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润金
摘 要: 目前有关朱熹是否到过衡州石鼓书院讲学并没有一致的看法,仔细研究发现朱熹虽然三次到过南岳,却没有到过衡州石鼓书院讲学。《衡州石鼓书院记》在文体方面属于书院记,书院记不能归为学记或者台阁名胜记,它是“记体”当中的“变体”,体现了宋人“平淡”、“自然”的文学审美属性。
关键词: 朱熹 《衡州石鼓书院记》 文学研究
关于衡州石鼓书院的研究有一些论文,许多是有关教育方面的,如《教育评论》2013年第6期唐卫平先生《古代石鼓书院对衡阳地方文化的促进》[1],探讨了石鼓书院在宋代以后开创了湖湘学派,传播了理学思想,促进了衡阳地方文化的发展。《船山学刊》2007年第3期凌飞飞先生《论石鼓书院的历史沿革和作用》[2],论述了石鼓书院是一座历经唐、宋、元、明、清五朝的千年学府,在我国古代书院史、教育史、文化史上享有崇高的声誉。关于文化方面的,如《图书馆》2014年第1期周戊香、王欣欣两先生《石鼓书院诗词文化及对湖湘文化的影响》[3]概述了石鼓书院诗词文化留存现状、内容,反映出的核心思想与湖湘文化的精神实质不谋而合。关于历史方面的,如湖南大学古代思想史2008年5月刘文莉先生的硕士论文《石鼓书院史略》[4],以时间为顺序,对唐、宋、元、明、清五朝石鼓书院的发展脉络及其对历史的影响进行探索。关于朱熹与《衡州石鼓书院记》的文章只有一篇,是《衡阳师范学院》2006年第1期熊考核先生的《朱熹与〈石鼓书院记〉》[5],从文化角度对朱熹书院记的内容做了阐述。从目前研究情况来看,还没有一篇从文学角度研究朱熹《衡州石鼓书院记》的文章,笔者试作《朱熹〈衡州石鼓书院记〉文学研究》一文,以抛砖引玉。
一、朱熹有没有到衡州石鼓书院讲学考证
关于朱熹有没有到过衡州石鼓书院讲学,目前有不同的说法,有的认为朱熹到过衡州石鼓书院讲学,如《船山学刊》2007年第2期贺殷、谭耀两先生《论石鼓书院的历史地位和作用》,认为:“石鼓书院南宋时朱熹、张栻都在此讲过学。”[6]《宁夏社会科学》2010年第5期程嫩生、陈海燕两先生《石鼓书院雅集活动和文学创作》认为:“朱熹在绍兴十八年(1148)年中进士,授泉州同安主簿,罢归后监南岳庙,讲学于石鼓书院,并为之作记。”[7]有的认为朱熹没有到过石鼓书院讲学,如《衡阳师范学院》2006年第1期熊考核先生的《朱熹与〈石鼓书院记〉》,认为“宋代大儒朱熹对石鼓书院的发展有着突出贡献。他虽然没有亲临石鼓书院讲学,但是他的《石鼓书院记》却让‘石鼓有声誉天下”[8]。到底朱熹有没有到过衡州石鼓书院讲学,需要进一步的考证,笔者考证的资料是《朱熹年谱》、《宋史》本传及朱熹所作的《衡州石鼓书院记》。
何忠礼点校的清朝王懋竑撰版本是《朱熹年谱》各种版本中好的本子,由中华书局出版发行,其中说到朱熹三次监南岳庙,第一次说:“(绍兴)二十八年戊寅(一一五八),二十九岁。春正月,见李先生与延平。冬十一月,以养亲请祠。十二月,差监潭州南岳庙。”[9]没有说朱熹到过衡州石鼓书院讲学。第二次说:“(绍兴)三十二年壬午(一一六三),三十三岁。春,迎谒李先生于建安,遂与具归延平。夏五月,祠满,复请祠。六月,高宗内禅,孝宗即位。复差监南岳庙。”[10]这次也没有说朱熹到过衡州石院讲鼓书学。第三次说:“乾道元年乙酉(一一六五),三是六岁。春,省札趣就职。夏四月,至行在,复请祠。五月,复差监南岳庙。”[11]这次也没有说朱熹到过衡州石院讲鼓书学。查《宋史》卷四百二十九本传,说:“罢归请祠,监潭州南岳庙。”[12]也没有说朱熹到过衡州石院讲鼓书学。更重要的是从朱熹的《衡州石鼓书院记》的文本阅读来看,朱熹没有到过衡州石院讲鼓书学,参见下文。因此,终朱熹一生,虽然三次到过南岳,但是确实没有到过衡州石鼓书院讲学。
二、篇名应该叫作《衡州石鼓书院记》而非《石鼓书院记》
朱熹的文章当中“衡州”两个字不能少,查阅相关论文,涉及这方面的文章,有的称为《石鼓书院记》,如熊考核先生。有的称为《衡州石鼓书院记》,如刘文莉先生。查阅《朱子全书》,据该丛书全言可知,做了精校,有“衡州”两字。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晦庵集》也有“衡州”两字。这两个字不能少。
三、朱熹的《衡州石鼓书院记》文学性研究
今查《朱子全书》当中《衡州石鼓书院记》,其文曰:“衡州石鼓据蒸湘之会,江流环带,最为一郡佳处。故有书院始自唐元和间,州人李宽之所为。至国初期,尝赐敕额。其后,乃复稍徒而东,以为州学,则书院之迹,于此遂废而不复修矣。淳熙十二年,部使者潘侯畤德鄜始因旧址列屋数间,榜以故额,将以俊四方之士有志于学而不淆于课试之业者居之,未竟而去。今使者成都宋侯若水子渊又因其故益广之,别建重屋,以奉先圣先师之像。且摹国子监及本道诸州印书若干种若干卷,而俾郡县择遣修士以充入之。盖连帅林侯栗、诸使者苏侯诩、管侯鉴、衡守薛侯伯宣皆奉金贵刻公田以佐其役,遗年而后落其成焉。于是宋侯以书来曰:‘愿记其实,以诏后人。且有以幸教其学者,则所望也。予惟前代痒序之教不修,士病无为学,往往相与择胜地,立精舍,以为群居读书之所。而为政者乃或成就而衰表之,若此山、若岳麓、若白鹿洞之类是也。逮至本朝庆历、熙宁之盛,学校之官遂遍天下,而前日处士之庐无所用,则其旧迹之芜废,亦其势然也。不有好古图旧之贤,孰能谨而存之哉?抑今郡县之学官,置博士弟子员,皆未尝试考德行道义之素。其所受授,又皆世俗之书,进取之业,使人见利而不见义。士之有志为己者,盖羞言之,是以常欲别求燕闲清旷之地,以共讲其所闻而不可得。此二公所以慨然愤于斯役,而不敢惮其烦,盖非独不忍其旧迹之芜废而已也。故特为之记其本末,以告來者。使知二公之志所以然者,而以今日学校科举之意乱焉。又以风晓在位,使知今日学校科举之害,将有不胜言者,不可以是为适然而莫之救也。若诸生之所以学,而非若今之人所谓,则昔吾友张子敬夫所记岳麓者,语之详矣。顾于下学之功有所未究,是以讲其言者不知所以从事之方,而无以蹈其实,然今亦何以他求为哉!亦曰养其全于未发之前,察其几于将废之际,善则扩而充之,恶则克而去之,其亦如此而已,又何俟于予言哉!十四年丁未岁夏四月朔新安朱熹记。”[13]
(一)文体辨析
朱熹的《衡州石鼓书院记》的文体属于书院记,关于书院记,杨庆存先生将书院记归属于学记,认为:“学记和藏书记属宋人新创,学记现存较早的是王禹偁《潭州岳麓山书院记》。”[14]而杜海军先生则将书院记归属于台阁名胜记。对此李光生先生不赞同,笔者支持李光生先生的观点,认为书院记就是书院记,是一种独立的文学体例,不能与学记和台阁名胜记混为一谈。据李光生先生研究“是宋人以书院为题材开辟的一种新文”[15],据熊艳娥先生的研究“最早的书院记出于五代末期,且仅有一篇”[16]。综合两位学者的研究来看,书院记虽然在五代末期出现,但是影响不大,因此把该体裁发扬光大的还是宋人,朱熹的《衡州石鼓书院记》是其中杰出的一篇,值得研究。以往学者往往忽视,即使有涉及的研究都没有涉及文学方面,所以更加值得重视。关于书院记的这种体式,属于记体,记体有所谓“正体”与“变体”之分。明代贺复征在《文章辨体汇选》中说:“按记有序事,有兼杂议论,今列为二体,外有排体、韵文体、律体、托物寓意体,皆为别体。”[14]明人徐师曾则对“变体”看得比较透彻:“其文以叙事为主,后人不知其体,顾以议论杂之,然观《燕喜亭记》己涉议论,而欧苏以下,议论淡多,则记体之变,岂一朝一夕之故哉?”[15]“变体”是相对于“正体”,“正体”以唐代的书院记为标准,特征是记事,少有议论。“变体”以宋代的书院记为标准,特征是都有议论。朱熹的《衡州石鼓书院记》的文体属于书院记当中的“变体”。金人王若虚为“变体”辩护:“陈后山云:‘退之作记,记其事耳,今之记,乃论也。予谓不然,唐人本短于议论,故每如此。议论虽多,何害为记?”[16]他认识到了唐人和宋人的差别就在于唐人短于议论而宋人长于议论。朱熹的《衡州石鼓书院记》达到了记叙和议论的完美结合,是“变体”当中的佳作,不可忽视。
(二)文学审美评价
关于朱熹的《衡州石鼓书院记》的审美评价问题值得探索,李光生先生认为“更致命的是,由于书院与理学的一体化,书院记当中的议论,往往成为理学的传声筒。也因此,书院记作为记体散文所应用的文学审美特质亦随之消失殆尽”[17]。对此笔者有不同意见,因为必须结合唐宋文学审美变迁重新审视,才能得出合理的结论。中国古代的文学审美观念多次变迁,从先秦到汉魏六朝到唐宋到元明清,不同时期有不同的审美趣味、评价。如唐人的审美注重“风骨”、“兴寄”、“兴象”等方面,而宋人审美则以“平淡”、“自然”为追求。朱熹的《衡州石鼓书院记》语言“平淡”、“自然”,就是体现宋人的审美趣味与追求。
本文的研究意义在于首次考证朱熹没有到过石鼓书院讲学并且从文学与审美的角度研究了朱熹的《衡州石鼓书院记》,可以为下一步的研究奠定基础。
参考文献:
[1]唐卫平.古代石鼓书院对衡阳地方文化的促进[J].教育评论,2013(6).
[2]凌飞飞.论石鼓书院的历史沿革和作用[J].船山学刊,2007(3).
[3]周戊香,王欣欣.石鼓书院诗词文化及对湖湘文化的影响[J].图书馆,2014(1).
[4]刘文莉.石鼓书院史略[D].长沙:湖南大学,2008:1-78.
[5][8]熊考核.朱熹与《石鼓书院记》[J].衡阳师范学院,2006(1).
[6]贺殷,谭耀著.论石鼓书院的历史地位和作用[J].船山学刊,2007(2).
[7]程嫩生,陈海燕.石鼓书院雅集活动和文学创作[J].宁夏社会科学,2010(5).
[9][10][11]王懋竑.朱熹年谱[M].北京:中华书局,1998.10.
[12]脱脱.宋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7:12752.
[13]朱熹.朱子全书[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3782-3784.
[14][明]贺复征.文章辨体汇选[M].四库全書,1409册,P2.
[15][明]徐师曾.文体明辨序说[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145.
[16][金]王若虚.滹南集·文辨[M].四库全书,1190册,P452.
[17]李光生.宋代书院记的文化阐释[J].兰州学刊,201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