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鉴定大家如是说

□ 刘光启

永乐御制《三世佛六菩萨宝相》是继《红阎摩敌》刺绣唐卡之后，又一件令人震撼的明代宫廷佛教文物。此前大家公认山西宝宁寺的水陆画是明代最杰出的佛教题材组画，被定为国家一级文物，现收藏在山西省博物馆。而此件佛画的出现，必将取而代之成为首屈一指的明代宫廷佛画巨制。

这幅巨作的画心基本呈长方形，与一般水陆画纵长横短的形式明显有别，从题材和规格分析，它绝不是失群的水陆画，而是一件独立的完整作品。这类用于供奉的佛画大都不具名，特别是宫廷佛画。我们对于佚名画的鉴定，主要是断代，从绢本质地和绘画风格来判断，我和故宫许忠陵先生都确认此画的时代是明初，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作品。瓷器专家钱伟鹏先生认为画上的龙纹与永乐官窑瓷器上的龙纹是一致的。

总的来说，这幅巨画沿袭了唐宋时期佛教题材绘画风格，又融入了元代佛画得造型特点，线条技法取自张渥《九歌图》的技法，铁线描流畅细致，并增添了兰叶描及蚕头鼠尾描等技法，在用色上也是效仿宋代宫廷院画华贵和庄重兼和的特点，以深红、石青、石绿加墨等颜色将整幅画面的色调压暗，使画作不至于流于俗气。整幅作品构图严谨，画技高迈，气势恢弘，非民间画师所能为之。这说明至迟自永乐四年即已开创出了佛教绘画的宫廷范式，随着这类宫廷佛画被敕赐到地方寺院，又被民间画师加以追摹和传播，成为有明一代佛教水陆画与寺观壁画的标准样式，相延不衰，形成了鲜明的时代风格。尽管山西宝宁寺的水陆画相较于《三世佛六菩萨宝相》晚了半个多世纪，然艺术风格一脉相承，无论是人物造型还是绘画技法，都忠实地继承本作品的传统，因此说，宝宁寺水陆画是传承和发展以《三世佛六菩萨宝相》为代表的明代宫廷佛教绘画范式的实物例证。

最让人关注的是，中央主尊释迦牟尼佛的须弥座正面深蓝色的长方框内，自右向左以泥金题写“大明永乐年施”六字楷书官款，结体平正，笔致光洁，秀润华美，富于明初台阁体书法的韵味，具有明显的时代特色。原汁原味，毫无涂改、覆盖、后添等作伪痕迹。这是永乐皇帝敕赐佛像法物的御用款识，并非通常意义的年号款。从传世作品看，凡是带有“大明永乐年施”款识的金铜佛、刺绣唐卡、缂丝唐卡以及法器等文物真品，包括本幅佛画，其精美程度都达到了当时社会的最高水准，且所费不赀，绝非民间才力与财力所能承担。而且，这些敕赐行为都是由皇帝一人统御，绝不允许其他任何人插手。我举个例子，永乐六年十二月丙戌永乐皇帝敕谕晋王，就是那位扩建太原崇善寺的朱之子，指斥他赠送西藏阐化王青锦、丝“是以国王行天子之事矣，戒之，慎之，不易复尔！”由此可见，那些赐给少数民族政教领袖的、带有“大明永乐年施”款识的珍贵礼物都是直接得自皇帝御赐的，即使贵为藩王也不能僭越。这是历史定制。反过来看，这帧署有“大明永乐年施”款识的巨幅佛画，也一定是出自永乐皇帝御制和敕赐的。这是不争的事实。

客观的讲，这件署有“大明永乐年施”款识的《三世佛六菩萨宝相》与《红阎摩敌》唐卡都是永乐宫廷御制的精品大作，无论是画本，还是刺绣，其价值都不言而喻，都是百年不遇的福报圣物，都是世所罕见的佛教艺术瑰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