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药神》中到底谁做错了

2018-09-05 05:26殷锦绣
大众健康 2018年9期
关键词:我不是药神药神走私

殷锦绣

《我不是药神》不仅是一部精彩的电影,更是“道德两难问题”和“内疚”的经典生活例子。

《我不是药神》不仅是一部精彩的电影,更是“道德两难问题”和“内疚”的经典生活例子。程勇说:“就当还他们的。”这是心理学中内疚的影响后效。

还是先从电影开始说起。

“走私”是对的吗?为什么?

“上有老下有小,为了挣钱救爸爸、养儿子,去走私”是对的吗?为什么?

“将自己公司生产的药定高价,维护自己的专利权”是对的吗?为什么?

“生了重病,没钱买正版药,为了吃便宜药,去走私仿制药”是对的吗?为什么?

“为了摆脱蹲监狱的风险,帮助曾经骗过病人钱的人挣钱”是对的吗?为什么?

……

这些问题在我看《我不是药神》过程中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它们不好回答,甚至都没有标准答案,因为它们涉及道德判断。

“什么是对的”的6种答案

如果不做以上所有的前提约束,只问一句“《我不是药神》中程勇该这么做吗?为什么”,会有多少种回答?

第一种答案:“因为这么做会被抓进监狱了,不该做。”或者“老吕让去做,他说没风险、是好的,就做吧。”

只从行为的直接后果(会不会被惩罚)进行判断,认为只要会受到惩罚就不该做,或只根据“权威”的说法进行判断该不该做,这种答案反映的是“惩罚和服从定向”的道德判断。

第二种答案:“自己能挣钱,救老爸、养儿子,也能让老吕活下来,是可以接受的。”或者“挣再多钱被抓住就都没了,不能做。”

依然只关注直接后果,但通过自己能否得到更多利益来进行道德判断,先看自己是不是能拿到好处,再偶尔考虑到别人的需要(老吕有药吃),这种答案反映的是“利己主义定向”。

第三种答案:“能让病人吃上药,让病人给自己送锦旗,有何不可?”或者“走私是不对的,如果老爸和儿子知道,肯定也不会支持的,不该做。”

这个答案更加关注别人的需要了,弱化了自己挣钱的考虑,而是关注其他人赞成或反对的态度,通过“人际和谐与一致定向”来在别人面前塑造自己的“好人”形象。

第四种答案:“触犯了法律,是不对的。”“就算可以做,也要接受惩罚。”

强调遵守法律法规、社会习俗,通过维护权威与社会秩序为行为做解释。电影中局长强调“法大于情”,给出的就是这类答案。作为局长推崇社会秩序,也是无可非议的。

第五种答案:“即便还不被法律允许,也该做。”

既认识到法律的不允许,又认为应该做,给出这类社会契约定向答案的人,会意识到法律是一种社会契约,而契约是可以进行修改的。电影最后,药被纳入医保,仿制药有了新规定,程勇被减刑,就是既有法又有情的体现。

第六种答案:“为了病人的权利,为了让大家吃上药、好好活,该做。”

不仅考虑法律,而是认为有更高层次的准则可以遵循,基于普遍道德原则(道德的本质),而不是具体的某项规定准则来进行的判断。程勇得知警察在大力追查还要继续卖药,在警察举枪相对时,他还要横车拦警,只希望病人能带着药顺利离开,这就是因为道德准则与法律有冲突,而他选择“殉道”。

以上六种道德观念,在科尔伯格的道德发展六阶段中,是按成长时间顺序挨个发展到的,意味着越往后就越“成熟”。并且,我并不觉得在道德判断上应该有绝对的高下之分,有时受身份约束,有时受具体环境所限,人决定做出怎样的行为是很难的,直接说“你不对”,是一个不负责的答案。

内疚会促使人做出补偿

这些答案,是程勇的答案吗?《我不是药神》中,程勇为什么会这么做?

程勇选择去走私药,最初是“我要钱”,但是后来,他在不缺钱的时候,又去以成本价甚至赔钱卖药了。

他说:“就当还他们的。”这是一种内疚。

当人们觉得他们的行为产生了不良的后果——无论这种因果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主观认为的——违反了自己的道德标准时,就会产生痛苦的情绪体验:内疚。

内疚跟羞愧不太一样。更多情况下,羞愧是“公开化”的情绪体验。在老吕去世时,如果病人们纷纷像指责制药公司一样指责程勇,那程勇可能会感到羞愧。这是违反社会道德标准后社会环境压力带来的,严重者会导致怀疑自我、否定自我、逃避现實。而现实是,病友们都沉默着,程勇却已经内疚得无地自容了,这种“私人化”的情绪是对自己不当行为的反思懊悔,敦促人做出补偿。

一方面,程勇通过卖药赚取了病人的钱,而不久后他却要甩手不干,甚至让骗子接手,这对病人是大大的不利,破坏了人际交往的互惠原则,对病友们造成了伤害。虽然无可厚非,但程勇也会犹豫这是道德规范所不接受的行为,激发了内疚感。

另一方面,看到病人的痛苦,程勇也会痛苦,这种对他人情绪状态的替代体验——共情,也会引起内疚。越是亲近、相似的人,越是容易产生共情。在老吕刚找到程勇时,两人生疏、不信任,程勇并没有意识到老吕的痛苦,而在见过吕家的小宝宝、跟吕夫人喝过酒后,才在“生意伙伴”外多了点朋友身份。程勇最初对思慧也抱有其他想法,而在撞见、谈论了几句思慧女儿后,发现思慧带女儿跟自己带儿子有些类似:困难重重,但都在坚持。这些亲近和相似,都让程勇越来越觉得“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越来越能感受到病人和家属们的痛苦。越痛苦,越把这种痛苦归因于自己的行为,之后就越容易体验到内疚。

内疚会促使人做出补偿。精神层面上的自责、道歉,物质层面上的给抚恤金、折价卖药,在老吕去世后,程勇出于内疚,就做出了这些亲社会道德行为对病人们进行补偿。

内疚能修复人际关系。一般病人会觉得程勇赚了钱开了厂,是个逍遥自在好不快活的受益者,但其实程勇并没有那么快乐。看到躺在床上吃不到药的老吕,听到他做清创手术咬着毛巾依然令人肝颤的痛苦呻吟,程勇的内疚大大削弱了“手里有钱”的快乐。而程勇的内疚会使病人们感觉好一点,“我并不是一个人在痛苦,他也并没有那么快乐”的看似有点“恶毒”的想法,其实可以促使同伴更亲密和谐,相对有利于人际关系的发展。

其实补偿也是能修复人际的原因之一,换句话说, 内疚促使程勇进行补偿,而补偿又促进了他与病人们人际关系的修复。

“我相信今后会越来越好的。”当程勇站在被告席上时,他这样说。

这一阵以来,“《我不是药神》中到底谁做错了”的讨论热度不减,这真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只能希望今后会越来越好吧,希望少点两难、内疚,多点共情、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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