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锁董事网络位置、环境不确定性与企业多元化战略

龙瑶　周石鹏

摘要：利用社会网络分析方法，选取2008-2015年我国长三角地区制造业的432家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从结构性嵌入角度实证研究我国制造业上市公司连锁董事网络位置对企业多元化的影响，以及环境不确定性对二者的调节作用。研究结果表明，企业在连锁董事网络中的网络中心度、结构洞的丰富程度均对企业实施多元化有显著的促进作用，而企业面临的环境不确定性负向调节连锁董事网络中心度、结构洞与企业多元化的关系。

关键词：连锁董事网络；网络中心度；结构洞；环境不确定性；多元化战略

引言

多元化是企业的重要发展战略。张书军等指出在中国新兴市场制度背景下，企业的多元化决策受到内部资源和社会网络资源的共同影响。企业能否顺利开展多元化经营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其可以获取或控制外部资源的数量及价值。连锁董事网络是企业间信息、资源传递与交换的重要渠道，企业在网络中的位置不同，可以获取或控制的信息和资源数量、质量也存在差异。处于优势位置的企业可以从网络中获取大量信息和资源，洞察市场中潜在的机遇和风险，降低多元化经营的成本和风险。而外部环境动荡会加剧企业不确定性，本文还需考虑环境不确定性对企业利用网络资源能力的影响。因此，本文以2008-2015年我国长三角地区的432家制造业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从结构性嵌入角度实证研究连锁董事网络位置对企业多元化的影响，以及环境不确定性的调节作用。

1、文献综述

目前学术界从不同视角探讨企业多元化动因。资源、公司治理因素、企业和行业特征、产业结构以及制度因素等是影响企业多元化经营的主要因素。资源基础理论认为企业内部非冗余资源是决定企业战略选择的关键因素。但企业多元化战略还受到企业外部资源的影响。Burt指出社会网络增加企业获取信息和知识的机会，有利于企业克服多元化经营瓶颈。巫景飞等从社会资本视角研究高管政治网络对企业多元化的影响，指出高管政治网络对企业产品多元化有正向促进作用。袁博等研究发现产业政策主要通过“市值效应”影响企业的非相关多元化战略。

连锁董事网络是指董事同时在两个及以上董事会任职而形成的企业间网络关系。众多学者研究连锁董事网络对企业行为的影响。部分学者研究连锁董事网络中公司政策的趋同效应。Haunschild等指出连锁董事关系促使企业并购行为在组织间扩散。王营等指出连锁董事网络中联结企业间的慈善捐赠行为存在显著的同群效应。部分学者则研究连锁董事网络位置对创新、投资、并购等企业行为的影响。马连福等指出董事会网络位置与企业技术创新投入显著正相关。Ahjua等指出结构洞有利于企业获取外部异质性资源，便于企业开展创新活动。

已有研究表明，连锁董事网络在企业战略决策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企业在连锁董事网络中的位置差异影响企业获取信息、资源的数量和价值，从而影响企业的多元化战略。庞晓萍等指出企业利用社会网络减少其获取外部资源的交易成本，从而降低多元化动机。Zhou等指出交叉持股网络扮演者信息传播者和多元化战略扩散渠道的双重角色，企业的网络中心度、政府持股比例与非相关多元化正相关，且随着制度环境的日益完善，社会网络对企业非相关多元化的影响逐渐降低。

2、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2.1网络中心度与企业多元化

网络中心度是衡量网络中心位置的重要指标，代表企业在网络中的权力和影响力。企业的中心度不同，企业可以获取或控制的信息和资源数量、质量也存在差异。Davis等指出处于网络中心位置的企业可以快速获取大量信息和资源，享受由网络中心地位所带来的权利与威望。与处于边缘位置的企业相比，处于中心位置的企业可以快速从网路中获取更多经营所需的信息、资源和社会资本，能洞察并抓住潜在的多元化商机，降低企业多元化经营的成本和风险。此外，网络中心度高的企业在网络中具有较高的权利和影响力，促进企业与网络组织间的交流与合作，提高企业从网络中获取信息和资源的能力，便于企业打破各种壁垒进入新行业。连锁董事在企业战略决策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网络中心度高的企业，其连锁董事的任职经历和管理实践往往更加丰富和多样化，为企业多元化经营提供宝贵的实践管理经验；并且有多元化管理实践的连锁董事往往更傾向于多元化经营，在一定程度上促进多元化管理实践在网络成员间扩散。

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1：企业在连锁董事网络中的网络中心度对企业多元化有正向促进作用

2.2结构洞与企业多元化

结构洞是衡量网络中介位置的重要指标。结构洞在网络组织间充当着“桥梁”的作用，把网络组织间不存在直接联系的个体联系起来，加快非冗余信息和资源在网络组织间的流动与传播。占据更多结构洞的企业具备更大的资源优势和控制优势。可以利用资源优势获得更多潜在的异质性信息和资源，使企业更加深入地了解相关行业、市场以及政策的具体情况，降低企业的搜寻成本和企业在多元化经营过程中面临的不确定性，促进企业多元化发展。控制优势是指拥有结构洞的企业控制着信息和资源在网络组织间的流动，在信息传递过程中占据主导地位。资源依赖理论认为企业面临的不确定性与它对其它企业的依赖程度成正比，而与其它企业对它的依赖程度成反比。结构洞更丰富的企业对网络中其它企业的依赖度更低，提高企业应对外部不确定性的能力，降低多元化经营风险。此外，企业的控制优势可以进一步转化为资源优势，从而增加企业的异质性信息和资源储备，促进企业多元化的发展。

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2：企业在连锁董事网络中占据结构洞位置对企业多元化有正向促进作用。

2.3环境不确定性的调节作用

已有文献表明，社会网络对企业战略决策的影响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环境的影响。林亚清等指出高管团队的社会网络与企业战略的关系受到环境不确定性的调节作用。环境不确定性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连锁董事网络信息和资源传递的数量和质量，造成大量冗余的、同质甚至失真信息在网络组织间传播。当企业面临较高的环境不确定性时，企业可以获取的异质性信息和资源数量相对减少，企业需要花费更多时间和精力从海量的信息中识别其经营所需的信息和资源，增加企业信息搜寻难度和搜寻成本，限制企业利用网络位置优势获取或控制信息和资源的能力，从而削弱了企业连锁董事网络位置优势对企业多元化经营的积极影响。

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3：环境不确定性负向调节网络中心度对企业多元化的影响。

假设4：环境不确定性负向调节结构洞对企业多元化的影响。

3、研究设计

3.1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本文以2008-2015年我国长三角地区制造业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在剔除样本选择期间被ST和*ST的公司、数据披露不完全的公司以及数据异常的公司后，最终得到含有432家企业，1939组观测值的非平衡面板数据。其中，公司的业务数据来源于公司年报，其它数据主要来源于CSMAR数据库。本文利用2008-2015年企业董事数据分年份构建了企业的连锁董事网络，使用UCINET软件计算网络中心度和结构洞指标。

3.2变量的测量

3.2.1被解释变量

参考Jacquemin等的研究，本文用熵指数DIV来测量企业的多元化程度。

其中，n是企业经营的行业数，Pi表示i行业的销售收入占总销售收入的比重。借鉴以往研究，本文剔除行业收入占比小于1%的行业。

3.2.2解释变量

（1）网络中心度

目前，度数中心度是应用最广泛、最能直观反应网络中心度的指标。本文使用度数中心度来衡量企业的网络中心度，计算方法如下：

（2）结构洞

结构洞可以用有效规模、效率、限制度以及等级度测量，本文采用有效规模测量结构洞的丰富程度，计算方法如下：

其中，j表示与企业i相连的所有企业，Pik表示企业i投入到k的关系所占比例，mik表示企业j到k的关系的边际强度。

3.2.3调节变量

考虑到连锁董事网络中有一部分企业上市年限较短，本文采用企业过去三年销售收入的变异系数并经行业调整后的值来衡量环境不确定性指标EU。

3.2.4控制变量

参考以往文献，本文选取以下控制变量：总资产净利润率ROA、企业性质SOE、资产负债率Lec、流动比率Cr、高管薪酬Pay、高管政治资本MZ、股权集中度SZ、董事会规模B、董事会持股SB、核心一边缘位置H。其中，高管政治资本MZ用有政府任职经历或具有人大代表身份、政协委员身份的高管占公司高管总和的比例表示；企业性质SOE、董事会持股SB、核心一边缘位置H为虚拟变量。

3.3模型设计

基于以上分析，构建如下分层多元线性回归模型：

其中，模型（1）、（2）检验连锁董事网络中心度、结构洞对企业多元化的影响，模型（3）、（4）检验环境不确定性对二者的调节作用。考虑到连锁董事网络影响企业多元化的滞后性，本文采用滞后一期的多元化程度作为被解释变量。

4、实证结果与分析

4.1描述性统计和相关性分析

本文对主要变量进行描述性统计和person相关性分析，结果见表1。从结构洞与网络中心度的标准差来看，不同公司的中心度和结构洞水平差异较大，说明公司利用网络位置获取信息和资源的能力存在显著差异。结构洞、中心度以及控制变量基本与多元化存在显著相关性。此外，本文检验了变量的多重共线性，结果显示所有变量的方差膨胀因子（VIF）<2.9，MeanVIF=1.39，说明变量间不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

4.2回归结果分析

首先，对样本数据进行Hausmon检验，根据检验结果，本文采用固定效用模型进行估计。模型的回归及检验结果见表2。

4.2.1连锁董事网络位置对企业多元化的影响

模型1的检验结果表明，网络中心度的回归系数为0.056，在5%显著性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连锁董事网络中心度对企业多元化有积极的促进作用，假设1成立。企业的网络中心度越高，可获取的信息和资源数量越多、价值越高，可以快速、深入地了解目标行业和市场的相关信息，把握潜在商机，降低多元化经营的风险和成本。模型2的检验结果表明，结构洞的回归系数为0.063，在1%显著性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结构洞对企业多元化有积极促进作用，假设2成立。拥有更多结构洞的企业可以获取或控制更多潜在的异质性信息和资源，对网络中其它企业的依赖性较小，降低了企业多元化决策的不确定性，促进企业多元化发展。从控制变量的检验结果来看，在新兴市场国家，政府掌握更多社会资源和权利，与非国有企业相比，国有企业更倾向于多元化经营。

4.2.2网络位置、环境不确定性与多元化战略

由表2可知，与原模型相比，加入调节变量后的模型3、模型4的R²更大，模型的解释力度变强，表面环境不确定性对网络位置与企业多元化的关系具有调节作用。环境不确定性与网络中心度的交互项以及环境不确定性与结构洞的交互项分别在10%、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系数分别為-0.077和-0.106，假设3、假设4成立。

为进一步研究环境不确定性的调节作用，本文用环境不确定性的均值左右各一个标准差区域之外各作一组，分别衡量低度环境不确定性与高度环境不确定性，并画出交互效应图，见图1和图2。由图1和图2可知，与高环境不确定性相比，在低环境不确定性的情形下，网络中心度、结构洞对企业多元化的正向影响更强。环境不确定性越高，网络组织问的资源交换、信息传递受到的限制越多，可能使大量冗余甚至失真信息在网络组织间传播；同时，企业需花费更多时间、精力甄选企业所需信息和资源，增加信息搜寻难度和搜寻成本，削弱企业网络位置优势对企业多元化经营的积极影响。

5、研究结论与政策建议

5.1研究结论

本文研究连锁董事网络位置对企业多元化战略的影响，得到如下结论：首先，网络中心度对企业多元化的实施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处于网络中心位置的企业可以从连锁董事网络中获取或控制更多优质的信息和资源，能深入了解行业最新资讯、市场和政策法规等信息，洞察并抓住潜在的多元化商机，促进企业开展多元化经营。其次，结构洞对企业多元化有显著的积极影响。占据结构洞越多的企业可以从网络中获取或控制更多企业所需的非冗余信息和资源，降低企业多元化经营的不确定性和风险。最后，环境不确定性限制企业利用网络获取或控制信息和资源的能力，增加企业信息搜寻难度和成本，削弱了连锁董事网络位置优势对企业多元化经营的积极作用。

5.2政策建议

综上所述，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议：

第一，企业通过合理任命连锁董事，在连锁董事网络中占据合适的网络位置，获得网络位置优势。企业在聘用董事时，应综合考虑候选董事具体任职经历和企业发展目标，使企业处于网络中心位置或占据更多的结构洞，满足企业发展的需要。一方面，企业应积极利用其网络位置优势获取经营所需的信息和资源，增加资源储备和社会资本，降低经营成本和风险。另一方面，网络中存在大量驳杂的信息，企业应提高信息甄选能力，提高网络信息和资源的利用效率。

第二，企业应积极发挥连锁董事的治理效应。借助连锁董事在不同企业、不同行业的管理实践经验及人脉资源，企业可以深入了解相关行业、市场的情况，洞察和抓住潜在市场机遇，提高企业决策质量和经营管理水平。此外，企业可以通过连锁董事协调好公司与其供应链上下游企业、市场竞争对手等的社会关系，增进彼此信任，促进企业间的交流与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