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羽(河南大学,河南 开封 475001)
20世纪的中国美学基本上是在西方美学的方法、体系的影响下建立的,但由于中西方思想文化渊源不同,关于“自然”一词的理解稍有不同。笔者认为中国古代文化中的“自然”大概有两种释义:一是“自然美”,即“自然界的美”,是一种于“社会美”和“生活美”相对应的美的形态。在汉语词典中“自然”其中一个解释是:宇宙万物;宇宙生物界和非生物界的总和,即整个物质世界,自然界。中国历史上不乏热爱自然之士,被称为“古今隐逸诗人之宗”的陶渊明,他的诗文大多是歌咏隐逸生活、描绘自然景色。如《饮酒(其四)》中“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饮酒(其五)》等。之后的唐宋大家,描写自然风光的诗句层出不穷。同样在中国绘画史中,从隋朝画家展子虔的《游春图》开始,描绘自然风光的山水画拉开帷幕。其二在先秦哲学家的观念中,“自然”一词不仅是指自然的事物,而且指自然事物的本来存在状态。在这个意义上,自然的概念具有一种规律和法则,体现了一种必然,又表现在偶然中。客观事物的生成、发展,就是这个法则的显现。从万物的独立存在及其独立运行这一点来说,自然的意思就是“天然”、“本然”、“自然而然”,又可以说是“无为”。在这个层面上首先想到的是道家思想,“自然”即是道家的核心思想之一。《道德经》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性自然,无所法也。
自然观就是对自然的观念,它的核心问题涉及对于自然存在物的看法和观念。古代哲学思想家的自然观一直是学者热衷研究的方面,自然观在一些方面能够折射出一个人的人生观和世界观。
嵇康生于公元223年,死于公元262年。 其父早逝,嵇康是其母及兄嵇喜养育成人的。他在《与山巨源绝交书》中自谓:“加少孤露,母兄见娇。”可以看出母兄对他特别宠爱。嵇康所在的魏晋南北朝时代是中国历史上最复杂的时期,政权频繁更迭,使这一时期的中国文化受到特别的影响。玄学的盛行是魏晋时期文化发展的突出表现。玄学是一种思想文化思潮,是魏晋时期的思想潮流和精华,是魏晋人士的精神风貌的表现,已经渗透到当时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所以在当时老庄思想占据很大位置,嵇康也是老庄思想的追随者之一。《三国志·魏志·王粲传》引《嵇康传》云:“时又有谯郡嵇康,文辞壮丽,好言老庄,而尚奇任侠。”在嵇康的文章中也能看出他对老庄的崇尚,《幽愤诗》谓:“托好老庄,贱物贵身,志在守朴,养素全真。”《与山巨源绝交书》谓:“老子、庄周,吾之师也。”提到类似的观念不下十处。所以嵇康的自然观必然受到老庄自然观的影响,但与老庄思想不尽相同,这跟当时的政治背景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甘露二年和三年,司马昭平诸葛兵变,后来曹奂为帝,但实权已落入司马氏之手。这种政治形势给当时的名仕造成了很大的压力,“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很多名士在政治斗争中失去生命,这种政治环境使每个知识分子都不寒而栗。身为曹氏宗亲的嵇康,处境险恶。这种背景下竹林七贤的出现时另一种不愿同流合污的形式,他们心中的苦闷、彷徨无处诉说,共同聚集在竹林下,饮酒畅谈,营造了新的“竹林玄学”。景元三年,嵇康因吕安事下狱。正是在这个时期嵇康写了《养生论》、《明胆论》、《难自然好学论》等文。
《嵇康集校注》注引《魏氏春秋》曰;“山涛为选曹郎,举康自代,康答书拒绝,因自说‘不堪流俗,而非薄汤、武’,大将军闻而恶焉。”此书就是著名的《与山巨源绝交书》。此文讲述了他自己的性格特点以此来说明他天生与礼教相悖,谓“不涉经学,性复疏懒......又纵逸来久,情意傲散,简于礼相背,懒与馒相成。”从中可以看出嵇康对当时已经变质的社会名教嗤之以鼻。嵇康通过文字来揭露社会名教的败坏与虚伪。其《释私论》谓“夫称君子者,心无措乎是非,而行不违乎道者也。......矜尚不存乎心,故能越名教而任自然;情不系于所欲,故能审贵贱而通物情。物情顺通,故大道无违;越名任心,故是非无措也。”“心无措是非”并不是教人不辨是非对错,而是要心到达一种超然的状态,隔离世俗中的物欲情感,如果心能到达这一步,就处在无为而无不为,无识而无不识的状态中,这样就“行不违道”与道合一。另一方面人在超越以自我为中心的成见和欲望后,应进一步从这一宁静和绝对自由自在的状态中自照自明,期能达到“体亮心达”的境界。其中最著名的一句话“越名教而任自然”是竹林玄学的思想主题,这是嵇康和阮籍蔑视礼法喊出的一句口号,同时也是一种道德准则和道德境界。“越名教”是对待时事政治的态度,而“任自然”首先体现了道家让事物自然发展的思想,顺应人的自然发展,追求淳朴的人的本质,不要让身外的道德礼仪束缚了本真。其次也是嵇康心灵追求的一种体现,“矜尚不存乎心”意思是不要把世俗观念放在心上,心在自求超脱后,才能够获得原有的宁静和绝对自由状态。而嵇康本身就是一个情不困于心的人,王戎说过:“与嵇康居二十年,未尝见其喜愠之色。”可以看出嵇康已然是超然的心态,即使是在临刑时也是淡泊无感的姿态“嵇中散临刑东市,神气不变,索琴弹之”这种性格正对应他在养生中的观点,谓:“爱憎不栖于情,忧喜不留于意,淡泊无感,而体气平和”。笔者看来嵇康“任自然”的自然观并非是任其自然的意思,而是除了是对他不愿与其同污的现实的一种反判立场,还是对人生境界的感悟,是滋养心灵的一种方式。嵇康是名副其实的君子,他的思想高度卓尔不群,追求的是精神与心灵中至高无上的乐趣。
嵇康一直是后世歌颂的楷模,他的影响也是无可厚非的。嵇康所追求的“自由”诉求的是每个人真实的本性。在遵循人的自然本质的条件下,培养人性的的真情挚性。在这个物欲纵横的时代,亮丽的霓虹灯常常会让人迷失本真。嵇康追求一生的“越名教而任自然”显得弥足珍贵,他反对虚伪礼教的行为,启发我们道德应是一个人内心的真实所为,并不是规定的条条框框,任何时候都不应失去人性的本真,不应失去人性中自自然然的同情心或正义感。
[1]章启群 著,《论魏晋自然观》【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13
[2]戴明扬 著,《嵇康集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5
[3]康中乾 著,《魏晋玄学》 【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
[5]曾春海 著,《嵇康的精神世界》【M】河南,中州古籍出版社,2009
[6](南朝)刘义庆 著,沈海波 译注,《世说新语》【M】北京,中华书局,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