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社会教育家群体职业分布状况分析
——以中国社会教育社为考察中心

2018-09-05 13:10周慧梅
终身教育研究 2018年4期
关键词:社教理事教育家

□ 周慧梅

在近代中国,“社会教育”作为一个舶来词汇,在“再造民众”现代化民族国家话语体系下,裹挟日本语境下的“促进社会团结与融洽”,与中国传统社会教化合成为同一知识谱系。“大量的外来教育术语和概念进入中国教育论说之中,再加上中国的自生词汇,人们对社会教育概念的理解呈多元趋势,有相当大的模糊性”。[1]与社会教育概念模糊性相比,其事业却高歌猛进,如社会教育从业人员队伍逐年膨胀,据统计,1928年社会教育机关职员数为14 495人,1933年增至153 691人,增幅达到10.6倍。[2]“溯自民国十六年以来,因着国民革命的呼声,社会教育事业日益高涨,各地同志都感到有联合组织团体、共同研究社教学术及促进社教事业的必要”[3]1,1931年12月,在江苏省立教育学院教授为主体的社会教育界同仁努力下,中国社会教育社应运而生,每年举行一次全国范围内社员大会,鼎盛时个体社员达到1 600余人,团体社员37个,他们本着“以教育改造达社会改造”的宏愿,从各自教育理念出发,“法古今,术中西”,坐而论道,相互切磋,形成了具有较强向心力、凝聚力的学术共同体,社会教育家群体悄然形成。学界对近代教育家群体的重要性给予充分肯定,晚清至民初的教育家群体特征、美国教育家社会结构图谱、近代女教育家群体等方面已取得丰硕成果,①可惜的是,社会教育家群体却甚少被纳入其中,更遑论分析其职业分布状况。实际上,1930年代的社会教育界已呈现较高的职业化趋势,职业分布状况是学术共同体社会声望的重要指标之一,而社会声望作为职业选择的主要维度,既保证学术团体可以吸收到足够优秀的后备力量有序发展,同时也是该项事业社会认可度的重要表现。有鉴于此,笔者以中国社会教育社为考察中心,对民国时期社会教育家群体职业分布状况做一探索,以期能有所突破。

一、社会教育家群体的形成

“群体指本质上有共同点的个体组成的整体”[4],具有共同特点且互有联系的个体组成的聚拢体是概念核心,不论是传统社会结社还是近代学术团体创设,只有知识分子的大范围集结,才能出现某一领域专家群体。换言之,只有社会教育事业大发展,能吸纳众多从业者,越来越多的知识分子将之作为职业主观诉求,才有可能产生一批在国内有影响且互有联系的中坚人物;他们顺应时代要求,就某一宗旨达成基本认同,结成全国性的民间学术网络,开展连续性的系列活动,社会教育家群体才能形成。由此,社会教育家群体作为从事社会教育领域研究具有一定成绩或者有着一定社会声望的学者、专家或专业人士的集合,其产生是内外因的双重耦合所致。

1.外部因素

按照孙中山《建国方略》的“革命程序论”,北伐战争结束标志着国民党结束“军政阶段”,进入训政时期,“所谓训政者,即训练清朝之遗民,而成为民国之主人翁,以行此直接民权也”[5]。依照他的设计,“训政”包括思想训导、颁行约法、地方自治的政治建设、经济建设和文化建设等一整套的、为实施宪政作铺垫的社会系统工程,为实现“主权在民”培养民众的主体意识、养成民众的参政能力。尽管戴季陶、蒋介石等人在孙中山逝世后对三民主义做了儒家化阐述,但民众在现代国家构筑过程中的重要性日益彰显,利用温和的社会教育训练民众,是他们的首选。而且,“北伐战争”中,国民党获取“民众可以由教育而唤起”的宝贵经验,“北伐完成,训政开始,社会改造运动已经踏上社会建设的途径。如何唤起民众,组织民众,训练民众,以实行自治,完成训政,便成当时一个重要的课题,而民众教育便是这个课题的唯一答案。”[6]社会教育成为国民政府“和平建设”时期新的民众动员新方式,借助孙中山的训政构想,强调“国民政治能力和国家建设能力的‘养成’,即视现代政治发展为一个培植、教育的过程,十分巧妙地借取了中国传统政治中注重‘教化’的传统。……旨在将民主观念内化于每一个国民的人格中,培养人民参政的能力,形成推行民主政治的各项条件。”[7]在这种逻辑下,社会教育构成了国家建设重大任务的重要一环。

国民政府制定了一系列社会教育的法令、法规,对社会教育的实施机关进行经济援助和政策扶植,社会教育被纳入国民政府加强政治统治的轨道。在1927—1935年期间,教育部先后颁布关于社会教育的法规计39种。[8]26-28法令、规程相继制定、出台,反映了国家政权对社会教育的安排和控制,逐渐将社会教育纳入了权力统治体系。由政府赋予“合法性”所产生的强制性约束力和法律性保障,为社会教育发展营造了政治和社会氛围,国民政府以“行政力”积聚和整合各种力量,为社会教育发展提供了持久有效的支持。据教育部《十九年度以来各年度的社会教育统计》显示:1930年全国社会教育经费为14 028 490元,1933年曾增至17 487 812元,同年度社会教育机关数目为97 591所(处)。[8]220-221发展如此迅猛的社会教育事业,亟需大量接受过专业职业训练的人员加入。教育部1931年1月训令各省市,“应筹设社会教育或民众教育人员之训练机关一所;或就各该省市原有之教育学院或师范学院内,设立专系或专科,以培养此项人才;已设立者应力求充实”,并规定未设立各省市“应即日着手准备,以期早日成立”[9]。“蒋委员长对沿海各省之民众教育,极为重视,为普及实施民教起见,特饬财部拨款二百万元,为办理苏、浙、闽、鲁、冀五省民众教育之经费,并令各省教育当局,拟具办法,限期送部审核”[10]。不少省份的教育长官亦意识到设置专业人才培养机构的重要性,浙江省教育厅长陈布雷,“提倡民教,素有热心,兹为造就民教师资及民教行政人员起见,特就杭州法专旧址创设民众教育实验学校,聘请国立浙江大学教授孟宪承氏为校长,该校开办费九万元,经常费六万元,业经省政府委员会三一六次会议通过。”[11]1933年11月,中国社会教育社第二届年会通过《关于向教育部建议限期设立社会教育人才训练机关办法》,建议用多种方式来促进社教人才的培养,“(1)各省专设社会教育人才训练班;(2)各省就省立民众教育馆附设办理;(3)于公私立大学设立社会教育学系;(4)各省与原有师范或乡村师范学校内添设社会教育课程”[12]。教育部于次年2月通令各省市依照办理,社会教育师资培养机构数量大增,尤以江苏省立教育学院最具典范。

政府和社会精英创设社会教育专门人才培养机构的努力,效果立竿见影。截至1934年,“以分布情形说,全国已举办或筹设民教人才训练机关者有苏、浙、冀、鲁、豫、鄂、赣、皖、秦、晋、川、绥、甘、滇、察、桂及上海、北平、青岛等二十省市”,一些边远省份,包括宁夏、新疆、威海卫等省市,“亦已在各种师范学校内,增设关于社会教育或民众教育课程”。[13]经过一年的努力,到了1935年12月,“查现在各省市因培养师资而成立社会教育人员训练所或训练班者,计河南258,山西129,云南60,山东56,广东49,河北38,浙江16,四川12,湖南11,湖北9,甘肃6,绥远5,广西福建北平各3,青海陕西江苏各2。以上合计训练所或班665所,其中省立者10,县立者521,市立5,私立81所”,这些培养机构数年来培养学生数量,公立的共培养24 334人(其中男生20 850人,女生1 209人)、私立的培养学生2 643人(其中男生1 873人,女生249人),公私立社教师资机构共培养26 977人,经费投入为390 835元(其中公立的为370 776元,私立的为20 059元),训练机关的教职员总数为2 057人(其中公立1 885,私立172)。[14]从制度建构上讲,社会教育人才的职业化培养已在全国范围内铺开,为集聚一定数量的专家群体及后备力量作了制度上的准备。

2.内部原因

社会教育事业迅猛发展的同时,却面临经费、专门人才匮乏,事业发展参差不齐、教育对象无积极性、绩效差等诸多实际问题,且各地分散无联络,亟需有一个平台来集中学界专家把脉切诊,解决问题,给出方向性规划。社会教育界人士深感密切联络的需要,“我们已知各地的社会教育同志,已在不同的环境之中,依据适当的理论和方法,推进他们的事业。但中国地大人众,同志散处各地,深感声气少通,愿宏力薄。因此,同人等欲谋全国社会教育同志的大团结,而有中国社会教育社的发起”。[15]由此,本着“研究社会教育学术、促进社会教育事业”宗旨,以期“促新教育制度之成功,新社会秩序之实现,开中华民族的新生命,放世界人类的新光明”[16]。中国社会教育社作为展示理想与抱负的总枢纽,将散居全国各地的“同好”纽结在一起。

中国社会教育社的成立,是社会教育界联合社会热心人士与政府合作的第一步。“国民政府成立以来,社会教育进步之速,一日千里,固为政府提倡得力,亦由于社会热心人士努力所致。”[15]俞庆棠等发起人深谙这一点,从一开始就将社教社定位为“全国社教界之枢纽”,重在联络,重在沟通,“本社处此民族阽亡,教育破产之时会,他所负顶大的使命,倒在为社会教育造成风气。其次,是联络同志,交换意见,使各人原有的研究及事业得到更大的效果”,“二十省市的社会教育同志,并且差不多代表了所有重要一些的社教机关及团体,网罗在一个组织中,这不能算是一件小事!这许多人每年要‘矗’到一个地方去‘面对面’研究、商讨以至争论社会教育的诸多问题,渐渐由纷歧的意见中整理出头绪来,这不能算不是一件艰难的工作。”[17]在这样的顶层设计下,中国社会教育社的组织与运行亦按此展开,奠定了社会教育家群体职业分布的底色。

总干事俞庆棠曾借第一届年会希望之契机,就中国社会教育社的定位进行详细的说明:“(1)社会教育社原为一个复级的社会团体,社员之集合,非若单级的社会团体,如家庭邻居等朝夕相见之易。惟其不易,故深望此次与会诸先生,能尽量利用此种机会,从事实际经验之交换,实际问题之讨论。(2)在实际问题之中,对于目前事业之急切问题,尤望与会诸同志,多多提出,并谋适当解决。(3)希望大会注意在深的方面,能使社会教育成为一种高深的学术;在广的方面,能使社会教育推广于农村之中。(4)希望与会社员,能以此增进服务精神,认社会教育为终身事业,努力实现教育计划之均等,使一般负担最重之农民,能享受应享受之教育权利。(5)希望大会对于社会教育效率之增加,能有详密之讨论,使吾人有真正之成绩表现,勿予批评社会教育者以口实。(6)希望大会能促进社会教育运动,成为一个全国的运动,使社会教育普及早日实现。”[18]社员大会作为社教社的最高权力机关,俞氏的这番说明,颇能代表社会教育家群体对社团形象自我塑造的愿景。

中国社会教育社的社员年富力强、以留学生为核心,总干事俞庆棠规划颇有代表性,社会教育家群体的执着、坚持在政策参与中体现得淋漓尽致。“一个学术团体的组成,最要紧的也是要有肯为社务终身尽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忠贞同志,那么才能使社务蒸蒸日上,永续下去;而且这种同志,愈多愈好。我们试看几个有历史的团体,如: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中国科学社、中华职业教育社等,他们无形中似乎都有一个中心集团,在那里‘锲而不舍’、‘终身以之’的为社尽力,总不肯轻易离开,去图个人的进展,纵有时赴他处工作,都是得其本社的同意,其工作正是为其本社,决不肯须臾舍弃本人从事的立场,这种精神是极可敬仰的。”[19]的确,中国社会教育社作为一个宽松的民间学术团体,其社员之间不存在隶属关系,社员的个人成就和社教社也不存在直接关系,但社员的地位、社会声望却对提高社教社威望、扩大影响等方面,呈现显著正相关。“在1930年代乡村教育各界派分之间的互动过程中,中国社会教育社在突破区域局限,使全国连成一体,从分歧到合作,从单一到综合及其影响方面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从而为社会结构和国家制度的整合准备了民间的思想条件”。[20]这一时期的中国社会教育社,无论从自我塑造,抑或它者视野,都呈现出一个有清晰社团宗旨、有效联络各地社员、既有国际视野又有本土关怀、有凝练力的社团形象。该社作为中国社会教育界学术共同体不断成长的结果,成立后先后在杭州、济南、开封、广州和苏州举办年会,“串联当时处在发展时期的民众教育馆,编织了民众教育相关者的人脉网。可以说,正是由于中国社会教育社的存在,民众教育的各种机构、团体作为一种社会力量的民众教育事业才在全国开展起来”。[21]由成立之初的教育社团浪潮中一股溪流,一路汇集,终成“弄潮儿向涛头立”,中国社会教育社搭建起一个政学两界群体共同参与的空间与场域,是考察社会教育家群体职业分布状况的最佳载体。

二、社会教育家群体的职业分布状况

按照中国社会教育社章程规定:“本社设理事会为大会闭会期间本社之最高机关”,社员大会闭会期间,由理事会负责处理社务,理事会作为大会闭会期间本社的最高机关,对中国社会教育社运行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理事会设理事十五人,其中十二人,由全体社员公选之;其余三人,由当选之理事,就未当选之重要省市或重要社会教育事业之社员中推选之。”[22]这种采取全体社员“双记名法”通讯选举加当选理事推选的方式,囊括其时社会教育界先进和主要教育行政官员,当选标准不仅有学术水平高低及对社务关心程度考量,地域因素、学缘关系、社会声望、留学国别及行政职务都是重要筹码,无论从形式抑或实践上都具有广泛代表性,从而理事会理事的职业分布状态成为社会教育家群体的一个微缩体。原定于1937年召开的第五届青岛年会因战火蔓延被逼停,战前中国社会教育社只有三届理事会更迭。为清晰起见,笔者特将第一至四届的理事会成员职业分布列表。

从表1可知,理事会理事队伍保持着稳定状态,自第二届理事调整后,陈礼江、彭百川取代傅葆琛、刘绍桢,理事名单再无变化,期间虽社章规定“每年理事改选三分之一”,但改选理事均连选连任,构成了稳定的、最为核心的15人规模的社会教育家群体名单。从他们职业分布看,高校教授有11人,占总人数的73.3%(包括第一届理事傅葆琛),如考虑雷沛鸿曾任江苏省立教育学院教授的履历的话,理事中有80%来自高校或曾在高校任教(其中2人为大学或学院的校长);来自中央或省级行政机关3人;2人担任省立民众教育馆馆长,梁漱溟则来自知名的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是国内乡村建设派核心人物。高校教授中有4人曾先后担任过主要教育行政职务,而在各自任职的高校中,除去教授身份,大多兼任该高校某一重要部门的行政工作。

相对来讲,中国社会教育社的候补理事更迭频繁,其职业分布相对多元。表2显示,中国社会教育社的候补理事或曾担任候补理事的28人名单中,与理事群体职业分布相较,高校教授比例大幅下降,中央或省市教育行政长官、省督学,各省立民众教育馆馆长、大学校长以及知名出版社编译所所长等明显增多,职业分布向教育行政机构、知名学术团体等倾斜。第一至第四届候补理事队伍中,中华职业教育社董事黄炎培、大夏大学社会教育系主任马宗荣、中华书局编辑所所长舒新城、前教育总长、苏州善人桥乡村改进会董事张一麐维持不变;第二至第四届傅葆琛、孔令粲、刘季洪、朱坚白、相菊潭是稳定的候补理事;江问渔、邰爽秋、张炯是第三、四届的候补理事。从前三届名单看,只担任一届候补理事的有张伯苓、涂开兴、冷御秋、祁锡勇、杨展云、郑宗海、陈兆蘅,除祁氏因去世外,其他候补理事皆因一年届满而自然卸任。这组名单中,除去郑晓沧、尹全智活跃于社教社年会及其他事业外,其他大多因年会举办,因属地职务行为被拉入候补理事。

为进一步说明问题,笔者对中国社会教育社第一至四届社员年会主席团、筹备委员会主任的职业分布状况进行梳理。为利于年会顺利召开,理事会会事先推选筹备委员会主任、大会主席团,这些人员的选择标准,与获选人个人及其单位在社会教育界的声望、影响有密切关系。表3列出了中国社教社第一至四届年会大会主席团、筹备委员会主任职业分布状况。

从中看出,中国社会教育社四届年会大会主席、大会主席团以及筹备委员会主任,与表1具有很高的同质性,绝大多数为高校教授。值得注意的是,前三届年会大会主席不仅全为高校教授,且皆毕业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师范学院,学缘一致。就大会主席团成员组成看,尽管每届年会因举办地不同而更换属地教育行政长官,人员亦有更换,但就职业统计看,大学教授是主体,社教社的理事会理事组成同样如此。如第三届年会大会主席团由7人组成,按时到会并全程参会的有李蒸、高践四、俞庆棠、庄泽宣、陈剑修,[23]另外两名大会主席钮永建因考试院即将举行考铨会议牵制,迟至会议最后一天才与会;河南教育厅厅长齐真如只参加了大会开幕式,做简单致辞后便因“行政事务缠身”,匆匆离场。[24]这种情况甚为常见,以钮永建为例,第一届年会安排8月25号(大会召开第二天)上午有钮氏演讲,24号晚上却接钮氏电报,称“因病滞沪”[3]14;第四届年会会期5天,钮氏最后一天匆匆赶到,参加年会闭幕式并做了发言,当时会议记录员笔录后,“当即面请钮先生校阅,然因钮先生另有要公,无暇过目”,来去匆匆。[25]由此可见,大学教职是为社会教育家群体职业分布的主领域。

表1 中国社会教育社第一至四届理事会成员职业分布状况(1932—1937)

资料:笔者整理自《中国社会教育社第一届年会报告》(1933);《中国社会教育社第二届年会报告》(1933);《中国社会教育社第三届年会报告》(1934);《中国社会教育社第四届年会纪念册》(1936);《承上启下的两次理事会议 第六次会议》,《社友通讯》1933年第2卷4、5期合刊;《两次理事会议纪要 第十四次会议》,《社友通讯》1936年第4卷8期;等等。

表2 中国社会教育社第一至四届候补理事职业分布状况(1932—1937)

资料来源:同表1。

三、结论

对中国社会教育社理事(候补理事)、年会主席团等人员梳理研究发现,社会教育家群体职业分布在高校(包括社会教育师资专门学校和普通大学)、教育行政机关、民众教育馆以及国内知名学术团体、出版社等。职业分布适应时空的需要,社会教育家职业分布状态很大程度上显示了社会教育事业专业性、学术性程度如何。换言之,如果社会教育家群体以知识生产的高校为主,则社会教育的理论建构、专业人才培养以及学科化程度都相对较高,较高的社会声望容易吸引更多的优秀人才作为后备力量。而教育行政人员的存在,是该事业赢得政府行政力的一种筹码;其他著名的学术团体、知名出版社主要人物的在场,则是其社会影响存在和扩大的表征。

表3 中国社会教育社第一至四届年会大会主席团名单(1932—1936)

资料来源:笔者根据《中国社会教育社第一届、二届、三届年会报告》及《中国社会教育社第四届年会纪念册》整理而成。

大学作为培养人才、知识生产的场所,教授们拥有较高的社会声望。社会教育家群体中有代表性的高校教师,分布有明显的地域性。就理事来源来看,江苏省立教育学院的专家学者居核心地位,这和该院作为主要发起人有直接关系,加上其为国内第一所专门社会教育师资培养机构,毕业生多就职于社会教育界,在社会教育领域影响日益增大,3名常务理事中有2位出自该院,且俞庆棠兼任总干事,除表中现任江苏省立教育学院的理事及候补理事外,孟宪承、雷沛鸿、傅葆琛、李蒸、刘季洪、马宗荣等人均先后受聘就教于该院。1939年举行中国教育学会学术团体联合会时,时人给予中国社会教育社如此评价:“中国社会教育社成立八年,会员分布各地,该社理事多为江苏省立教育学院教授”[26]。揆之史实,江苏省立教育学院每次年会与会代表也最为集中,在社务活动及年会中,该院亦拥有相当大的话语权,社会教育家群体职业分布亦以此院最为集中。

社会教育作为国民政府用“行政力”铺设的事业,与政府各级行政人员关系密切。无论是日常事业推动,还是社教社学术团体的会务进展,都有数量不菲的政府行政人员参与其中。历届年会应邀出席的教育行政、政府部门的官员,在年会上亦发表重视社会教育的言论,或给予中国社教社经费补助及支持,②尽管不少属于职务行为,但他们的参与,为中国社会教育社打造“政学两界”平台提供了可能,而且还为社会教育家群体政策参与做了坚实保证。钮永建作为国民党元老和政要,一直对社会教育持浓厚兴趣,其任江苏省政府主席时对江苏省立教育学院创建支持颇大,并捐资在家乡俞塘开办了私立民众教育馆(后改为省立)。“钮惕生氏之信仰社会教育,努力社会教育,已为国人所共知共闻”,中国社教社常务理事俞庆棠在该社第三次年会开幕会上,专门提起:“记得有一次本社举行理事会,讨论购买社址问题时,有一理事以为基金太少,只能就力量所及,购买数亩为建筑社所之用,钮氏认为将来的出路只有社会教育,本社系全国社教之总枢纽,同人应该从大处着眼,共同设法,为本社确立伟大之基础,主张扩大基地。”[24]社教社举办第一至四届年会,钮氏均被推选为大会主席团成员,并数次到会作演讲。钮氏在《教育与民众》《社友通讯》亦发表多篇社会教育文章,钮长耀还专门编辑出版《钮惕生民众教育论选编》一书。钮永建作为政府要人,对社会教育的积极态度,一定程度上成了鼓励并影响着地方政府的风向标。

地方知名社会教育机构亦是社会教育家群体职业分布的重要地带。从理事会成员组成看,历史悠久、办理效果明显的省立民众教育馆、省立民众教育实验学校负责人纷纷在列,如江苏省立南京民众教育馆馆长刘云谷、朱坚白,省立镇江民众教育馆馆长祁锡勇、刘绍桢,省立南通民众教育馆馆长孙枋,山东省立民众教育馆馆长董淮,浙江省立民众教育实验学校校长尚仲衣,河北省立民众教育实验学校校长尹全智等,他们凭借省立社会教育机构的优势,大多“述而有作”,探索出各具特色的省立民众教育馆运行模式,而且将实践升华为理论,厕身于社会教育家群体。必须指出的是,笔者仅仅是为了分析取样的方便,将民国时期社会教育群体职业分布状态采取线性分析,实际上,以李蒸、陈礼江、俞庆棠、雷沛鸿、刘季洪、陈剑修等为代表的社会教育家群体中核心人物,行走在“学术与行政之间”,甚难清晰界定此疆彼界。实际上,多重身份、身份交叉几乎是社会教育家群体核心成员的“复调结构”,而他们政教合作的共识延展到社会教育家整个群体,社会教育家群体“政学两界”之间的职业流动,为其拥有更多的政策参与作了伏笔。

注释:

① 有代表性的研究成果有:田正平、肖郎:《中国近代教育家群体特征综论》,《教育研究》,1999(11);林良夫:《民国时期教育家群体特征论折》,《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1999(4);康绍芳:《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教育家群体社会结构特征探析》,《高等教育研究》,2014(1);项建英:《民国时期大学女教师群体形成及其特征》,《高教探索》,2017(9);Norman Woelfel, Modern of the American Mind :A Critical Review of the Social Attitudes of Seventeen Leaders in American Education , New York: Colombia University Press,1933;等等。

② 如第三届年会在河南开封召开,河南省政府代表李敬齐、河南省政府民政厅代表李培基、河南省政府教育厅代表齐真如、河南省党务特派员王星舟、河南省政府建设厅马兆骥、河南绥靖公署李宝镇等出席,以及安徽省教育厅陈东原、山东省政府教育厅杨展云、湖南省政府教育厅欧阳刚中等,前三位还有大会训话,但这种职务行为不列入。详见:《大会经过》《中国社会教育社第三届年会报告》,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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