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头凯撒的担忧

[美]库尔特·斯坦恩

爱伦·坡在短篇小说《莫斯肯漩涡沉浮记》里，讲了一个年轻渔夫出海捕鱼的故事。渔夫遭遇巨大漩涡，失去同伴和船，“几乎一夜之间，我的头发从乌黑变成花白”。渔夫身上究竟发生什么事？最有可能的解释是，渔夫黑色头发里本就掺杂白头发，恐惧引起的紊乱导致黑发异常脱落，使原本隐藏的白发突显出来，于是仿佛一夜之间白头。现代皮肤病专家把这种情况诊断为突发性斑秃。

一夜白头的原因

斑秃并不罕见，大约每一百个人中有两人患病。它通常只会引起不相邻区域的小面积脱发，但也可以导致所有头发和体毛脱落。

渔夫可能早在遭遇大漩涡危机之前就有白发，命悬一线时，他的身体发出紧急动员令，各器官和组织收到信号后作出响应（如脉搏加快、血压升高、食欲减少），这些信号传达到皮肤，便会指示毛囊快速地使黑发脱落。促使头发脱落的信号（即面临漩涡时受到的惊吓），并非产生于毛囊内部，而是来自身体其他地方。斑秃这种疾病，问题不在毛囊，因为毛囊是正常的。出问题的是身体本身，它把毛囊视为一种不受欢迎的东西，于是身体派出免疫系统，替它清理门户。患有斑秃的毛囊会持续生长，但只进行到生长期早期便被免疫系统打断。毛囊一遍又一遍尝试生长，就是无法完成整个生长期，也就不会形成新的毛发。

濒临死亡的恐惧又是如何传达至渔夫的毛囊呢？毕竟，漩涡危机威胁的是眼睛、耳朵和身体，而不是毛囊。曼彻斯特大学的拉尔夫·保斯教授和同事们设计一个实验，在24小时内，每隔15秒将成年老鼠暴露在短脉冲声音环绕中一次。这种刺激造成的压力，能够减少母鼠怀上幼崽的数量，还会影响毛囊，打乱毛发的生长周期，使毛囊进入退化期。他们阻断皮肤神经，发现压力的影响也随之被阻断。这样，他们得出结论：压力会影响毛发的健康，因为神经能向毛发传递压力信号。

秃头怎么产生

也许更普遍的毛发疾病是男性脱发。这种病通常发生在三四十岁，在青春期性成熟后也可能发生。这是一种遗传性疾病，在某些家庭中的发病率更高，有的家庭遗传自父系，有的则遗传自母系。北美洲的男性中，有一半人口在50岁时会表现出一定程度的脱发。也许，只要男人还存在，脱发就不会消失。

有一份距今4000年的埃及草纸卷轴描绘了秃顶的男人。而且，历史上最好的例子就是威名赫赫的将军、政治家、罗马第一位独裁者凯撒，凯撒一直试图掩盖那令他备受困扰的锃亮脑门儿。罗马史学家苏维托尼乌斯在《罗马十二帝王传》中写道：“他的秃头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缺陷，他发现这已经成为批评者口中的笑柄，他经常把稀稀拉拉的头发从王冠里向前梳出来。”

“光头”这个词是指头皮上没有头发，然而事实上，这是一种误用。一颗“光头”有很多毛囊和头发，只是它们非常细小，通过显微镜才可以看得见。禿头的机制包括毛囊及其毛干的逐步退化，随着病情发展，毛囊及其毛干在每个周期都越来越小。

正常的毛囊是如何缩小的呢？

耶鲁大学医学院有一位解剖学教授詹姆斯·汉密尔顿，1942年，他找到104位阉割过的男性，这些人血液中的雄性激素浓度都很低。在青春期之前就被阉割的人，不具备成熟的男性特征，只有很少体毛，没有胡子，性器官未发育，最重要的是没有脱发。当这些人被注射雄性激素后，他们不仅获得成熟男性的身体特征、更健壮的肌肉和增大的性器官，而且，有家族脱发史的人也开始脱发。

这个实验说明：第一，雄性激素是脱发发生的必要条件。第二，必须有遗传基础，即有一个秃顶的父亲或祖父。实验还发现，被阉割的男性在开始脱发之后，即使降低雄性激素水平，脱发也不会停止。也就是说，一旦脱发发生，无法逆转。

部分脱发可治愈

神奇的是，脱发不是随处都会发生，它只发生在头皮上，更具体地说，只发生在头顶的区域。不是头部侧面，不是腋下，也不是生殖器或者下巴的区域。由此我们知道，毛囊的位置对这种形式的脱发是否会发生很重要，只是我们还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们知道的是，产生健康的头发需要一副健康的躯体。毛囊产生毛发需要消耗很多东西，因此这也成了身体健康的标志。毛囊中的细胞可以算是人体增长最快的细胞，其生长必须得到充分的营养。毛发基本是由蛋白质构成，我们可以看到，发展中国家儿童因缺乏蛋白质而营养不良，他们的胳膊、腿消瘦，肚子肿胀，毛发往往稀疏、脆弱、生长缓慢。这种营养不良导致发干异常的现象，并不局限于发展中国家。在发达国家的皮肤病诊所里，因为节食引起头发问题的女性也屡见不鲜。幸运的是，这种脱发能治愈，新的头发会在改善饮食几个月后长出来。

对大多数动物来说，皮毛能为它们提供抵御外界威胁和环境骤变的屏障。现代人类虽然不需要毛发来保护自己，但它还有其他重要作用。

（摘自《头发：一部趣味人类史》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图/刘刚、童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