周家春
(安徽工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马鞍山 243002)
近年来,围绕译学理论和翻译实践,国内翻译学界不断拓展研究的问题阈,研究成果斐然。仅从公开发表的研究成果的数量来看,自2012年1月至2017年8月间,《中国翻译》《上海翻译》《中国科技翻译》三大翻译专业期刊分别累计发文1 010篇、589篇和463篇,总数为2 062篇(统计数据依据中国知网,统计时间为2017年8月13日)。此外,在此期间,学术、文化类翻译刊物 《东方翻译》累计发文526篇(数据依据该期刊网站)。同一时期,国内外语类主要期刊的翻译研究、翻译教学、纵横论译、翻译理论与实践等栏目发表的翻译研究论文数量累计为685篇。其中,《中国外语》纵横论译栏目74篇,《外语教学与研究》翻译研究栏目67篇,《外语学刊》翻译研究栏目111篇,《外语界》翻译教学栏目30篇,《外语教学与研究》翻译研究栏目38篇,《外语教学》翻译理论与实践栏目122篇,《外国语》翻译研究栏目88篇,《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翻译研究栏目95篇。通过这一统计方式得到的数据表明,在近5年中,主要外语类核心期刊发表的翻译研究论文平均每年达600多篇。那么,这些研究成果涉及哪些方面的内容?国内译学研究在哪些方面取得了怎样的进展?翻译研究的发展趋势如何?本文基于文献统计数据,对译学研究领域高频关键词进行分析和解读,以期为未来相关研究提供参考。
通过中国知网中《中国翻译》《中国科技翻译》《上海翻译》的“统计与评价”栏查询,能够直观地看出各刊近十年的关键词频率分布情况。根据这三种刊物近十年文献关键词分布图,整理出近十年来三种刊物各自出现频率前20名的关键词统计表,见表1。
表1 近十年来三大专业翻译期刊文献高频关键词分布
从表1中可以看出,虽然三大期刊栏目有别,所刊发的文章也各有侧重,但无一例外的是,关键词频率最高的是“翻译”,也就是说,三种刊物近十年来所刊发的文献中关键词含“翻译”的是最多的,这无疑是与专业翻译期刊的定位相吻合。三种刊物关键词出现频率较高的前20名中,也有一些是重复的,如“翻译策略”“翻译研究”“翻译教学”“翻译理论”“译者”“英译”等关键词也有重复的现象。其中,“翻译策略”在三种刊物中出现频率均较高。当然,翻译研究的文献远不止这三种刊物所载的数量,但是这至少说明了翻译领域主流期刊的作者们所研究的问题和重点。为了在更大范围内准确把握近五年来翻译学科研究的主要内容,依据表1中出现的关键词,去除重复,得到三种刊物近十年文献中48个高频关键词。为了解这48个高频关键词在更大的文献检索范围内出现的频率情况,我们通过中国知网的检索功能,设定为“精确”条件下,时间设定为2012—2017年,以“关键词”为检索条件,期刊来源设定为“核心期刊”和 “CSSCI”,依次检索各关键词的出现频率,结果统计见表2(其中“文化”“意识形态”“认知”“特点”“术语”“语境”等关键词,在查询时同时“并含”了“翻译”为查询条件;“词汇特征”和“语言特点”的查询结果为二次人工筛选,去除了与翻译无关的文献)。
表2 近五年在核心期刊和CSSCI期刊48个高频词出现频率
表2的统计数据显示,在48个关键词中,文献数量排在第一位的依然是“翻译”,紧接其后的“翻译理论”远超其后其他关键词的文献数量,而翻译的“语料库”视角的研究数量也较为可观。从排在前20的关键词中,可以看出,在翻译的本体及理论研究占居主体地位的情况下,科技翻译、文学翻译、应用翻译三个常规研究依然保持热度不减。以“翻译史”为关键词的文献数量显示,近五年来该领域吸引了较多的研究者。此外,基于“英译”翻译研究占据了相当数量。从整个统计数据来看,“翻译方法”“翻译策略”“翻译技巧”“翻译原则”的研究文献累加达437,这说明此类翻译实践研究关注者较多。此外,“策略”“术语”“用法特征”“意识形态”“语言特点”等关键词,虽然在过去10年中出现在三大专业翻译期刊,但最近五年却少有相关研究,而“潜在意义”则没有再出现,说明该类研究属于小众,响应者寥寥。相比之下,“语言服务”“译者主体性”“翻译能力”“翻译伦理”等受关注也较多,这表明在传统研究选题的基础上,翻译学的研究向纵深发展,也在面上有所拓展,如翻译研究对“语言服务”关注度的上升可以理解为伴随语言服务作为第三产业的兴起,翻译研究领域所做的适时回应。
虽然上述关键词代表了一段时间内翻译学科领域研究者关注的主要选题,但是,这并不排除未进入三大专业翻译期刊,但却依然有研究者关注的主题。比如,相同查询条件下搜索关键词“翻译批评”,显示有180篇文献;“译介”131篇; “翻译标准”22篇;“翻译符号学”7篇。其中“翻译批评”没有出现在过去十年三大专业翻译期刊的论文中,这不得不说是一种缺失,而最近五年出现的相关研究可以说是弥补了这一不足。相比已经进入三大专业翻译期刊的“生态翻译学”研究,“符号翻译学”则代表了翻译学研究领域的新增长点。这甚至也反映了翻译学研究的跨学科视野对于翻译学研究的重要意义。
吕俊认为,翻译研究的进一步发展更有赖于本体的研究。翻译的本体研究因对翻译研究中“文化转向”这一现象的反思而起,是从理论上对翻译的外延和内涵的研究,也是对受解构主义思潮影响而走出文本之后的翻译研究走向的思辨[1]。谢天振对翻译本体和翻译研究的本体进行了区分,主张不要用翻译本体取代翻译研究的本体,而要仔细辨清两者的关系,并认为,正是翻译研究本体的特征决定了翻译学不可能是一门单纯的语言学科,而是一门综合性、边缘性、交叉性的独立学科,只有认清了翻译研究本体的内涵和性质特征,才可能保证我国的翻译研究和翻译学学科建设沿着健康的道路向前发展[2]。黄忠廉则从翻译的主体、客体、方式、动作、目的、类属等要素重新检视了翻译的内涵,讨论了翻译的外延“变译”与“全译”及其关系,将翻译界定为“人或 /和机器将甲语文化信息变化为乙语以求信息量相似的智能活动和符际活动。”该文中对翻译六义素( “主体、客体、方式、动作、目的、类属” )的界定,基本涵盖了翻译研究的各个分支,对拓展翻译研究的问题域极具启发意义[3]。杨仕章分析了翻译概念界定方式的演化历史、翻译性质观照维度的拓展过程,探索了翻译传播方式、翻译伦理要求、翻译任务等翻译核心问题,并从价值哲学的角度审视了翻译目标,将翻译定义为“以利用源语文本的交换价值和/或比较价值为目标,以尽可能准确而完整地再现源语文本为任务的单向的语言转换与文化移植活动”[4]。王宁从七个方面对翻译作了全新的界定,虽然没有使用典型的下定义的方式,但是不同侧面的描述,体现了突破“语言中心主义”的翻译模式,对当今翻译现状更具解释力[5]。
翻译概念是翻译理论的原点,翻译理论的诸多流派往往源于对翻译概念的不同界定。我们认为,翻译本体研究是对“翻译是什么”这一论题的追问,这是翻译学首要回答的基础问题,对翻译本体的认识进行修正、补充或扬弃,符合人们认识事物的规律。由于翻译实践具有一定的创造性因素,加之译者主体性的存在,那么对翻译认知就就难免是一个动态的发展过程。 因此,作为一个不断发展中的学科,在翻译伦理回归与实践价值哲学兴起的背景下,对翻译本体的研究价值始终是存在的。另一方面,人们对翻译认知的深化也受益于翻译理论启发, 以及对翻译研究所揭示的有关翻译本质的概括。因此,在最近5年的文献中,翻译理论的研究是仅次于翻译本体的研究的。
翻译理论的研究状况能够反映甚至引领译学研究的路径倾向。翻译学科地位的确立,翻译理论研究功不可没。在翻译学科地位确立的过程之初,西方翻译理论的引介起到了“启蒙”的作用,但是很快,理论多元化趋势催生了国内译学研究中较为强烈的“体系”意识,翻译学的学科独立性和学科体系的研究引发了学界高度关注,对中国译学理论的呼唤也不绝于耳。当“翻译是否为学”“要否建立中国特色翻译学”的讨论尘埃落定,“翻译伦理学”“认知翻译学”“翻译批评学”“生态翻译学”“译介学”“应用翻译学”等热门理论话语相继涌现。研究领域的学术话语基本上反映了我国翻译学理论发展历程和脉络,也代表着不同路径的译学研究的成果。不同的译论主张和各分支学科的研究成果为翻译学理论发展提供了丰富的话语和学术资源。
关于翻译学理论的类别,国内学者有着不同的划分视角。谭载喜根据相关学科来源将翻译理论划分为翻译的语言学理论、翻译的文艺学理论、翻译的交际学理论、翻译的社会符号学理论、翻译的心理学理论、机器翻译的理论和综合性翻译理论等[6]。吕俊、侯向群将理论分为与实践检验相联系的应用性理论和与形式结构相联系的纯理论,认为前者具有行动性、实践的直接性与具体性,后者具有思辨性、实践的间接性、抽象性与潜在性等特点[7]。尹铁超则将翻译理论划分为技术层面和认识论层面两类,认为前者是通过对翻译实践(方法)的归纳得出的,而后者是通过语码转换的可能而建立起来的对人类语言本质的思考[8]。这些代表性观点加深了我们对于翻译理论的认识,但并不便于在分类基础上形成对不同理论的功能认识和现状反思。鉴于此,蓝红军主张,根据功能指向和理性基础将翻译学理论划分为四种:规范性翻译理论、哲学性翻译理论、分析性翻译理论和描写性翻译理论[9]。
当前,译学理论应注重其本体和价值追问,深入思考何为翻译学理论、翻译学需要何种理论以及需要理论发挥何种价值等问题。翻译理论的分类研究不等于翻译理论研究本身,我国译学翻译理论的研究需基于我国翻译学科发展的自身需求和社会对翻译的需求,从满足指导翻译实践需求的角度出发。无论是对传统译论的现代化、引介西方译论,还是创立构建新理论的工作,都不应该忘记这一出发点。否则在理论研究的道路上走得越远,越有可能偏离理论研究应有的价值。
在翻译进入了职业化、行业化和产业化时代的背景下,翻译的对象、工具与手段、评价方式、教学,以及社会对翻译的认识和需求都发生了显著的变化。这使得翻译实践面临前所未有的机遇和挑战。无视翻译实践需求的理论上的概念“移植”“套用”和“推演”,只会削弱理论的生命力和价值。事实证明,在不同文化的交往史上,翻译实践活动是推动人类文化进步的重要力量。因此,在响应“一带一路”倡议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伟大实践中,翻译责无旁贷。翻译学理论研究的目光不应仅聚焦微观层面个别问题,更应有翻译服务于重大社会实践宏观视野。这就意味着,未来翻译理论的研究应该是围绕如何有效实现翻译的社会功能这一现实问题,提升理论的对翻译实践的指导力。此外,我国译学理论的发展,基本上与翻译史相对应[10],因此,对翻译理论的发展史进行梳理,构建译学理论图谱,对未来译学的理论研究极具启发意义。
作为一种全新的翻译学研究范式和独立的翻译学分支学科,语料库翻译学源自语料库语言学和描写性译学的有机结合,与传统译学研究的主要区别在于其能够借助计算机软件技术实现对译文在词汇、句法、语篇及语用等维度的特征进行客观描述,摒弃了主观臆测和经验判断的不足。语料库翻译研究的发展历史至今约有二十年的时间,但其研究问题不断丰富,发展速度和研究成果足以令人侧目。这从表2的统计数据可见一斑。梁茂成系统梳理了语料库语言学中“基于语料库”和“语料库驱动”两种研究范式的渊源及其基本思想的形成原因,分析了两种研究范式的主要分歧,并认为,“语料库驱动”的研究范式在语言学界产生了重要影响,在语言描写、辞书编纂、搭配分析等方面,提出了一些重要理论,也产出了一些重要成果;而“语料库驱动”的研究范式在辞书编纂和词语描写方面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加之人工解读索引行对技术要求不高,在较长一段时间内,这种研究范式仍然可能会受到一些研究者的追捧,也必将在某些领域取得更大的研究成果。但由于种种局限,Sinclair去世之后,“语料库驱动”研究范式的许多特点正在逐渐淡化[11]。这一论断得到了依据中国知网统计的数据的支持:近五年,仅仅核心期刊和CSSCI期刊所刊发的题目中带有“基于语料库”的研究论文就有241篇;相比之下,题目中含有“语料库驱动”的论文只有15篇。足见“基于语料库”的研究范式还是深受研究者的青睐的。相关研究可参考肖忠华、戴光荣[12]对基于语料库的翻译研究现状进行的综述。
宋庆伟以中国知网(CNKI)1993—2012年外语核心期刊中关于语料库翻译学的学术论文为样本,从翻译语言特征、译者风格和应用研究等六个方面对国内近二十年语料库翻译学的发展历史进行钩沉,梳理其主要研究脉络和现状,总结语料库翻译学研究的成就、问题与趋势,以期能为该领域研究提供全景式的描述。文章认为,当前研究还存在诸如研究内容与视角比较狭窄,跨学科性研究不足,定量研究层次不高和语料库(特别是口译语料库)建设和研究相对滞后等问题,亟待有针对性的改进与完善[13]。总体而言,语料库翻译学的研究内容和方向涉及的领域包括,译学研究语料库的建设、译者风格、翻译语言特征、翻译实践、翻译规范、翻译教学和口译等。虽然语料库翻译研究受描述性翻译研究的影响明显,但语料库翻译研究的发展推动了描述性翻译研究,以及其他翻译研究范式的发展。可以预见语料库与翻译相结合的研究主题在未来将依然会保持较高热度。
必须指出,上述三个研究领域只是翻译学科近年研究者关注较多的主题,当然还有其他方面的研究和进展不容忽视。科技翻译研究领域,方梦之对我国ESP翻译研究进行了综述,研究认为ESP翻译和翻译研究越来越依赖网络和信息技术,出现了翻译的“技术转向”趋势[14]。再如,社会翻译学研究领域,最近五年新成果不断涌现。如,唐芳的《翻译社会研究新发展—Sela-Sheffy 的惯习观探索》[15]、赵巍的《关于“社会翻译学”的再思考》[16]、王传英的《翻译规范理论的社会学重释》[17]、王运鸿的《描写翻译研究之后》[18]、傅敬民的《社会学视角的翻译研究:问题与前瞻》[19]等。这些中国学者所进行的各种社会学路径的翻译研究,为社会翻译学提供了微观、中观、宏观等多个层面的研究模式,这些研究模式最终会汇成适用于社会翻译学研究的方法论体系。正如王洪涛所言:有理由相信,一旦社会翻译学拥有了自己的学术共同体,形成了自己的研究范式,就意味着它可以成为一门名副其实的交叉学科了[20]。除此之外,“翻译符号学”“翻译伦理学”“生态翻译学”“科学翻译学”“认知翻译学”“翻译批评学”“应用翻译学”“文化翻译学”等具有跨学科视野的研究领域也在理论建构和实践研究方面成果丰硕。未来几年将依然吸引众多的研究者。
近年来,不仅发表、出版的翻译学论著的数量大幅度增加,而且翻译学研究项目的立项数也增长稳定。中国知网的搜索数据显示,2012年至今的五年间,仅SCI、CSSCI和核心期刊上发表的关键词含有“翻译”的论文共有1163篇(2017年8月18日检索),其中,国家社会科学基金127项,省部级及其他层次项目基金118项。通过对国家社科基金翻译类项目(2000—2013)的详尽梳理,张威在总结了翻译研究领域所呈现的特点的同时,也指出了该领域的一些突出问题[21]。这不仅对各级各类翻译类项目的申报和评审具有参考意义,对于非项目申报的翻译研究也极具价值。
此外,一些涉及翻译学研究的重要学术会议先后召开。主要的会议有“翻译学学科建设高端论坛—纪念中国翻译协会成立30周年暨第一次全国翻译理论研讨会25周年”“译介学与翻译学学科建设研讨会”“中国翻译学学科建设高层论坛暨中国比较文学学会翻译研究会第10届年会”“‘翻译与比较文化研究:东西对话’国际研讨会”“第三届岭南翻译教学与研究学术研讨”“第三届‘翻译中国’学术研讨会”等等。会议议题涉及译介学研究的理论与实践、新形势下翻译学学科建设、翻译学学科内涵建设、翻译理论研究、文学作品翻译研究、比较文学与文化理论、世界文学经典的跨文化诠释、全球化视野下的翻译理论与翻译教学研究、中国文化“走出去”战略下的中西方翻译理论反思,等等,与会的专家学者就上述主题展开了广泛的交流与讨论。这些会议从不同角度推动了翻译学不断拓展研究视野,反映和引领了翻译学研究的方向。
目前,中国读者接触当代西方翻译理论的原著的途径和机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在这样的背景下,中国当代的翻译研究也开始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中国当代翻译研究已经从传统译论进入到现代译论时期。这种变化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首先是翻译学学科意识的觉醒;其次是翻译研究理论意识的觉醒和跨文化研究视角的应用;再次是对翻译史研究和翻译批评研究的高度重视;与此同时,中国学者也没有遗忘翻译研究中的语言学视角。随着翻译服务行业的兴起和发展,未来译学研究必然涌现更多的关键词,而由于新因素的不断注入,传统研究领域也将更显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