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

张振辉

听到列车即将进站的广播后阿丽才突然感到了着急：“都是你贪心，我妈家啥东西你都当宝贝。”她拉起四岁的女儿，看着三个一米来高的大旅行箱，开始抱怨丈夫大贾。“我告诉你啊，这些东西甭想指望我，看你怎样出站。”

大贾看阿丽一眼：“哎！我还就让你看看。”他满脸的不在乎：“这么跟你说吧，咱女儿也不用你操心，你看我能不能顺利地出站。”说着，稍离开一点阿丽，掏出手机，拨打电话。阿丽也不知他跟谁说些啥，只是看见他脸上露出一丝的诡笑，挂了电话，把女儿带到一边，悄悄嘱咐，直到女儿连连点头，摸摸女儿的脸蛋：“宝贝儿，接下来就全看你的了。”

列车缓缓停稳，旅客鱼贯而下。人流逐渐稀少时，一位年龄不大的姑娘手推轮椅出现在阿丽所在车厢门口，大贾抱上孩子，满脸堆笑地迎上去，嘴上说着感谢话，把孩子放在轮椅上。扭身推起两个旅行箱，冲阿丽努努嘴，示意阿丽带上剩余的旅行箱。

此刻，阿丽满腹的疑惑算解掉了一半——她早就听说，车站有一个闻名全国的“温馨服务组”，并通过电话、微信、微博等形式开通了预约服务。这一定是丈夫刚才在车上拨打了服务电话。可她不明白，丈夫是怎么说的人家才会派小姑娘推轮椅来呢。他总不会说我家女儿是瘫痪儿吧？哼，一会儿问问他，他要敢这么说，我饶不了他！这样想着，一行人通过出站口，来到停车场。

“姑娘，麻烦再等一会儿。”大贾没看到有人接站：“接我们的车可能晚了点儿。”

“好的！”姑娘甜甜地答应了。

见姑娘把轮椅停稳，阿丽不禁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便凑到小姑娘跟前。“真是太谢谢你了！你看要不是你，我们这大包小包的，真不知道要费多大事呢。”

“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在轮椅上坐了这么久，女儿似乎有些累了，又见妈妈与小姑娘谈话，她似乎忘了什么，看着这车站小姑娘玫瑰色套裙装，漂亮的贝雷帽，竟然有了些好奇，似乎也想表达点什么。但见她两手按住轮椅手把，小胳膊一用劲儿，就要站起来。身旁的大贾见状赶忙按住。“别着急！你叔叔的车马上就到了。”

说来就是巧，这边话音刚落，不远处汽车喇叭响了。大贾招招手，一辆小车开到了他们身边。

车刚停稳，副驾驶座上冲下一个六十来岁的女人，没有寒暄，直奔轮椅。“哎呀宝宝，怎么坐上轮椅啦？快让奶奶看看。”

“没事没事儿。”大贾抢着抱起女儿。“等上车跟您说。”又对推轮椅的姑娘说：“谢谢你，我们没事儿了，你也去忙吧。”

支走了小姑娘，一家人坐上小车奔向家里。老人再问轮椅的事。

“你看咱们这么多箱子，又有孩子，下车到停车场要绕一公里呢，那还不累死我们哪。”大贾满脸得意。“我就想，这车站不是有温馨服务组么，咱就钻他这个空子，说我家小孩需要轮椅，果然他们就派过来了，这不咱就轻闲了么。”

“就你会钻空子。”阿丽满脸的不屑：“这不就是贪小便宜么？”

“这才不是贪小便宜呢。”大贾不服，“你得佩服咱聪明！”

“耍小聪明！人家那姑娘早就看透了，只是没拆穿你，给你留面子呢。”

“才不会呢，你看咱女儿表演得多好！”

“欧——欧——就我表演好！”副驾驶位置奶奶抱着的小女儿听到爸爸的话，不禁手舞足蹈起来。

也不知孩子哪个动作碰到了什么柄或者哪个键，疾驰的小车突然地转了一个弯，随即发出了刺耳的刹车声……

医院的病房里，大贾一家人围在轮椅旁，红着眼圈的阿丽为轮椅上的女儿擦着眼泪，不时满眼怨恨地盯一下大贾。大贾像做错事儿的孩子般大气不敢出地低著头。

没多久，一位白大褂医生走过来。“没啥大事儿，不是骨折。小孩子恢复快，坐轮椅养几天就会好的。”

听了这话，阿丽流下了泪水，搂住了女儿的头。大贾忽然间打了个冷战，悄悄地长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