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爱你（三幕剧）

濮波

A：我爱你就是自由，但自由让我失去了你。

B：我爱你就是不让别人靠近你。

C：我爱你，就是买一大堆东西，直到这些东西把我们埋葬。是的，没有人会拒绝，但是最后只留下我们的躯壳。

D：我爱你，就是成为朋友。

E：我爱你，1 米 74 的美利坚女孩，我要告诉你我们男人的内心黑暗，我爱你因为你这个物理的高度 刚好吻合我爱情的想象。我对你的爱是物理反应和化学反应的混合物。

——题记

序曲

E

我叫你汤圆，因为我把你看作是我最爱吃的食物的代言人。汤圆，你的身材是我遇见过的女人中最棒的，你是带有骨感的汤圆。这个你喜爱的昵称，与你一点儿也不般配。

A

我的芝麻——如果我爱你我就不会允许你去读那个兴趣班。因为，事实上，我一时疏忽，你成为了别人的兴趣。桥上的你看风景，桥下的人看你，把你看成风景。你向众人优雅地微笑，你不知道，你的微笑，既是天使，更是可以将我终生打入地狱的魔鬼。如果我爱你也不会为你买那张昂贵的俱乐部健身年卡。在那里你认识了一个新加坡商人。我在美国，我不能来杭州天天陪你，我的好意促成了你与别人的一段奸情。

B

我的明尼苏达女孩，来自江苏镇江的女孩，如果我爱你，就不让别的男人靠近你。我在浦东犯了一个错误，我把靠近那个糟男人的位置留给了你。仅仅因为那个座位通风，具有开阔的视野。驱使我这样做的原因出自一种无意识的绅士风度。没想到这种绅士风度害苦了我。

D

你是辛勤的园丁，你是写长篇小说的作家，我叫你园丁。如果我爱你，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前奏曲。我会在第三次约会的时候就提出去你的家里。对，第三次。

C

我们是九零后的一对，别人叫你女神，我翻阅辞海没有找到这个词汇的科学解释。但是我在维基百科上找到了最新的关于女神的定义——所谓女神，就是一种优秀的女子，一种性格别样的女子，她的气质具有来自宇宙的那种特征。我爱得发疯。如果你答应我，我想我可以为你买一幢别墅。

第一幕

B

如果我爱你，就不会那天让你坐在靠近陌生男人的那一侧。那天，我们去吃味千拉面，人很多，陆家嘴的那些游客和白领们会聚一堂。记得店里是如此的拥挤，我们没有其他位置选择，位置和位置紧挨在一起。我让你坐在一个陌生男人的位置边是因为这个位置更加通风，更加自由。我爱你就给你多一些的自由空间。我给你视角，吃饭时抬头望一眼远处时的景观。我的对面是人头攒动的大厅，而你是一个庭院的绿色植物，再远处是黄浦江。把好的位置给你坐，对我来讲意义巨大。

我们是在美国签证处认识的。那天，我递给你一张名片，一张写着我的邮箱地址的名片。说实话，我很喜欢你的背影，也很喜欢你在夏天的时候一副一本正经的正装打扮。直觉告诉我你是一个有着生活仪式感的姑娘。于是我很渴望认识你。当然，在我搭讪你、递给你一张我的名片的时候，其实我并不打算一个肉体的你来回应我。这很奇怪，属于男人心灵中的幽径地带。不过这不是什么黑暗地点，当然更不是地狱。

你回信了。而且说那天你对我印象特别好。天哪，我吃惊不小。你说，你在上海浦东还需要呆几天，有空可以来浦东一起玩。我揣摩一起玩是什么意思。那天我理應跟你一起去你的住处，我出轨的心都准备好了，我似乎看见你出轨的心，也已经准备好。

这是一道特别复杂的程序，好像比腌制一条鱼干复杂多了。第一步需要摩擦，需要具有那种在人群中一眼辨认谁是我生命中的另一半的超能力。它需要敏锐的洞察力——不光对自己要了如指掌，对异性也需要能够知悉。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爱情就是对峙。对，这个阶段既需要机缘，也需要搭讪的本领。第二步需要印证，证明你是一个有着与他的口味相似的人类动物，需要知道在芸芸众生中你的气味是否和我的气味相投。这个过程十分繁琐，十分讲究技巧。如果你在芸芸众生中找到了这样一个与你气味相投的人，你就找到了生命的另一半，你就值得用后半生来庆幸。对不对？因为它太难了。它需要智慧和情商，需要耐力和勇气，也需要点浪漫。因为它太难了，所以许多人为了第三步，而宁愿撒谎，宁愿让自己扮演成那个看起来已经达到第三个境界的人一样。这是一种犯罪，在爱情的法庭里，这是一种特别需要审判的行为。因为它动机先行，它未雨绸缪，它取消了三段论的逻辑，它是违背上帝意愿的。但是，它也可能是真诚的。罪有可能是真诚的。第三步是交往的程序，是情商的智能系统开放的时期。这一步是考验你的人生历程、你的家庭教养、你的知识结构、你的智性天赋和道德禀赋的综合试场，是你人生的测谎仪，所有的爱恨情仇，所有的先天经验和后天所得会一览无余。第三步是考验我们是否可以持久的最佳和最广阔的阶段。

E

你发在跨国微信中那张练功房里的劈腿图片是一种天使和魔鬼的混合物。你的图片是一种诱惑和拒绝的混合物。你掺和了两者不同的宇宙力量——每一个女人其实都做得到。我通过你可以看见宇宙。但是，请你不要把张开的大腿的照片放在社交媒体里。你会让男人们邪恶地只想到与身体有关的事物，而不再去探索跟一个人的灵魂有关的那些美丽的地名。

我相信那些地名是如此广袤。你身体和灵魂里的地图一点儿也不亚于一张世界地图。我说你的身体里种着一株植物名字叫作魔鬼。

可是我其实一点儿也不怪罪这个魔鬼。相反，我像浮士德一样寻找着它的蛛丝马迹。我爱着世俗的爱情，魔鬼就是我们的引路人。我爱你，我愿意在新的世纪里重新定义魔鬼。

B

爱你，就是囚禁。你在明尼苏达

你有自己的孩子

一个，已经上小学

另一个，很快就会被你提上议事日程

你会忘记我

或许，

你早已经忘记我

因为，我们都没有发生什么

我们，在那天味千拉面馆吃面的时候

就已经分开

因此我恨那个在拉面馆跟你搭讪的男人虽然我认识你也是通过搭讪

我失去了你

那一天你眼睛里的出轨的欲望是如此的强烈

我说再见，在浦东陆家嘴的地铁口

我没有说，一起跟你回家

如果我一起跟你回家

我们的故事或许会改写

拉面馆孕育了我的愤怒

不合时宜的愤怒

有时候，我们管不住自己的情绪

和对社会的意见表达

因为我们都是公民

而我那天要向联合国递交的提案是

《论在吃饭的场所，陌生男人是不是应该跟邻座的女人搭讪？》

我至今还在生那个男人的气

C

我要忏悔——

那天，我给你买了香水

如果买一瓶香水就能得到你的欢心

这件事我愿意去干

我愿意去买下整座城市的鲜花

让你开心

如果，你的诏书里有允许我这么干的秘籍

D

爱你，就是成为朋友。可以偶尔做做爱的朋友，我们没有这样的福分。我们是作家班的同学，分别十年后的邂逅是在上海。那天春风拂面，我和你以及另外一位朋友去正大的新元素，我们在室外喝着茶，谈论着古今中外。我神思游走，以及另外一位朋友用他的符号味道十足的莱卡相机给我和你纷纷来了个定格时，我才回过神来，看了看，发觉拍你的有点忧郁，拍我的有点戏剧性。那段时间我在研究戏剧性，无论何时我都会用戏剧性重新回忆一遍。那次聚会，事后以及另外一位朋友由于女儿在家，率先来个告辞。于是接下来我们去静安寺了。

我提议的，我有一个小小伎俩没有对你说，或者这个伎俩其实应该称作为周到。我是周游，周游列国的周游。不是周到。我不周到。

我一点也不周到。

那天我们去了离戏剧学院很近的愚园路富春小吃。我没有选择楼堂馆所是想让你看见真实的我的生活。朋友嘛，就应该是真实的。我们聊了会儿小说和电影。我说起我的经历，在电视台干着干着忽然觉得没有了纵向坐标，就像一个人走着走着忽然路标不见了。这很恐惧。于是我选择了一个潜泳的姿势，来到了上海攻读戏剧学，我的研究方向就是研究戏剧性。你呢，也是与我有类似的经历——但我拒绝说同病相怜这个词汇。这个词汇太阴暗了，它甚至不应该是为像你和我周游准备的。面对茫茫众生，我们都是理想主义者。我眼前无论情景怎样，都会想到诙谐和滑稽的场面。戏剧性给我的营养！席间我还把我的这个特性讲给了你听。我神思又周游了，我觉得可以用这样的戏剧性来概括这次我们的几乎是七年后的上海之邂逅。七年前你在杭州写你著名的女人故事，我在S城搞我的璀璨人文地理，似乎觉得人生美妙无比，前途坦荡。比如说，我可以这样描述：周游在上海遇见你，这本身是充满了喜剧味道的，因为在八年前，两人同是Z省首届作家班的成员，同学和同道，人生知音相见，超过一般意义上的有朋自远方来；我也可以这样描述：我們是两只小鸟，一起从两个不同的地方飞来，栖息在上海这棵大树下，虽然我们对它高涨的楼盘物价感到无所适从，但是，又不可否认，它还有其他城市没有的——一种我们愿意为它献出点什么的——特殊优势。就像你和周游彼此作为作家在内心里都具有的真挚的东西，我们三十多年的共同经历是：在心里酝酿了一个极度强烈的生命表达的方式，就差黄浦江的一个璀璨之意象把我们点燃了，这样我们就可以用各自的内心的燃料把上海这座城市点亮了，在各自的领域里焕发出光鲜的色彩。我们身份和命运的相似性是戏剧性的一种。照此下去我和你完全可以在创作的领域里彼此印证，看见对方的身影，然后再回眸看见自己。

我神思游走的时候你的一个具有女性特别手势的暗语把我从混沌的洋面捞回来，我连忙说抱歉。戏剧性地笑了笑。我还是我，一个戏剧学研究生；她还是她，一个写过《念奴娇》和《混乱有一个动人的名字》的才华横溢的女作家。

事后我们谈了些生活琐事，就准备往回走了。你住在浦东，刚才我们在正大新元素，本来应该可以在浦东吃饭的，但是我们乘二号线的地铁，走了这么远，在静安寺下，来到了我学校附近的愚园路。为什么呢？这里面其实还暗藏了我的善意或者伎俩，我刚才说过。但是读者诸君你们有没有发觉，我在说善意或者伎俩的时候是模棱两可的，就是说它既可以是善意，又可以是伎俩。

你因为我当时学生的身份一定要买单，要回去的时候我说了：到我们学校去走走吧。你说好吧。你在两年前——我来这个学校之前——已经因为采访的事情来过学校，当时夜色已晚，加上我们的话也谈得差不多了，就说了：下次吧。我一时没有话好说了。于是我就送你回了静安站，送走了你。

我的计划没有实现，大家一定觉得我刚才的话语里埋伏了暗示和伎俩，我把一个七年未谋面的女性朋友带到学校，一定有某种图谋，我自己都这样说的嘛。其实你们都猜错了。我的在正大冒出来的想法是这样的，我周游确实想把你带到学校，然后我要交给她一样东西。

什么？

一封情书？

不对。

一个珍藏了六年的礼物？

也不对。

那是什么？

是我最近写的一部二十万字的小说打印稿。

（天堂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为什么你突然写了二十万字的小说？

（停顿，心跳的声音）

A

我爱上了一个台湾女生

她在大陆做礼品的生意

经常往返在大陆和台湾之间

我怎么爱上她的故事有点琐碎

——这都怪大光明电影院

那年，我们恋爱之后，我先到了美国

我问她可否一起来佛罗里达州旅游

她问我，为何邀请她去佛罗里达州呢？

我回答说，因为佛罗里达州有迪斯尼乐园

为什么你邀请了我？

因为，两三个人比较好玩啊

我心里只有你

因此我找理由——

什么这是美国最大的迪斯尼呢

什么好像是全世界……不是吗，美国迪斯尼比法国、香港的都大些，还说这里的规则是买一天的票子

跟三天的差不多

因为一天确实不够

……

我声东击西

全然没有回答为什么是邀请你而不是其他人？

我知道我没错

爱没有错

你被迪斯尼吸引了

不就来佛罗里达州了吗

我没错

我知道那是爱的赦免令

爱这个事物，在全世界都没错

在歪歪摆摆的人类秩序中

在一大堆已经着火和将来准备着火的森林中

在颜面全无的升高的海平面中

……

爱没有错

它和升高的海平面

都是人类的欲望生产的东西

在这个欲望的总部里面

一切事物都有着合格的包装和生成许可证

爱比它们更好些

你回答了我证明我的邀请没错爱情没错

（对着大家）

——我说过爱情可以赦免你的行为不端

如果你的爱是真诚的话

爱可以赦免一切

但是不要去杀人和伤害别人

如果你爱情的力比多（性爱）只是在树上刻刻你的名字

我也将不再责备你为人类的渣子

（身体转向其他演员）

D

我感到一种虚无。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我的生命中出现了一种天示的东西，就是我突然感到了生命之痛，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我本来具有事物颠覆力量的野性，正在慢慢屈服于这个世界的混沌的秩序，丝毫没有办法弥补。于是我写了，一发而不可收。混沌在我这里有一个不动人的名字，这就是我的伎俩，也是我的善意：我本来可以把电子稿发给你的嘛。但电子稿阅读起来太麻烦，于是我在决定给你读的时候想到了应该给你看打印稿。打印稿躺在我宿舍的抽屉里，我的计划路线是这样的，把你带到我们校园，然后我一个人飞奔上楼给你取来，就这样简单。

但是我没有表达我的这层意思，你觉得学校也没有重温的必要。就这样我们朝我设计的反方向走回去了。我比较沮丧，关键是，没有打印稿的预谋，我们没有必要仅仅为了吃饭这样奔波啊！

在送走你的时候，我一个人返回，游荡在南京路嘈杂的马路上，想想这就是戏剧性的人生啦。我们同时写起了小说，一个写小说的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度过了六个小时。还有，一个具有空间戏剧性的，我们挪动了这么远，最后却失去了挪动的本意，这难道本身不就是戏剧性生活的全部秘籍吗？我失望地望着自己的内心，那一刻，我想到，生命中有许多这样的善意都被我羞于解释的超然物外所贻誤了，三十多年来，我的全部生命秘密也就在这里。而我手里拿着本戏剧性词典。

A

我感觉到一种实实在在的爱情。

后来

我们在Skycap我们聊上了

那你下次还愿意陪我去吗？

我想去那儿玩儿

当然愿意

这里一年四季天气都比较好

对人身体也好

夏天热些，但中医上说有时候身体浸在热带或许是好事

你知道，我有时候觉得蛮喜欢酷夏的

那一天我们说到了刺青

你说

你准备刻什么？你不是不刺青吗？

难道你被美国的刺青所吸引？

我说，可以吗，亲爱的？

我被那种东方式的刺青吸引

在美国超市有专门的刺青杂志卖

我翻了下，发现美国热都是全身刺的

我有点接受不了

真是不一样，文化的差异导致对刺青这件事上的面积问题也产生了如此大的差异

我想，如果全身满满的刺青

那连让皮肤透气的空间都没有了

你说

关于这一点我不能要求你做或不做

但我希望你别冲动

不过，中国、亚洲的刺青有点往性感的路子上靠

我说，嗯

这只是表达爱你的一种形式啦

你有点害怕

说，特别是你喜欢游泳，露出的没有刺青的肌肤会让精神倍儿爽

你接着说

你得适应一下别人的目光

因为爱我的形式很多种

这一种得多多考虑，而且刺青真的会痛

你用台湾话说，好像很疼哦

过一会你回过神来，又来说服我

……这该怎么说呢？

之前说别刺青的是你啊

结果现在你却想尝试了

我说

这听起来很妙

因为，爱的气息在流转

诸如此类

你说

不过万一我们以后成不了怎么办

难道再去洗掉

我笑而不答

你乘胜追击，说

洗掉更痛

所以想清楚

你强调说因为我的好友中不少人刺青，所以我才这样跟你说

好友

你纠正道

我说好，再想想

至少心里已经刻上了好多

哈哈哈

如果爱我，就用很多种我爱的方式照顾我

我坚持说

这就是一种爱你应和了我说，嗯

随后，我这样跟你摊牌

我本想自己买器械，自己干

因为我准备刺青的地方是——我的私处

你倒抽一口冷气

说，你果然是相当疯狂的人

所以我得好好思考是否跟你交往啦

我狡辩道

我的疯狂是深思熟虑型的疯狂

不是十七岁的疯狂

你说在我们交往的一年当中

第一次说出了一连串非常有逻辑和没有逻辑的句子

（破折号后面的为事先录制的声音，造成一种众声喧哗的效果，而我们的主角没有招架之力）

——这样更恐怖

——你真的这样想

——恐怖！杀人犯都是经过严密的计划和思考不是

——你原来模仿电视、电影里的剧情

——特别是当情感崩溃时你会后悔，我给你讲一个社会新闻……不是

——我告诉你的，是真实的情况

——台湾会把社会新闻当作范例指导，嗯，别害怕，我也只是想想，宝贝。

E

在我的生命履历中，我只爱具有一定海拔高度的女性。我爱身高1米74的女孩。1米74，不高不低，这个高度刚好吻合我爱情的想象。我不知道我的嗜好来自哪个合法的情感领域。

反正它或许不会得到文学和诗学的承认。

不对，也许有。我翻阅《诗学》，有对悲剧长度的美学界定。亚里士多德说：悲剧是对一定长度的动作的模仿，一定长度。对，就是说，在两千多年前，就有人知道这个美学的规定。看一出戏，最好是一个下午的时辰，或者是一个晚上。这容易使人兴奋，产生同情和怜悯。这就是时间在艺术中的长度。

我爱挺拔的女孩，这也是一种美学追求。我就是爱这个高度的，因为我自己一米七五，内心里我有男女平等的渴求。所以一直有奇怪的情感驱使我，使得我对这个高度的女孩產生了一种爱恋的液体——费洛蒙，对不对？

哪怕爱情有标准的工厂流水线，我也觉得这种对尺寸的喜好没有什么坏处。我觉得刚好这个高度吻合我所有爱的工厂里出产的东西的尺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情感私人地带。这是我的地带，由我自己决定。

这是人类的幽暗地带，男人的幽暗地带，这件事由上帝决定。

C

我只热爱身体。请原谅我。当时的我，二十几岁的我，只热爱着身体。有时候我疯狂地热爱着大腿，我抑制不了自己那种对大腿的热爱。大腿，它是性感的集成，与色情无关，它还带着运动的美感。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一个男人不热爱女人的大腿？

（盯着一位观众）你说出来吧！

其实我心灵的地图十分丰富。

我热爱某种类型，一种对象征的热爱，一种对图像的热爱。

我想，这种细分成一个亚类型、亚亚类型的东西的热爱，其实，是一种现代人的观念……在我热爱大腿的隐秘的心灵世界里，其实酝酿着一种拥抱现代性的东西。

——谁说的？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的东西很多。

我们九零后知道的东西很多。

不可能知识比你们浅薄。

你们用你们的知识来界定知识的范畴，知识的等级。

你们骂我们肤浅、奢侈、浮夸、好吃懒做、没有责任心，骂得很难听。从话语的平等性上来评判，你们才是一个个的流氓。

你们，一个个正人君子，你们，一副副圣人模样。你们其实是封闭了自己的感官的一个个伪君子。你们从不承认自己伪君子的历史，从不承认你们伪君子历史的炼成这件事跟一个大的系统有关系。你们不敢碰这个系统。从不！

你们，是对待自己的躯体这个情感王国里的暴君。

你们，从不承认真理，从不承认一件事可以从不同的方向诠释。

你们也不开发自己的性爱。

你们觉得这好像是肮脏的。

你们觉得这好像是丢脸的。

那，你们觉得什么是不丢脸的呢？

看看你们的美学大会、文学论坛，一个个穿得如此之土，如此邋遢，鼻涕直流，笑容虚伪，衬衣的领口肮脏不堪，裤子的拉链都没有拉好……你们这副德性，就来开人类的美学会议了！

你们在开会的时候打哈欠，你们在行走的时候低头哈腰，你们在应该理直气壮的时候畏畏缩缩，你们在应该站出来的时候个个像缩头乌龟。

你们好可笑。

是的，我热爱身体，暂时地，我不需要爱情。我也不管你们的所谓现代爱情观，所谓的中产阶级的爱情观。在我眼里这一套爱情观太老套了。还是老样子，它能把女人拴住，而把自由偷偷地交给男人，让他们拥有在婚姻里面出轨和偷情的机缘。这种爱情观太骗人了。

我不要。

是的，我不要，你们会生气。

这我知道。

要是我接受了你们规定的爱情观你们就会喜笑颜开。

我反对，我的行为让你们失望。

看起来如此。

实际上是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你们用一些文学性的词汇来形容我什么恬不知耻啦

什么淫荡啦

你们都不知道自己在形容别人这些的时候

自己变成了什么东西

你们用文学性的词汇来形容身体

可是，身体是大于文学性的词汇的

身体的疆域也大于我们的哲学

因为，我们的哲学大多数用我们的脑子的一部分写

——非常有限但是人类妄自菲薄

人类狂妄和自大

但是，身体的疆域应该比大脑大吧

身体的词汇应该用大于所有词汇系统的那个文学性系统来抒写

所以，问题就出现在这儿

关于身体的美学没有人写出来过

因为它压根儿不是文字写的

它压根儿不应该是赞同文学性的这个体系的词汇写的

它应该写在大自然的剧作中

它应该是一些花儿和鸟儿才可以完成的东西

如果它有美学的话

它应该是在人类的文化之前被写就的东西

它应该是在宇宙的空间里被大气和尘土所写的东西

它应该被碳水化合物所写

而不应该被那些丑陋的人类抒写

关于性感这回事

人类根本没有发言权

在发言之前，连上帝都需要斟酌一下

何况人类，何况这些文盲般的人类

越来越像文盲的人类

是的，你们说我淫荡

但是我说你们无知

你们可以用刀剑残害我的肉体

但是我可以复活

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是的，我们走着瞧

在上帝那儿我们会见分晓。

你们会看到

一个在身体的广袤的领域里行走的苦行僧

你们会看到

一个终生跟文学性对峙的人

是的，你们的每一个黎明

都是我出发的哨声的图像化转化

都是我出发这个动作的隐喻

是的，你们将看到，我又出发了

去寻找那种能给我爱的感觉的女孩子

我可以一次爱上一百个女孩——请不要误会

我爱上她们这仅仅只是一种意向

一种爱意的出发……

不是你们想象当中的爱的模样

是一种明知道爱而不得明知道这是一种距离游戏

但深陷其中要一次次去实验的东西

印证我内心里的最本我的那种东西

（这一点上，弗洛伊德也可能是暂时的）

印证最可以代表我此刻心理世界的那种东西

E

我的爱没有归属，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不肯把你留在我家的头发丝扔掉时才发现我可能已经爱上了你。

可是，我不能爱你。

A

如果我爱你，就会在我最私密的地方刻上你的名字，并且，不告诉你，直到有一天……

B

如果我爱你，就要每时每刻霸占你的时间，让你连出轨的可能性都没有

C

如果我爱你，就要让我们双双成为基督教徒，只有宗教，才可能挽救我们

D

如果我爱你，我就会给你介绍一个外籍男友，让你远走高飞

E

如果我爱你，就让你成为尼姑，因为你要考研

第二幕

A

我们的过去都被扭曲了

B

我们的生活都被扭曲了

C

我们的爱情都被扭曲了

D

再也找不到自己，再也没有了自我

E

我们的生活都被一种看不见的东西所扭曲

A

我们那天驱车到了我的故乡

我要去跟前妻和孩子们住一个晚上

——多年来我们一直是这样

你求我那天晚上别离开你

我给你开的房间是一个很高的酒店的第19楼

——为什么老是第19楼？

我们亲热了一下我们就要离开

而你一定要我跟你晚上睡在一起

我不知道你一个人在异乡你会如此孤独

你已经30岁

不是16岁

所以我就按照约定的时间离开了酒店

我不知道那天我的行为

虽然事先说好的，但是，谁能否认，爱情就是一遍遍地修改初衷，一遍遍地重新拟定宪法……在自己的国度里。

我不知道，那天，我的离开，竟然产生那么糟糕的后果……

D

我们总共见面才五次，第一次失之交臂之后，我们还有四次见面，每一次都意味深长。

第二次，我为了你精心营造的陷阱

向你道歉

我没有按照你的设计来

进入你的美丽的圈套

第三次，我们在浦东谈得很开心

已经是夜晚了

我想顺水推舟

你却说你家的水龙头坏了

我们在北京相见

席间，你突然冒出一句话，给你找个外籍男朋友

我脸红了

我来见你以为我是你的一个比较亲密的男朋友

我以为，我是你的一个准男友

你却说，替我找一个外籍男友

这句话一遍遍在我心里回响

我想我男子汉的内核已经受到了彻底的毁灭

这是我们的第四次见面

C

你的那种为了一个我给你买的最新款的爱慕胸罩就可以做出一副小鸟依人状的那种陶醉、满足感的表演技巧，深深打动了我。

我们在太湖、钱塘江、西溪跟水有关的地方做爱。

有一次我给你买了一对对表。

你不戴。

你好像不再把它看成是爱情的象征物。

而是财富的实体。

我是如此的爱你，我觉得你太现实了，正是这种现实让我们可以省略繁缛的礼节，直接进入正题。

这节省了我们多少时间啊！

我爱你——有一次我们有过吵架和短暂的分手，你出现在那个我们经常去的理发店，你所有的做头发、烫发、染发……都是用我给你提供的那家理發店的消费卡……我们分手了，你依然在用我给你的卡，有一次你发现了在一楼剪发的我，你二话没说，偷偷地溜上了二楼。

我也爱着你。

你身上具有的那种做情人的天赋。

E

我是发现我不肯把你留在我家的头发丝扔掉时才发现我可能已经爱上了你的。

我们喝了红酒，这样我开口向你表白的时候就有了勇气。

你从浦东大老远的地方赶来为我做咖喱饭。我借着红酒对着你年轻的背影乘胜追击，说，当你四十岁还没有结婚的时候，我会向你求婚。

你说，那年你多大啊！然后你真的计算起我的年纪来。

B

我是第一眼在美国签证处看到你的背影就爱上了你。

E

我是一个粗心的人，但是我在后来回想起你的笑容，那么甜蜜，我再也无法克制在心底里期盼拥有这种甜蜜的时候——爱上的你。

我是在你与我比肩而行而我知道你就是我寻找的1米74的女孩的时候爱上的你。

C

我是在电脑市场爱上的你，你就像最昂贵的商品，但是耐用。我买下了你……我用一种商业的方法来参与到爱情的事业中来，看似傻逼一个，其实我有我的算盘，我要征服你的心，我要的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在晚年还能牵手，走在黄昏的江堤，或者在红色的自行车道上还能够一起骑一辆自行车……我要的是我们在头发已经苍白的时候，你还能记得我的生日，我给你在第一天见面爱上你的时刻就给你买一辆玛莎拉蒂的那种刻骨铭心，我要的是这个，我是一个精明的人，我知道爱情的调料，知道爱情是天底下最昂贵的事物。如果你吝啬金钱，你还是一个合格的爱人吗？

E

你的头发，我像供奉女王般供奉起来，装入一个珍贵的透明玻璃瓶，我每天像观察动物园的大象一样透过坚硬的保护膜观察它，以一个科学家的执著……以即将获得诺贝尔医学奖或者文学奖的那种大科学家的专业精神，一天天地眷顾着你的发丝。那根日复一日只会因为缺少氧气和营养日渐枯萎的头发，唯一的头发，你不经意掉在我家里的头发。

那一天，我知道你的气息、你的高度——海拔，与我渴望的梦中女孩的高度一致。

A

你在花蓮。我一开始不知道我爱上的是花莲这个地方，还是花莲的你。

我写了一首诗，念给你听：

（妮妮啊啊妮妮啊啊妮妮啊啊你你我我窝窝腻腻窝窝腻腻我我你你妮妮啊啊妮妮啊啊妮妮啊啊你你我我窝窝腻腻窝窝腻腻我我你你妮妮啊啊妮妮啊啊妮妮啊啊你你我我窝窝腻腻窝窝腻腻我我你你妮妮啊啊妮妮啊啊妮妮啊啊你你我我窝窝腻腻窝窝腻腻我我你你妮妮啊啊妮妮啊啊妮妮啊啊你你我我窝窝腻腻窝窝腻腻我我你你妮妮啊啊妮妮啊啊妮妮啊啊你你我我窝窝腻腻窝窝腻腻我我你你妮妮啊啊妮妮啊啊妮妮啊啊你你我我窝窝腻腻窝窝腻腻我我你你）

你说还是当面的时候给你吧。后来，我们都成了岁月和命运的俘虏。那一天再没有来临。所以我再也没有机会当面——在你的呼吸与我的呼吸仅隔十厘米的距离里，在我可以看到我自己的身体已经镶嵌在你的眼睛里的时候完成一次成功的爱情。没有。

D

我们的第五次见面。

你邀请我去你在这个城市的家。

你做菜给我吃。

我们敬酒。

午间，你把沙发床给我，让我小睡，

你希望我破门而入。

这我都知道。

A

你曾经爱过我，显出你爱情的主角的模样，显出你女人的主体的模样（我赞美你，这很了不起）。我在美国的时候，你说，希望我们心里只有彼此，你说，目前我还没有大方到可以跟别人分享“你”。

E

我知道我不应该爱上你。

A

后来为了一些事情我们吵架了。

我们为爱来，最后我们会为钱吵架。

E

你是我爱的禁区。

A

我们逃不出魔鬼的圈套，那个梅菲斯特（注：梅菲斯特为歌德《浮士德》中的魔鬼）。

我们的肉身没有其他办法。

你说，亲爱的，别哭。因为，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起伏的情绪（近日，我都在家唠叨，不停地抱怨菜或者是其他事情）。远在美国的你，还得应付我的问题，以及你自己的问题，确实辛苦。基本上，一直不打算用你的钱，这是我心里头的想法！！想去美国看看你，但我得承认这已经超过我的宽松的经济预算（希望你能明白）。至于情感的问题，并不需要刻意解释，因为我并不是同时和你，或者其他不同人在交往。但，希望分享每天在我身边发生的所有琐碎细节……假如造成你的负担，那真的是非常非常地抱歉！别人分享我喜欢的你，但我却那么期盼你一点都不孤单。回台湾生活，有着你无法接触的我，以及我得面对和处理的生活常态。同理，远在美国的你也是。默默地祝福着你，也希望你能享受难得的美国之行。（和你的朋友们聊聊吧，不管好或坏。）

你用一种嗲嗲的方式跟我说话，你打字：今天是台湾的父亲节，祝福你也开心唷。

我争取你，挽留你。在那个春天还是冬天的日子里，在我与你隔开一个太平洋的日子里，我争取着你。

通过越洋的网络电话。

我说——

芝麻，我知道，目前你对我是最重要的！

比一切都要重要

亲爱的芝麻，在心里掂量一下

失去我和失去他

对你来讲哪个比较受不了

就可以决定的！

爱是自私的

至少在这个世纪

既然不能分享“爱”

就要舍取

果断

也考验自己的判断力

和对未来的预知能力

如果你没有能力辨别

这些简单的情感问题

那只能说明你还生活在童话世界里

这个忙没有人能够帮你！

亲爱的为我拒绝他

或者为他拒绝我

没有其他办法！

我的爱，我觉得迎娶你的人，应该是我，我有这个信心！

你说，给我时间去面对眼前的问题，因为我觉得这不是你或者是他，而是我渴望怎么样的伴侣和我一起生活。神为我准备的人选，同时我也需要有足够的智慧和勇气去面对。

你恳求我，我期盼获得你的理解。

我乘胜追击，说：嗯。

可是我的心里一面鼓起勇气，一面已经溃败，有了腐烂的迹象。

这怪我们，怪大光明电影院，怪黄河路的小吃店，怪那一号线的地铁有关闭的时间。

怪那天接待我们的宾馆服务生没有为难我们要你登记你的台胞证。

怪我们之前没有说好就恋爱了。

你说，如果你到台湾来生活，我就答应你的求婚。

你说过如果我到台湾来，与你一起生活。

D

我可以破门而入但是我没有。

你知道我不会。

为何还要营造这么个不太高明的陷阱。

但是，我还是像是一个拜访你的朋友那般

仅仅吃饭

仅仅喝酒

仅仅脸红

仅仅午睡……

午睡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敲你的门，在你开门的时候我看见你的镶着蕾丝的透明睡衣，我说要走了，然后就真的离开了。

A

你说过如果我到台湾来，与你一起生活。

后来我们彼此破坏了这个约定。

我们的行为玷污了我们爱的约定。

第三幕

A

你说还没有准备好，你的人生比别人慢。

很多。

但我爱你。

这没关系。

那天，当我说爱情的时候你说起了游行。你说，亲爱的，你知道最近台湾为自己的人权问题再去集结广大的群众走上街头吗？强烈的情绪不输第二次陈水扁当选前后的红衫军实力（以此比喻我的内心）。处于现在这一刻的我们，我们都为着美好的未来而努力着。这是一种珍惜和面对。行动，代表我们为自己的行為做了最好的诠释和负责，此刻选择“安静”，因为我还没有准备好！

你这样说，你在打字的时候留下许多文字的空白。

这很奇怪，说明你们台湾人的内心不安。

这些空白，显示着你内心里有着与我不同的不安和焦虑。你承认自己的焦虑，你说我回台湾后，感受到社会强烈的软性反抗现任政府执政期间带给人民的焦躁，如今人民表态了。

C

后来，你成为了花椒直播的职业女优，我还来看你。

（你在监狱里的时候我来看你，你被整得像一只落汤鸡。你被男人囚禁，这是必然的。上次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警告过你，对你说，别太高调。你不听，你会落到一个男人们希望看到的悲剧性下场。正好印证某个古语，或者古训。你会成为一个古训的当代的印证物。我早就警告过你。你没听我的话。我的警告也是这个话语系统里的一个分支机构。你拒绝这句话与拒绝别人是同样的道理。这一点我倒是没想到。现在才明白，你是聪明的。）

这一切因为显出了妖形。

你显示出了女人的妖形，而别人没有。

别人隐藏得很深，或者只为她喜欢的男人显形，而你因为没有一个专门的爱情对象所以你给万众显形。

你的行为对这个具有几千年文化的帝国造成了某种威胁。很大的威胁。因此这个机构要处理你，给你以罪名。全世界都这么干。

你的罪不在你的内容，而是你展示你妖形的方式。

形式系统，或者叫作媒介。

A

我们的爱情政治正确。

在谈情说爱的同时我们谈论政治，输送给我们继续爱下去的能量。

这就是政治正确的爱情。每一个寻求政治正确的爱情应该在我们的摹本中获得灵感。

我们的爱情政治正确，应该成为一种植物，被广泛种植在全世界的爱的花园里。

种植在全世界的爱的城堡的那个美丽的、都会被你们腾出来的地方。

像在《理智与情感》中被腾出来的花园，那个在《去年在马里昂德吧》里的花园，那个在《爱丽丝梦游仙境》里被腾出来的花园，那个在《赎罪》中被腾出来的花园……

你在我们爱情遭遇搁浅的危机、粉身碎骨的危机的时候还不忘礼节。你说，要谢谢你给我足够的空间。

亲爱的芝麻，我爱着你，这是一种热爱。而且是全身心的！至今我还无怨无悔。

E

可是，上帝也为我对你的爱设定了限制，因为，你会是我的学生。你从上海来到我的家，是一次学术的拜访，更是未来我们合作关系的推敲和模拟，我们是工作关系，照理说我们之间不能产生恋爱。

A

你的思维虽然慢，但是，你的声音是嗲嗲的，在这种时刻，我似乎还在赞美你。赞美你台湾人的柔声细语。

赞美你连出轨都要与我商量的那种透明性。

我爱透明性。

C

你在万众面前搔首弄姿！那一次连我都为你的魅惑而陶醉了。你蛇一样的腰身，我过去连去摸它占有它的心都没有。而我被你当作男朋友，是你唯一的男朋友，合法的男朋友，我作为男朋友没有看到过，原来你的腰身是如此的婀娜。我不知道这是失误、失职、盲目还是纯洁，不知道这是伤害、侮辱还是封闭。

今天，当我看到你扭动腰身，而观众抛给你一万个金币的那种场面，我倒吸一口凉气，在过去的日子里，我深深地伤害了你。正是对你最美丽部位的忽视——一个男朋友最不应该做的，而我竟然做了，我就是一个瞎子。一个爱情的明目者，但是身体的瞎子。如果身体的瞎子成立，我还是爱情的明目先生吗？

我的盲目应该遭受天谴。我是一个最瞎的人。我不配做你的爱人。我责备过你为我做的饭菜怎么都没有用一个上好的保温瓶盛好……我责备你为什么穿得那么少，为什么在秋风已经起来的时候你还穿着短裤，露出你漂亮的长腿。你的长腿，从来没有穿过丝袜，没有。你给别人看你不经过丝袜伪装的长腿，你给别人直接就看到那最为隐秘的也最为撩人的长腿——我是多么的嫉妒。我侮辱你。

我们分手后，我开始检讨我的暴力语言，我的暴力的那种对食物一定要装在一只上好的保温瓶里的那种暴力语言。暴力的思维。我没有给你买一个上好的保温瓶的钱，从来没有，我的钱都捐献给我心爱的事业了。我花钱装饰原本不用我的工资装修的学校排演大厅，我给那些缺少教具的学生们带去我作为一个表演老师的热爱，我是深受学生们爱戴的，但是我辜负了你。

E

你让我疯狂。

你让我枯木逢春。

你让我留恋一些事物。你让我开始去留意一些原本我不留意的事物。花花草草，在我的生命里具有了行动的能力，仿佛它们都能够直立行走，像类人猿一样，像要进化成另外一种生物的那种能量一样。我知道这叫作枯木逢春。

A

但是，一些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天对我来说是晴天霹雳。你在Skype上对我说：亲爱的，有些事想跟你说。恰巧是，昨晚发生，是以前就曾经追求过我的朋友，再次提出交往的请求。我，没有拒绝，因为心里产生疑惑，所以原本想跟你讨论的美国旅行也让我迟疑了。告诉你我当下的感受，因为我也非常坦白地告诉那位男生我们的相处状况。这并不是为了考验和较劲儿，但确实有些迷茫，所以觉得想跟你聊聊。如你曾经跟我说的，相信我有能力处理，一如我祈求神给予我智慧让我思考眼前的情况，想念你的芝麻。

我说，这我理解，我会给你足够的空间，爱一个人就是给他/她自由。

C

我们是同学，你是我们班最漂亮的学生——大家在校园里就叫你女神。因此你我知心知底，我们之间不需要过多的解释。

我爱你，只要你从花椒直播室，回到我的怀抱中来。

D

那天你给我看你在市区的房子干吗呢？

我又不会为了一套在市区的房子就爱上你。

与你过一辈子。

我爱的是那种阳光性质。

如果你的生活里可以制作出阳光的咖喱饭——就像后来我的一位学生为我做的咖喱饭一样——我就

可以爱上你。

我爱附着在爱情当中的那一种灿烂性。

那种透明性。

在我爱国的台湾女人身上具有，在我爱国的一个法国女人身上也具有。

我爱这种阳光性质，灿烂性质和透明性质。

哪怕我们穷一点，只要有这几种财富，我想我就可以与你一起生活。

哪怕你最穷，归属于最低级的社会群体，你有这几样东西，我也可以爱上你。

A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C

你曾经是村姑，你千万不要为自己的出身自卑，你比戴安娜王妃要好。

你比她年轻啊。

你是洗头房的少女，你也比那个老态龙钟的女王有价值。

你觉得你是卑微的是因为你被一种带有文学性的价值观给劫持了。

你们的一生，都在被蒙骗。

最后，你们放弃你们最有价值的生命。

卑微如草芥。

这是这个文学性的修辞所蒙骗的。

这是古代的那帮人设计出来的圈套。

现在，许多人还在用它。

因为，它能自圆其说。

可是，你要知道，你收获的是一天的一百元小费，贡献的却是你一天的身体和几乎没有成形的思想。

你是在饕餮你自己的生命菁华。

你生命的原汁在这文盲般的认知中消失殆尽。

你成为无。

D

我们的第五次见面非常尴尬。那天，我在你家客厅的沙发上小睡了一会儿，你在卧室。只要我一个开门的动作，你就是我的了。这我知道。可是我其实没有多少大的爱欲。我醒来，轻轻敲了你的房门，你来开门，天哪，你穿了蕾絲的内衣。你在自己的房间里穿上了性感的蕾丝内衣等我。我的敲门是告别的敲门。我说，我要走了，如此绝情。你说，那好吧。我觉得你被生活打败了，而我没有爱你的可能。一般而言，我爱的通常是阳光的事物。如果一件事物它不是阳光的，我不会爱它。我不会爱上锈迹斑斑的古董。

我爱鲜活的、生命的原汁，爱在鲜活的生命的原汁中萌生的一切，甚至为爱铤而走险的那种决心和堕落。对不起，要时隔多年，我才想起你，原来，你一直爱着我。我们本来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我不应该拒绝你的婚姻请求和把拒绝我的可能的友谊混为一谈。我们可以成为同居的朋友，偶尔可以做做爱，这种新的模式我们当时没有想到。

A

你说，我愿意到台北来生活的话我们就结婚。

你连睡觉都要我哄。

B

你的背影真好看，为此我愿意爱你。

A

你好像并不懂爱，我们好像并不是在谈恋爱，我好像拐了一个未成年少女……亲爱的，你给我这样的感觉，犯罪感。

你还是个少女，发育前的少年。

但是我们之间已经做了一切。

E

爱上你，那是——

一件内心里通行但是违背社会伦理的事情。

一件不是人可以说了算的事情。

一件上帝也束手无策的事情。

一件看起来要逆天的事情。

如果你将来成为我的学生，那么你我中间，有一个人必须离开。

但是，这也是一件值得去做的事情。

一件总有人在做的事情。

你说无怨无悔的时候我内心都欣喜得发狂了（在表面上虽然我装出一副没有被感动的样子）。世界属于我，也属于你。你将是我一生中最疼爱的学生，你有着最优美的腰肢，要事隔多年我才回忆得起来，

我是在浦东的那间演出汇报展的教室里夸奖过你柔柔的腰身的，因为做一个高难度的动作的时候——安娜·卡列尼娜跳入火车站的那个需要柔韧腰身的动作，你做得游刃有余，我表扬了你。我说你可以来读我的博士。你练功的动作，投入和敬业精神——而我竟然在我们坠入爱河之后就完全忘记了你有美丽的腰身这样的事实。在爱情的民主化和世俗化进程中，我是有罪的。我受了那些封建帮主的毒害，我愿意从此与之割裂来补偿你。

D

但是，对不起，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B

成为你爱的奴隶，在所不惜。

C

物化你，把你比喻成一个村庄、一个大海，对你来说是一种抬高。

其实你什么都不懂。

你连自己一辈子需要什么都不懂。

E

你说我不管。

你说我就是喜欢年纪比较大的。

你为了安慰我将自己描述成一个忘年恋的惯犯。

其实这是你的第一次。

A

我们终于争吵了。为了钱。

我生气地对你说，对不起，你不能用我的银行卡，你在与我Facebook聊着爱情的时候与别的男人眉来眼去，我感觉到了，并有一种被你们台湾人蒙骗的感觉。你真的是我唯一的恋人吗？那一刻我开始不相信你。我拒绝你再用我的银行卡购物、买机票，拒绝你再用我的钱。之后我为我的粗暴的言行深深自责。

我哭了，在美国的校园里痛哭流涕。因为我寄予我们的爱一种白头偕老的期望。

后来，我们依然每天越洋Skype

我看到你在花莲的早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与我通视频，我看到了你脸上的泪痕。我是如此的有犯罪感。

B

我们通过性，通向爱。

C

我们吵架，就分手了。

E

我抱住你，从你的后背。

你看不见我沧桑的脸，这是一个四十岁男子唯一可以采用的恋爱姿态。

我从你看不见的地方朝你进行一种爱的射击。

你倒地而亡。

为我你可以牺牲一切二十岁女孩值得享受的一切。

你让我感动。

A

我们吵架了，没有前兆。

E

哪怕你同意，你远在美国的亲友、你的爸爸妈妈也不会同意我们的恋情。

我们被这个社会判处了不能相爱。

B

后来，我的明尼苏达女孩，我们有了多好的机会……我知道这是一次偷情。

在美国领事馆，当你向我无意识地展露你最漂亮的一部分——也许你知道你的背影具有这样强大的杀伤力——你就在捕获我。不光是眼光，更多的是爱欲，身体和灵魂共同参与的游戏。我看出来了，通过你无声的背影，在你的生活中，你需要来一次放纵……这只是一次美丽的谎言，这只是幻觉。戏剧表演。你看到我向你走来，你策划了这一切。但是最后，你满足于你看到的一切。你看到你一手策划的故事按照你内心的草图在进行，你看到我被你的网所捕获，你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于是，在最后的一幕即将上演的时候，你说结束。你让剧院的工作人员事先准备好，在这个时候落幕。不管我，不管观众的需求。

这个必需的场面就这样被你——这位后现代的导演——给废止了。

你也退场了。你止步于一次最后的脱轨尝试。那天要是没有那名冒失的搭讪者，我就会提出到你的住处去。也许，我们就会成为偷情的恋人，我就会成为你们夫妻关系的第三者。那天我没有。后来你连邮箱都换了，没有告诉我，你彻底地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我至今都不知道，我应该是庆幸，还是遗憾。

——我不知道应该是庆幸，还是遗憾。

你回到了自己的老公女儿的身边，你需要这种出轨的表演，而不需要真正的出轨。

——我不知道应该是庆幸，还是遗憾，真的不知道。

B

在爱情与情感泛滥之间，取决于我们的认知和态度。

可以一辈子愛一个人，如果你愿意，我当然愿意。

E

我想地动山摇就是这种感觉。

你说，你不怕，我还需要怕什么！

C

你在监狱里的时候我来看你，你被整得像一只落汤鸡。那是一种对你的侮辱性的想象，你没有进过监狱，但是在我的臭男人的道德审判机制里，你似乎已经离那个地方不远了。我事先审判了你，为你在那个地方留了一个位置。就像在《雷雨》中周朴园为蘩漪留的药。为一个没有病的病人开药，这就是男人对女人干的事。今天，在我内心的角落里，我发现这种东西还在。背地里把女人囚禁的那种东西，它还在。

我为你留了一个位置，但是我知道我还爱你。我甚至会每周来看你一次……

在你最落魄的时候，你曾经的爱人——也许只是肤浅身体表面的情人——还要装出一副世界拯救者的模样，一副上帝的模样。

在你最低谷的时候，我他妈的充当圣人。这就是我，这就是每一个男人。

在我们隐秘的内心世界，住着一个魔鬼。这个魔鬼大于你，这就是这个世界现在的秩序。

它为什么成为这个样子，为什么不是别的样子，全是因为男人的需要。

你应有的下场。

A

溃败是永久的

当你没有完成第一次溃败的清理任务

第二次溃败就会来临

你不再纠缠那个台湾男人的约定

但是，新的危机又来了

这一次是你提出的一个无聊的要求

你提出了一个无聊的要求

你说

你无聊的时候要去健身

请给我买一张健身卡吧

我犹豫良久

这很难决定

亲爱的

因为给你买健身卡

而我不在你的身边

等于是将你推向真实的社交

——这比社交软件可怕多了

后来

我预感那张健身卡

会出事

后来

我所担心的事情

真的发生了

后来

我们在老地方相见

你住处附近的星巴克

你带来了你新的日本

男朋友

你说这是男朋友

是的，就像上次

你跟人介绍时候说

——这是我的朋友

好像我们是普通的朋友。那时候你隐隐感觉到我的不快，用压低的语调对我说，可以做爱的朋友。

后来，一切都发生了

好像清朝末年我们扮演上帝在想着如何瓜分中国

如果把台湾从大清帝国的版图中临时划分出去，租给日本五十年

我们是这样的关系

那一天我们无话

后来你回到了台湾

我通过微信的朋友圈偶尔看到你的日子

后来你结婚了

在朋友圈你有晒幸福生活的那种习惯

——在朋友圈看起来你们都很幸福

我已经失去了你

尾声

B

如果我爱你，我再也不会让你坐在餐厅靠近陌生男人的那个座位。我不会让别人接近你。

我要打他一顿。

如果他竟然在我坐在你对面的时候跟你搭讪。

这样的男人应该有一个拳头来回应他的无礼和狂妄。

A

如果我爱你，我要聆听你的故事，我要你讲故事（你也喜欢），从你上小学的时候，在女子学校的那一刻——你说夏天时候你们会野性十足地将裙子翻起来当作扇子的那些往事。你们女子学校的往事，我爱听。

E

如果我爱你，我就会告诉你，我愿意现在向你求婚。你答应吗？

B

如果我爱你，我会去与那个骚扰你的男人打一架。我会血流满面，你会看到我的英雄一般的举动和我实际上非常羸弱的男性的力量。

你会退却，而我会知足。

因为至少我努力过。

E

我想了一下，这不好。如果我爱你，这事儿根本不会发生。你根本不会知道。

D

你将获得你要的生活，只要你具有你自己就可以了。你的幸福在你自己的地图里，你只要在你的地图里放上一百个咖啡馆，再放上一百个面包店，如果你夜晚寂寞，那就放上一百个酒吧，你终会找到你的幸福。

你的幸福，不在子虚乌有的另一半上。

C

对于一些人来说，婚姻是虚无的。

E

擦去爱情的蛛丝马迹，这是我后半辈子要干的。

C

不要追求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A

成为你自己，我在花莲的爱人。

E

我将永远爱你，在心里为你腾出一片草坪。

你可以在任何时候来到我的领地。

我会取消所有的其他事务。

因为，你就是我心里的女王。

A

永远爱你。

E

是的，这是一个秘密。

D

找到你自己。

B

我爱你，哪怕你离开明尼苏达。

哪怕你把我的邮箱地址都抹去。

C

我爱你。

E

永远不会说出来。

A

我爱你。

D

爱你自己。

A

失去你，也依然爱你。

B

爱你。

D

这也是一种爱。最好的异性朋友的爱。

成为你的朋友，而不是丈夫，但是我们可以偶尔做爱。如果你没有物理性的男朋友。

A

如果你沒有物理性的婚姻，我们也可以重新来过。

C

如果你失去了物理性，你将陨落。

E

不要。

A

物理性。

D

可以吗？物理性的爱。朋友的爱。

A

我爱你。

B

我爱你。

C

我爱你发疯。

D

爱你一辈子。所以，我们成为了朋友。

E

至于你，1米74的女孩，来自美利坚的优秀女孩，你的海拔是我爱你的一种方式。我选择了爱你，因此我们与那些生活中低矮的事物分道扬镳。

C

我爱你的身体。

D

我是你永远的朋友。

E

我所有的文字都为你而写。

我爱你。

责任编辑 刘 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