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长寿企业的四大特点

后藤俊夫著 杜敏译

笔者在了解日本长寿企业的全貌之后，开始对世界上其他国家的长寿企业进行数据调研（详见下文）。经过反复试错和大量工作以后，我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了全球长寿企业的概要，也发现了日本与世界其他国家长寿企业的共通点和差异点。同时，也了解了日本的长寿企业在世界上处在一个什么位置，之后学术领域也开始高度关注长寿企业。

我的研究发现，日本与海外各国比较起来，有很多不常见的、日本企业独有的特征。就长寿企业来讲，我认为“愚直”、“力量经营”、“感恩”、“企业是社会的公有物”这四个特征，是海外各国与日本长寿企业不同的地方。

首先，“愚直——过于正直”意思与“认真”很相近，但是比认真的程度更高。意味着职人精神贯彻到极限，有时候甚至奉献一生也要尽全力完成使命，所以在日本称为“过于正直”。这种一心一意的状态在日本长寿企业里比较常见，在中文里， “愚直”这个词在《列子》、《唐韩愈》、《三国演义》等中国古典著作里经常提到。另外，稻盛和夫的著作中常引用与“愚直”相关的词。

其次， “力量经营”是指不做盲目超出自身能力范围的事情、不盲目扩展事业、不盲目挑战风险，这句话在日本比较容易理解，但是外语里面没有完全匹配的词。

再次， “感恩”是指感知其他人的善意，并回报别人对自己的善意。这种思考方式在日本历史悠久，日本远古时代就有“感恩”这个词。“恩”这个字起源于佛教，这个思想对泰国、缅甸等国应该也都有较大的影响。现在中国企业也开始提倡“感恩”，我们经常可以看到“感恩”作为标语在公司内部张贴。

最后， “企业是社会的公有物”这个提法强调了企业的社会属性。企业不是为了一己私欲而经营。松下幸之助曾明确指出： “经营资源归社会所有，作为社会福祉的资源，经营者只是一个被委托者。”松下幸之助創立松下电器的时候，资本金由幸之助本人和家族出资，从法律上讲资本金归个人所有，尽管如此，幸之助还是强调“经营资源归社会所有”。这个经营资源只不过是经营者短期代为保存的东西， “委托”的条件是，企业“作为社会福祉”这个必要前提条件。

“企业是社会的公有物”这句话是由“Corporation as a social public organ”翻译来的，但是这个翻译也容易招来误解。英美企业的public，主要指上市公司。上市公司如果理解为股份经由证券市场，谁都可以自由买卖这样的话倒是容易理解。但是，日本所讲的“社会公有物”是指社会性的存在，以对社会有帮助为目的，与欧美的视角不同。同样是public，欧美主要是指手段，日本主要是指目的。

日本企业固有的四个特点，“愚直——相当于中文的‘极端正直”，“力量经营”，“感恩”，“企业是社会的公有物”作为日本企业的表现，也是日本企业被隐藏的长寿DNA，也正是长寿企业的差异所在。日本长寿企业的精髓是：企业作为社会的公有物，关爱社会，回馈社会，感恩所有相关联的人，不盲目扩张自己的企业。

世界长寿企业全览

笔者1999年开始做日本国内长寿企业的调研，在了解全貌之后，开始关注世界上其他国家的长寿企业。与在最初日本长寿企业的调研一样，对世界上长寿企业有多少家，笔者也是从好奇心开始的。但世界各国长寿企业的数据收集要比在日本国内调研难很多倍，无论是信息源，还是语言等，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像上期文章中介绍的，经过一段时间的试错，我才最终找到研究所需要的信息。比如用德语检索长寿企业，实施上用关键词“德国+长寿企业”的组合是搜索不到的，因为长寿企业没有相关定义，而且用“德国”来检索范围大宽泛。因此我将1800年创业作为指定的长寿期间，用“seit 1800”（即“1800年以来”）当关键词。此外，我还增加了检索对象所在的行业领域作为关键词，加上行业后检索的成果会增加很多，如果将关键词“德国”换成特定的地名，能检索到的企业信息就会更多。笔者使用谷歌搜索引擎，一次可以搜到10条信息，而检索上限是1000条，也就是同一个关键词，能检索到最多1000条信息。因此，像上面描述的关键词不组合的话，就搜索不到更深层次的信息。

经过反复试错和大量工作以后，我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了长寿企业的概要以及日本与世界其他国家长寿企业的共通点和差异点。在最初的长寿企业调查研究中，大学教育机构、医院没有作为调查对象。但考虑到医院和饭店的起源是类似的，而盈利组织和非盈利组织并没有明确的界限，因此后来笔者的数据里涵盖了教育机构、医院、体育俱乐部等非盈利组织，但是，不包括寺院、神社、教会等宗教团体。后者的数量非常多，但其背景特点完全不同，未来可以作为单独的研究对象来研究。欧洲各国长寿企业

世界上最古老的私立学校，英国-10所。英国的坎特伯雷大学（The King's School，Canterbury）创设于597牟-，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私立学校，罗切斯特国王学校（The King's School，Rochester）设立于604年、圣彼得学校（St Peter's School）设立于627年、赛特福特文法学校（Thetford Grammar School）设立于631年、赫里福德教堂学校（ Hereford CathedralSchool）设立于676年、伍斯特皇家文法学校（RoyalGrammar School Worcester）设立于685年、英国最古老的医院圣巴塞洛缪医院（ St Bartholomew'sHospital）成立于1123年。

英国的长寿企业中小酒馆比较多见。成立于793年的斗鸡老酒店（Ye Olde Fighting Cocks）是世界上最老的酒吧，它被吉尼斯世界记录记载。但是，成立于560年的渡船客栈（ Ferry Boat Inn）也主张自己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酒店，此外于905年成立的宾力兵器（The Bingley Arms），也称自己是英国现存最古老的酒吧，还有一家伦敦东部的知名餐厅莱顿斯通胡桃树餐厅（Walnut Tree inLeytonstone）创立于912年。因为历史久远，到底哪一家是最古老并不是主要的，对于我们来讲，它们都是人类珍贵的财富，值得我们去研究和探讨。

法国最古老的医院巴黎市立医院（Hotel-Dieude Paris）成立于651牟-，圣安东尼兄弟医院（HospitalBrothers of St.Anthony）成立于1095年。法国最古老的教育机构图卢兹大学（ Universite deToulouse）始建于12 29年，作为大学，这家高等教育机构联合体一直运营到现在。

法国最长寿的企业古拉尼酒庄（Marquis deGoulaine）成立于950年，该家族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葡萄酒酿造家族，古拉尼公司的古拉尼家族从l000年左右开始拥有古城，现在是第32代。虽然葡萄酒酿造时间没有十分明确的记载，但作为最古老的酿酒厂还有1147年创立的坎莫尔古城堡（ChateauCantemerle），1150年创立的塔米修道院（ Abbeyof Tamie），1240年开始的博若莱酿酒厂（DomaineHospices de Beaujeu）。而创立于1500年的银塔餐厅（ La Tour d' Argent）是欧洲第三古老的饭店，而日本最古老的饭店有创立于1447年的奴恭屋、创立于1465年的尾张屋、创立于1486年的大德寺一久，这几家都在日本京都市。

德国最古老的企业集中在酿酒、饭店等行业。首先，附属于修道院的酿酒厂柏格拉斯（Staatsweingut Bergstrasse）始建于765年，约翰山酒庄（Schlosslohannisberg）在8世纪时开始有酿造的记录。啤酒酿造厂维森小麦白啤酒（Weihenstephan Abbey）据记载在768年开始酿啤酒，并在1040年从弗赖辛市获得酿酒牌照和售卖权，被认为是世界上最早酿造啤酒的公司。1050年开始酿造啤酒的威尔顿堡修遘院（ HerzoglichBayerisches Brauhaus Tegernsee KG）也主张自己是世界上最早酿造啤酒的公司。酒店行业中，苏尔科伦莱茵酒店（ Rheinhotel Zur Krone）是菜茵河岸最古老的酒店，始建于950年;朱姆罗腾巴伦（ ZumRoten Baeren）始建于1311年，也有人说后者才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酒店。始建于1211年的施洛斯·弗拉格（Schloss Vollrads）也是古老的酒庄之一。柏林的祖爾莱滕斯特恩茨（Die Letzte Instanz）餐厅建于1621年，是世界第四古老的餐厅之一。

德国古老的教育机构在世界上是最多的国家，其次是英国。德国的长寿教育机构包括：创建于797年的泡桐体育馆（Gymnasium Paulinum）、创建于799年的体育舞蹈馆（ GymnasiumTheodorianum），以及创建于804年的卡罗莱纳体育馆（Gymnasium Carolinum）.

意大利最古老的酿酒厂是古绮蒂尼-茜洛诗酒庄（Tenute Guicciardini Strozzi），创立于994年，这个家族有着显赫的祖先，Lisa GherardinidelGiocondo是迭芬奇“蒙娜丽莎”人物的原型。意大利历史第二悠久的，是1040年成立的马里内利（ Marinelli）家族的铸钟坊——13 39年铸造厂变更为马里内利家族所有，并改成了现在的名字，科罗娜酒店（ L'Hotel Corona）报道称有1000多年的历史，但营业开始时间不明。瑞卡索波罗里（ BaroneRicasoli）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酿酒家族企业，起源于1141年;花思蝶酒庄（ Marchesi de' Frescobaldi）起源于1300年，现在是第30代接班人掌管;蒙特泽莫罗酒庄（Cordero di Montezemolo）创建于1340年，前后经历了19代人，现在由家族成员Alberto掌管。而在1088年创立的博洛尼亚大学（University ofBologna）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大学，因为是国立大学因此没有放在我们的研究对象里。

西班牙也是古老酿酒厂和酒店的集中地。最古老的酿酒厂位于安达卢西亚始于1430年，巴尔德斯皮诺家（Valdespino）的领地在1264年受领，作为家族企业持续酿造雪莉酒而闻名于世界，在1999年移到了埃斯特韦斯家。另一个的酿酒厂奥乔亚（ Ochoa）和格里格尼斯庄园（Marques de GrinonEstates）也是古老的酿酒厂之一，但是比巴尔德斯皮诺家族要晚，奥乔亚酿造可以追溯到1370年，以现在的奥乔亚酒庄之名酿酒是在1845年。后者从1292年开始拥有领地，酿酒则是在1974年开始。科多纽酒庄（ Codorniu）从1551年开始，也有报道称科多纽才是最古老的酒庄。

马德里的波丁餐厅（Sobrino de Botin）号称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餐厅而被载入吉尼斯世界记录，在笔者的数据库里大概在世界上排第十位。美国长寿企业

在美国，长寿企业和移民分不开。从英国移民到美国的托马斯家族（Thomas）在1613年开始种植烟草和谷物的种植园，1638年开始由爱德华-希尔（Edward Hill）家族拥有，1970年种植园被公认是美国历史名胜，现在希尔家族第11代居住在主建筑的上层并为大家提供导游参观服务，也是北美最古老的家族企业。美国另外一家长寿企业艾维迪斯（Avedis Zildjian）.起源于1623年的君士坦丁堡的一个炼金师家族，1929年艾维迪斯家族在美国建立钹片制造事业，独特的技术所生产的乐器铜钹一直保持着行业制造商的领先地位，同时也伴随着美国爵士乐的成长，这项神秘的合金技术已有4个世纪的历史，艾维迪斯家族流传了14代，现在由家族成员的克蕾姬（Craigie）与黛比（Debbie）经营，年销售额30亿美元。

亚洲各国长寿企业

我们再来看亚洲各国，印度最古老的家族梅瓦尔家族（House of Mewar），于734年创业，到现在是第76代。家业包括酒店、媒体、教育等多方面的产业。他们的经营理念是“服务于社会，资源只是社会委托我们管理的东西，用好资源并传承给下一代让他们继续承担这是每一个世代的责任”。这个理念与日本的“企业是社会的公用器具”的思想一致。我想着大概是同受佛教思想的影响的原因吧。我准备去做一次现地调查。

韩国的成均馆大学号称是东亚最古老的大学。1398年（朝鲜太祖7年）高丽的成均馆在首都汉阳（现首尔）设立，距令620年的历史。韩国被认为是没有培养长寿企业土壤的地方，2011年5月韩国银行发布了名为《日本企业长寿原因的启示》的报告，这个报告发布的时间正好也是三星集团第一代到第二代事业传承的时期，他们开始关注在事业继承方面有丰富经验的日本长寿企业，希望从中获得一些启示。

越南最古老企业是1743_年-设立的东医家传寿春堂，是一蒙已经经营到第16代的汉方药局，从经营的产品内容来看，应该也是属于中华民族系的企业。河内的g望烤鱼始建于1871年，是当地最古老的餐厅。

泰国的商业大部分由华侨商人经营，超过100年的企业有不少，历史最悠久的卡莫尔基吉（ KamolKij）集团，其大米贸易可以追溯到1789年。。

马来西亚的工商业中华侨商人占比高，汉方药的仁爱堂，起源于1796年，著名的锡制品皇家雪兰莪公司创立于1885年。其他历史悠久的更多是同乡团体或者同姓团体，由华人运营，主要目的是为了支撑大家族的生活。最古老的同乡会是1795年由广州人成立的槟榔岛广东暨汀州会馆。

新加坡的长寿企业分华人华侨系和英国系两个派系，但多数还是华人华侨系。华人系的虎标万全油成立于1870牟-，英国系的《海峡时报》成立于1845年，曹家会馆成立于1819年，是一个曹姓的同姓团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