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剑 周 静
(石河子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新疆 石河子 832000)
改革开放以来,消费红利的迅速释放成为拉动我国经济增长的新引擎,2001年居民消费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是61.6%,2016年居民消费率则下降了7.73个百分点,跌至53.87%,标志着近年来居民消费进入低迷阶段。生命周期理论表明:居民消费模式会随着年龄不同而相异,长期来看,当人口结构稳定不变时,边际消费倾向也会随之保持稳定,但当人口结构发生变化,边际消费倾向也会有所改变。2000年以后,如图1所示,我国的人口结构发生飞速转变,从人口年龄结构来看,少儿抚养比不断下降,老年抚养比则持续攀升,人口老龄化问题日渐突出;从人口教育结构来看,人均受教育程度表现出增长趋势,但增速比较缓慢;从人口城乡结构看,城镇人口比重则呈现持续递增趋势;人口性别结构失衡近年来有所减缓,但比例仍旧居高不下。在我国经济发展方式发生转变的重要时期,经济增长已经由过去的依赖于投资、出口拉动,转变为消费需求、投资需求、出口需求的拉动。人口规模的大小和人口结构的变动又必然会使人们消费偏好、需求与结构发生改变。从人口视角研究消费问题的成果虽日渐增多,但多数只考虑人口年龄结构这一影响因素,人口结构变动中的人口教育结构、性别结构、城乡结构等则较少涉及,以至于很难全面地挖掘出人口结构变动对居民消费造成的影响。人口变动是动态、漫长而又曲折的过程,它会对居民消费支出产生什么影响?是否存在区域异质性?影响程度如何?如何依据目前人口变动趋势,引导消费,拉动经济增长?诸多待解问题的存在,使得在新常态背景以及经济方式转型的驱使下,探讨人口结构变动与居民消费之间的关系,改善消费低迷,促进新常态下消费升级,刺激我国人口和经济均衡发展显得迫在眉睫。
图1 2001-2016年我国人口结构与居民消费率变动趋势
人口结构与居民消费间存在的关系一直是专家学者们研究关注的重点。就已有研究成果和观点来看,人口对消费需求影响的研究主要可以归纳为以下几个方面。
布伦贝格和莫迪利安尼在生命周期理论中提出,任意一个个体都会根据一生的收入总值来预算自己在每个时期的消费,目的是使一生的消费能够在整个生命周期中达到效用最大,即在未成年和老年期倾向于使消费支出大于当时的收入,成年期更倾向于储蓄,此时消费支出则会小于收入。因此,当一个经济体中存在的劳动人口较多,少儿抚养比和老年抚养比偏低时,该经济体的整体储蓄就会比较高,反之则比较低。李文星[1]根据1989年至2004年的面板数据进行研究,结果显示儿童抚养比与居民消费之间呈现弱负相关,老年抚养比对居民消费的影响则不太显著,结果认为中国消费率过低可能跟人口年龄结构之间关系不大。王金营[2]把少儿人口与老年人口都折算成标准消费人计算,认为由人均收入水平提高导致的消费水平的增长可以被人口抚养比的提高抵消。李春琦、张杰平[3]采用1978-2007年的宏观数据研究,认为少儿抚养比和老年抚养比对居民消费的影响均为负相关。
国外诸多学者从性别差异角度解读储蓄、投资、消费与经济增长。Seguino和Floro[4]利用面板数据实证研究认为女性在储蓄、消费方面的偏好不同于男性,女性自由支配收入的增加会带动家庭储蓄率上涨。国内部分学者利用微观调查数据展开分析。张展、吴愈晓[5]利用2010年社会调查数据研究,发现男性消费者相对女性消费者而言更具有炫耀性和符号标志性。邱俊杰、李承政[6]利用省级面板数据对居民消费与性别结构的关系进行了分析,认为人口性别对居民消费正向促进,但稳健性不足。刘铠豪、刘渝琳[7]构建扩展戴蒙德世代交叠模型,发现人口性别比对居民消费有显著负影响。
学术界普遍认为人口城镇化是居民需求的重要动因。张黎娜、夏海勇[8]建立VAR模型研究人口结构对需求结构的作用效应,发现中国低消费形成的重要原因之一是人口城镇化导致消费投资比下降。部分研究认为城镇化对消费率的带动作用并不长期存在。李通屏[9]认为只有在考虑到城乡收入差距时,城镇化对最终消费才会有一定的提升作用。付波航等[10-12]采用中国省级面板数据,发现城镇化对居民消费率存在显著正影响。
除上述人口年龄结构、人口性别结构、人口城乡结构等因素对消费产生影响,人口教育结构也是影响居民消费的因素之一。刘曦子[13]采用我国31省市数据,运用动态面板分位数研究人口教育结构与居民消费关系,发现人口受教育程度对居民消费有显著影响。部分学者综合考虑人口年龄结构、人口性别结构、人口流动、家庭规模等对消费的影响,石贝贝[14]建立面板模型综合考虑人口与区域消费的关系,发现人口城镇化发展与消费内需同向变动,教育程度不均衡会阻碍区域消费模式优化,人口流动的集聚效应会促进消费水平增长。王欢、黄健元[15]根据时间序列数据分析研究我国城镇人口结构和居民消费之间的关系,得出少儿抚养比正向促进居民消费,老年抚养比或与居民消费无关的结论。
综上所述,关于人口结构各因素与居民消费之间的研究较多,但对人口结构指标与多层级消费之间的关系的研究较少,总体分析较多,但区域异质性研究较少。本文的创新之处在于:第一,从多维度的人口结构出发,深入研究人口年龄结构,人口教育结构,人口城乡结构,人口性别结构对居民消费影响的关联性。第二,不同于一般经济学视角采用线性回归分析人口与消费问题,本文利用面板分位数回归方法深入探究人口结构变动与多层级消费水平之间的关系。第三,考虑我国区域发展差异以及面板分位数在区域划分中的优势,进一步探究不同区域人口结构对居民消费影响的区域异质性。最后提出新常态背景下,应对消费低迷、促进消费升级、刺激我国人口和经济均衡发展的合理建议。
1.模型设定与数据获取。在研究对象上,设为观测的分位点,在消费函数中纳入反映人口结构的人口年龄结构、人口性别结构、人口城乡结构、人口教育结构的系列变量,对所有原始变量取对数后,变量分别定义为居民消费支出的对数c,少儿抚养比的对数yratio,老年抚养比的对数oratio,城镇人口占比的对数urporatio,人均受教育年限的对数poavedu,人口性别比的对数posexratio。在研究方法上,考虑多因素对多层级居民消费的影响情况难以用普通最小二乘准确地分析,且研究过程中的许多观测数据并不一定能够满足所有的假设,分位数回归恰好能够弥补这一不足。假定面板分位回归模型的具体形式为:
本文选取2001-2016年31省数据进行实证研究,数据主要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和国家统计局。对所有变量取对数并进行描述性统计分析,结果如表1所示。从描述统计呈现的结果来看,居民消费水平差距相当大,消费的最大最小值之间相差大约2.59倍;其他人口结构变量,如人均受教育年限、抚养比最大最小值之间也出现几倍的差距,由此可知,我国的经济发展、人口结构以及教育水平发展都存在失衡现象。
表1 变量名称及描述性统计
2.估计结果分析。根据分位数回归可知,不同变量估计值在不同分位数上差异并不明显,但当分位数较大时,系数的绝对值对应反而偏小。即中低等消费的弹性系数大于高消费区域,中等消费区域居民消费随其他因素变化反应更加敏感。这种变化可以从供给和需求两方面来解释,高等消费区域的市场通常比较繁荣,物质供给比较丰富,人们在高消费市场有更多的机会开拓眼界,体验较为全面的消费,也更容易形成比较稳定的消费习惯,即消费市场已经饱和,故此时其他因素刺激消费产生的作用会受到一定限制。中等消费区域市场则有比较大的消费潜力,消费市场在此时已经具备一定的规模,加之各种新鲜事物的刺激,且这个阶段人们的收入水平足够满足自身欲望。故正如表2所示的系数变化,较高的消费水平反而对应较小的估计系数。
表2 人口结构和居民总消费支出关系回归结果
人均受教育年限估计系数均为正值,即人口教育结构促进居民消费支出。具体可以从教育对消费观的影响解释,教育程度较高的人群,消费心理比较理性,消费理念也较为前沿,更乐于接受网络消费等新型消费方式。涂志远[9]对体育消费结构进行探究,结果表明,教育程度高的人群对体育消费以及体育消费结构都比较合理适度。由此可知,居民教育水平程度的高低不仅体现社会整体学识涵养,还能改变传统的消费理念和习惯,进而影响消费行为。方晓田(2012)分析受教育程度与居民消费的关系,结果显示,居民在进行日常消费时,把质量而非价格作为最主要的考虑因素,其次则是综合考虑时尚、品味、健康等其他对消费产生影响的因素。由表2可知,受教育程度系数估计值在2.271~5.234之间波动,即人均受教育年限每增加一个百分点,居民消费支出平均增加2.271%~5.234%。人口年龄结构变量对居民消费的影响总体比较显著,少儿抚养比指标的回归系数是显著的负值,主要原因是少儿人口的消费能力较低,因此少儿抚养比的提升会导致消费支出下降。老年抚养比系数显著为正,可做以下解释:一是补偿性消费,根据生命周期理论,处于劳动阶段的人群家庭责任较重,消费欲较低,而老年人在时间上、消费能力上都显得比较从容,医疗保健消费支出的增加和老年人对旅游消费的偏爱都是补偿消费的体现。二是利他性消费,利他性消费对居民消费需求产生的拉动效应通常是正向的,老龄人群消费的利他性主要体现在为子女和孙辈的投资等。三是医疗消费需求,老年人较其他年龄段人群体弱、患病率高,故用于医疗支出较高。城镇人口占比基本不太显著,当消费支出很高时,城镇人口占比系数显著为正,即当居民消费支出达到一定水平时,城镇人口的增加会使消费支出随之正向变动。人口性别结构在不同消费水平下均不显著,然而较高的人口性别比将导致未来人口呈现严重的性别失衡,这一现象对未来居民消费是否会产生重大影响值得关注。
利用面板分位数回归研究人口结构对居民消费影响区域差异,结果显示:与全国范围内分位数回归结论不谋而合的是人口结构指标中仍是人口年龄结构和人口教育结构对居民消费支出影响最为明显。人均受教育年限在东部高消费区域对居民消费正向促进,估计系数变化范围在0.466-0.504之间,在中西部区域对居民消费支出的激励效应在消费的各分位水平都比较显著;幼儿抚养比在东部地区与各层级消费支出均呈现显著负相关,因此居民消费水平较低时,可通过计划生育控制少儿出生率,少生优生优育提高居民消费。老年人口抚养比在东、中、西各区域均促进消费支出,西部地区老龄化趋势对消费的促进作用最为明显,系数变化范围为2.694~2.937;人口城乡结构变量对东部高消费区域有正效应,对西部低层级消费支出有抑制效应;人口性别结构对居民消费支出影响则不太显著。不同区域,消费支出受人口结构变量影响程度各有不同,东部地区居民消费受人口城乡结构和人口教育结构影响较大,当居民消费支出处于高水平时,人口城乡比重和人均受教育年限对消费支出有明显促进作用;中部地区消费支出主要受人口结构中老年抚养比和人均教育年限的影响且均为正相关;西部地区消费支出受人口结构影响整体比较显著,老年抚养比和人均受教育年限促进居民消费,在中低消费段,城镇人口比重则会抑制居民消费。
分析可知,老年抚养比对多层级居民消费促进贡献大小排序为西部、中部、东部;少儿抚养比在东、中、西部对居民各层级消费支出均显示为抑制效应;人均受教育年限对居民消费影响排名是西部、中部、东部;人口城乡结构对高消费结构具有显著正向影响,而对西部低消费支出则呈现负相关;教育水平提高明显促进中西部消费支出增长;性别比例变化在各区域间同质性较强。人口结构指标对居民消费支出的影响存在区域差异,故可依此因地制宜实施人口政策,制定合理的促消费支出策略,为新常态下消费转型升级夯实基础。
表3 各区域回归结果
1.从全国整体范围来看,人口结构对消费支出的影响,因消费支出层级不同而异,即不同的消费支出水平,受人口结构影响不同。中低等区域的消费受人口结构变量影响的消费弹性要大于高消费区域,中等消费区域居民消费支出受其他因素影响也更加敏感,原因可能是中等消费区域市场具备一定规模且上升比较快速,加之各种新鲜的事物涌入,以及较为富足的收入,使得中等消费区域居民消费支出有更宽松的弹性以及更广阔的提升前景。
2.从人口结构各变量来看,在人口结构诸多指标中,人口年龄结构和人均受教育年限对居民消费支出影响最为显著,少儿抚养比与居民消费支出呈反比关系,老年抚养比则对居民消费支出呈正比促进;人口受教育年限系数显著为正,即人口受教育年限增加会促进居民消费支出增加;城乡结构、性别结构对居民消费支出的显著性偏低。
3.从区域上来说,人口结构对消费的影响存在区域差异。老年抚养比对消费支出的影响程度由大到小依次是西部和中部;少儿抚养比对消费支出的影响程度由大到小依次是东部、西部、中部;人均受教育年限对居民消费支出贡献大小依次是西部、中部、东部。此外,西部、中部地区各层级居民消费支出主要受人口年龄结构、人口教育结构影响;东部地区消费支出少儿抚养比冲击较大。因此可根据人口结构对消费支出影响程度存在的区域差异,采取合理举措,如对西部地区老年产业的扶持力度加大,促进西部地区新型城镇化建设,重视中部省份的教育发展,以此带动新常态下消费水平提升,为促进消费升级及经济增长夯实基础。
1.实现人口均衡发展,调节和优化生育政策。2013年至今,中国先后出台“单独二胎”“全面二孩”政策,但我国的生育率仍低于1.5,人们生育意愿不断降低,考虑到我国人口性别比例较高,人口老龄化问题突出,故需调整计划生育政策,优化人口结构,实现人口的均衡发展可能是解决居民消费低迷,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一个良好切入点。
2.推动消费方式多样化,积极发展老年产业。2014年的《中国老龄产业发展报告》指出老年产业有无限待开发的潜力。中国老年人口众多,老龄化速度快既是挑战也是促使居民消费能力提升,推动新常态下消费不断升级的商机。推动老年消费模式多样化,调整老年消费模式可以从以下方面着手:一是积极发展老年保健、娱乐、教育、旅游相关产业,以市场需求带动消费升级和经济发展。二是完善老年服务产业,为老龄人口提供适时合理的卫生医疗服务,体育服务以及养老机构的专业服务。三是各级政府为老年产业发展提供相应的政策支持,对前景大好的老年产业给予适度规划指导。
3.提高受教育水平,优化消费结构。研究结果显示,人口教育结构对居民消费支出是正向支持的,因此优化教育结构,提高人均受教育年限有利于提升居民消费支出。此外,政府应扶持教育发展,加深教育投资力度,提高教育投资在国民生产总值中的占比。其次,应减轻居民为教育预期支付产生的支出压力,逐步完善教育体系中学费、奖学金等制度,以教育支出成本减少促进居民消费支出总体增长,以教育结构优化促进消费挤入效应产生。最后,应该意识到农村地区人口教育程度的提升对消费水平增加的重要性,实施东西部之间、城市与农村之间教育对口支援,加强区域间学习互通,努力缩小地区教育资源差距。
4.因地制宜,促进消费转型升级。根据上述研究结果,人口结构对消费支出的影响存在区域异质,西部地区受老年抚养比影响较大,因此为应对西部地区消费低迷,可以采取着重发展老年物质产业和精神产业,其他政策加以辅助,重点着眼刺激老年群体消费增长。中部地区居民消费支出随人口教育结构变化较大,因此提升中部地区消费水平,可着眼于中部地区的教育投资,让教育成为促进中部地区消费激升及中部经济崛起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