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亲王府藏书肇始及散出时间蠡测

2018-08-27 11:31孙海桥
山东图书馆学刊 2018年4期
关键词:亲王同治刻本

孙海桥

(曲阜师范大学文学院,山东曲阜 273165)

怡亲王府在清代私家藏书中具有重要地位,清末潘祖荫在致陈介祺信札中曾经说:“怡府所藏,无一不精。”[1]其藏书目录有两种,《怡府书目》编纂时间稍前,著录宋元刻本165种,《影堂陈设书目录》编纂时间稍后,并且是残卷,著录宋元刻本181种,即便是将版本鉴定失误的因素考虑在内,怡府所藏宋元刻本的数量亦不可小觑,且抄本、明刻本质量亦很高。但是目前学界对怡府藏书研究较少,某些关键问题尚未得到解决,如怡府藏书究竟肇始于何时,以及散出于何时。

1 怡府藏书肇始时间

关于怡亲王府藏书肇始于何时,目前直接对其加以记载的资料,如清末陆心源《宋椠婺州九经跋》《刻续考古图序》、叶昌炽《藏书纪事诗》之怡贤亲王条、徐珂《清稗类钞》之怡贤亲王藏书乐善堂条,有认定为始自第一代怡亲王胤祥者,有认定为第二代怡亲王弘晓者,今笔者将相关文献一一加以分析,力图正确判断怡亲王府藏书肇始时间。

1.1 陆、叶、徐三说存在矛盾

胤祥说。

目前可知的最早提出怡亲王府藏书始于胤祥这一观点之人,乃是清末藏书家陆心源。其《宋椠婺州九经跋》曰:“怡贤亲王为圣祖仁皇帝之子,其藏书之所曰‘乐善堂’,大楼九楹,积书皆满,绛云楼未火以前,其宋元精本大半为毛子晋、钱遵王所得,毛、钱两家散出,半归徐健庵、季沧苇,徐、季之书由何义门介绍归于怡府。”[2]而在《刻续考古图序》中,陆心源又曰:“相传徐氏传是楼之书,雍正中全归怡贤亲王之安乐堂。安乐堂之书同治初亦不能守。”[3]将陆心源的两条资料加以分析,即发现其中存在的问题。

首先,藏书时间矛盾问题。何义门为何焯,卒于康熙六十一年,若如《宋椠婺州九经跋》之说,季振宜、徐乾学之遗书乃是经由何焯介绍归于怡府,则时间当在康熙末年,此时胤祥尚未封爵,《刻续考古图序》中则称徐乾学传是楼之书乃是雍正时期被胤祥所得,叙述时间前后不一。

其次,怡府藏书之地的矛盾问题。怡亲王府的藏书之处,陆心源一说为乐善堂,一说为安乐堂。而乐善堂实为乾隆皇帝书斋名,侯印国在《清怡亲王府藏书考论》中已经论及,兹不赘述。根据怡府常用的“安乐堂藏书记”与“明善堂览书画印记”的藏书印进行分析,怡府藏书地应为安乐堂与明善堂。由此可见陆心源对怡亲王府藏书情况知之寥寥。

那么,陆心源的信息来源是什么呢?通过对怡府遗书的搜集,可知目前仅有宋刻本婺州《九经》曾经怡府与陆心源递藏,而该书实为潘祖荫所得,后潘祖荫以此书与陆心源易周子燮兕觥,该书遂归皕宋楼。陆心源所藏怡府遗书数量如此之少,又如何能在《宋椠婺州九经跋》中详细叙述怡府藏书来源及散出流向呢?其信息或来源于潘祖荫。

据《郑庵书札》可知,在与陈介祺的书信中,潘祖荫便曾提及怡府藏书情况,称“怡邸所藏,无一不精,惜十年来散尽,现寥寥无几。宋、元本尤多不经见者。杨协卿翁叔平多得之”。[4]很有可能在与陆心源交流过程中,潘祖荫透露了部分怡府藏书的信息,而陆心源又加以发挥。但《宋椠婺州九经跋》与《刻续考古图序》前后叙述不一的矛盾,可以反应出陆心源所掌握的资料其实并不是非常确凿,其题跋并不能成为判断怡府藏书肇始时间的有力依据。

弘晓说。

叶昌炽在《藏书纪事诗》中称:“怡府藏书,始自怡贤亲王之子名弘晓,余闻之盛伯希祭酒云,存斋所言,考之未详也。”[5]盛伯希祭酒为清末藏书家盛昱,肃武亲王豪格后裔。叶昌炽强调此说源于盛昱,或是认为盛昱身为宗室且长居北京,得到的消息远比身处江南之地的陆心源更加可靠。而盛昱之信息,又极有可能来自于弘晓后人溥斌。

时代稍后的徐珂在《清稗类钞》中也提及了怡府藏书。《清稗类钞》为徐珂抄撮旧籍,分类而成,在记载怡亲王府藏书时,徐珂同时参考了陆心源《宋椠婺州九经跋》与叶昌炽《藏书纪事诗》,所以在处理材料时出现了严重的问题。“怡府藏书,始自怡贤亲王之子弘晓”,[7]此句为引用叶昌炽之说,之后的“其藏书之所曰乐善堂”云云,皆全抄陆心源之《宋椠婺州九经跋》。徐珂此举尤为荒谬,既引叶昌炽之说,据弘晓之生年,则怡府藏书时间应始自乾隆时期;再引陆心源之说,据何焯卒年则怡府收书时间为康熙时期,此时弘晓尚未出生,前后矛盾,不能自圆其说。

通过分析以上诸人记载可知,目前直接记载怡府藏书肇始时间的材料,陆心源叙说前后矛盾,不能自圆其说,难以令人信服;叶昌炽转述盛昱之语,盛昱或闻自载垣之子溥斌,其正确性尚待考察;徐珂记载乃抄撮陆心源与叶昌炽二人材料而成。因此,以上三家之说皆不足以成为判断怡府藏书肇始时间确切有力的证据。

1.2 怡府藏书应始于胤祥

学界亦有部分学者对怡府藏书肇始时间进行了考察。如杜泽逊先生根据何焯卒年与弘晓生年相仿佛,认为“所谓怡府藏书始于弘晓,亦未可信”。侯印国在《清怡亲王府藏书考论》一文中亦对怡府藏书肇始时间进行了讨论,但仅能确定弘晓时期怡府藏书已经蔚为大观。笔者根据资料综合分析后认为,怡府藏书始自胤祥,或可追溯至康熙后期尚未封爵之时,但不晚于雍正时期。

考傅增湘《藏园群书经眼录》著录《瓜庐诗》一卷《附录》一卷,该书原为曹溶所藏,后有何焯跋:“薛景石诗藏书家亦不易得,此编秋岳侍郎于吴市得之,手录赵紫芝三诗于卷末,盖其所最赏心者也。今归邸主书库,乃传录一本而谨识其后。何焯。”[8]该题跋后并无撰写时间,故时间难以确定,仅知当为康熙六十一年何焯去世之前。

在目前通行的《义门先生集》中,邸主一词曾出现过一次,指代八阿哥胤禩,故邸主为藩邸之主。《瓜庐诗》上钤有“安乐堂藏书记”“明善堂览书画印记”印,故题跋所称的“邸主”应为十三阿哥胤祥。何焯曾在八贝勒胤禩府上侍读,与胤禩感情颇深。但何焯与其他皇子亦有交往,何焯《跋〈困学纪闻〉》曰:“丙戌春日,皇子四贝勒命为阎氏校勘讹字,重阅一过。”[9]丙戌年为康熙四十五年,此时皇太子胤礽尚未被废,康熙后期的夺嫡活动尚未开始,诸皇子之间关系较为和谐,故何焯能为四阿哥校勘《困学纪闻》。

并且何焯在与友人信中称:“杨君国维已分与十三殿下处读书……昨新庶常为各邸伴读,圣明谓诗文无出杨君右,殿下又钟爱者,将来遭际不可知。”[10]既然在信中能与友人够讨论杨国维之遭遇,很可能何焯与杨国维相识,而杨国维又成为了十三阿哥之伴读。由此来看,何焯身为八阿哥之侍读,但不影响他与十三阿哥之间有交往,其题跋较为可信。

笔者在研究怡亲王府藏书的过程中,搜集了曾经怡府收藏之书541种,其中在进入怡府之前曾经他人收藏之书122种,包括曹溶之书38种(明本13种,抄本25种),季振宜之书7种(宋本2种,元本1种,明本4种),徐乾学之书2种(宋本1种,明本1种),与陆心源题跋中所说的“徐、季之书由何义门介绍归于怡府”不符。通过以上数据可知,曹溶藏书占据比例非常高,已经接近三分之一,再结合《瓜庐诗》何焯题跋,笔者认为,经过何焯介绍归于怡府的那部分书籍,实则来自曹溶,并非季振宜与徐乾学。

曹溶,字洁躬,一字秋岳,号倦圃,崇祯十年进士,曾任御史,入清后再次出仕,为清初著名藏书家。康熙二十四年,曹溶卒,其子孙将藏书售出。何煌《法书考跋》曰:“先生殁后,将旧钞、宋、元版书五百册质于高江村,竹垞先生倍其值而有之。”[11]民国时期邓邦述收藏《吕敬夫诗不分卷》后有何焯跋语:“癸巳孟冬,嘉兴曹侍郎家以《吕敬夫诗》一册来鬻。”[12]蒋汝藻家藏明刻本《遗山集》亦有何焯跋语:“《遗山集》康熙癸巳得之倦圃先生诸孙,其诗皆先生手点也。”[13]癸巳为康熙五十一年,距曹溶去世已二十七年,此时曹氏后人仍在鬻书。

丁丙所收藏的《闲居录》有何焯跋语:“此册岀于曹秋岳侍郞家,林若橅手钞也,康熙戊子,秋翁家所存残书皆归青霞堂书库。”[14]既然以书库名之,可见青霞堂并非是书肆,应为某人藏书堂号。笔者推测,青霞堂或为当时胤祥藏书处。当时人重宋元版书,一般藏书散出皆是宋元版先出,之后方是明本、抄本等,近时刻本尤不为人所重。康熙四十七年时,曹溶书散出已经二十余年,宋元善本早已被售出,与怡府所购曹溶书籍皆抄本、明本的情况相合。

曹溶生前与何焯相交,在其去世后,何焯与其子孙亦有交往,如上述题跋中,康熙五十一年时曹溶之孙携书售给何焯,再联系到何焯身为八阿哥侍读,且与十三阿哥侍读杨国维相识,拥有与十三阿哥的沟通渠道,因此,何焯已经具备了成为两方中人的资格。何焯《闲居录》题跋所记载的,有可能就是曹溶残存遗书出售给胤祥。不然,为何清前期大藏书家中,独独曹溶遗书在目前发现的怡府藏书中数量最多、占据比例最高?应当是有一次集中的购置,才会如此。

另外,怡亲王府曾藏一部元刻本《梅花字字香》。管庭芬批注《读书敏求记》在《梅花字字香》下注曰:“蒋杨孙买书进王府。”[15]蒋杨孙为蒋廷锡,雍正时期官大学士,卒于雍正十年。《丛书集成初编》所收录的《梅花字字香》有胡珽跋语:“曩得五砚楼袁氏抄本,末题‘是书遵王所藏元刻本进内府矣,世少传本,抄胥讹字,异日正之’云云。”[16]五砚楼袁氏为乾嘉时期藏书家袁廷梼。关于钱曾藏元刻本的下落,袁廷梼认为是进了内府,而时代稍晚的管庭芬则认为是被蒋廷锡送进了王府。

钱曾藏元刻本《梅花字字香》仅有一部,故其去向亦仅有一种。元刻本《梅花字字香》稀见,若流进内府,乾隆时期的《天禄琳琅书目》以及嘉庆时期的《天禄琳琅书目后编》皆应对其进行著录,但却未见其于内府存在的痕迹,而怡亲王府却藏有元刻本《梅花字字香》,其流向当以管庭芬之说为是,乃是经蒋廷锡之手进入怡亲王府。因雍正皇帝即位后,极其信任胤祥,政务多操于其手,有可能因胤祥喜藏书,官员前去拜访时往往以书籍为贽礼,既投其风雅之好,又可免行贿之讥。

因此,综合以上两条材料来看,怡府藏书应肇始于胤祥,或可追溯至康熙后期胤祥尚未封爵之时,但不会晚于雍正时期。

2 怡府藏书散出时间

关于怡亲王府藏书的散出时间,目前多笼统的认定是在同治初年,时间界定并不是很准确。盖因陆心源《宋椠婺州九经跋》曰:“怡府之书,藏之百余年,至载垣以狂悖诛,而其书始散落人间。”[17]载垣被杀在咸丰十一年十一月,故陆心源此跋也仅点明怡府散出时间在同治时期,而不知确切的散出时间。另杨绍和宋本《证类本草》跋:“今春明善堂书散出,予得明刊宋元人集及各子书善本百余种,而宋元本独鲜,此与韩、柳二集,元椠《尔雅》可称珍笈。”[18]此跋撰写时间为同治五年,故有部分学者认为怡府藏书开始散出时间为同治五年。而笔者对资料进行分析后认为,怡府藏书散出应当是经历了两个阶段。

2.1 咸丰时期

咸丰十年秋冬时,怡亲王府有少量的精品流出。

叶昌炽载潘祖荫言:“庚申都下怡王府宋元椠本捆载出售,所见《周易单疏》《左传单疏》皆北宋大字监本,惊人秘笈,每部不过数金,皆为常熟翁尚书及杨协卿太史所得。”[19]同治、光绪时期干支并无庚申,此庚申年应为咸丰十年。是年英法联军进入北京,圆明园遭劫后被付之一炬,咸丰皇帝带领后宫嫔妃、大臣急忙逃往热河避难。此时清宫天禄琳琅藏书亦不免流散部分,如盛昱藏书中有宋刻本《昌平集》,钤有天禄琳琅诸印,盛昱卒于光绪二十五年,此时八国联军尚未进入北京,故应为第二次鸦片战争英法联军进入北京时流出;更何况怡亲王府藏书?

当时翁同龢在京,其日记中记录了英法联军入北京后的种种恶行,咸丰十年九月商谈议和时,“夷索怡王府为公所”,[20]之后“英国欲烧怡王府及刑部狱,盖巴酋以受辱含怨也”。[21]所谓的巴酋指英国公使巴夏礼。咸丰十年八月,怡亲王载垣等人赴通州与英法两国议和。“忽于八月初四日口语决裂,将巴酋及伊手下人诓拿,解京锁铐,交刑部监禁,共十八人。又陆续拿获英法二国文武兵将三十余人,递至园寓,续分寄密云、昌平各州县,拕毙者数人。”[22]巴夏礼亦受虐待,“惟前将吧嗄哩发交刑部,跪锁押杠,熬审数日,须发全行烧燎”。[23]受到如此非人虐待,巴夏礼对怡亲王载垣怀恨在心,故议和时提出条件,欲焚毁怡亲王府与刑部。这都表明英法联军进入北京时,怡亲王府情况很不乐观,极有可能在兵乱中部分精品藏书流出王府。

潘祖荫与翁同龢、杨绍和关系密切,其所说的怡府流出的北宋刻单疏本被翁、杨二人所得的可靠性较高。考《翁同龢日记》咸丰十年的记载,十一月廿五日“到三槐堂看书,终日未食”[24]廿六日则“遂诣三槐,携书十余种归,价极廉”。[25]翁同龢日记中所记载的在书肆看书甚至终日不食的记载仅有此一次。虽然当时亦有刘喜海家藏书散出,但是在《翁同龢日记》中,已经记载了之前的十一月十八日,“到三槐堂遍观刘燕庭家书籍”,[26]既然已经遍观,为何之后的廿五日在三槐堂看书且终日不食?比较有可能的是,翁同龢廿五日在三槐所观书即怡府所流出的北宋单疏本。同年的十二月初九日,翁同龢“夜访伯寅,伯寅方忧贫,意甚不乐”,[27]或此时潘祖荫缺乏资金购买怡府所出之善本,一直耿耿于怀,故于光绪十年时尚记忆深刻,向叶昌炽描述了当时情景。遗憾的是翁氏藏书并无书目传世,故不知其所得的北宋单疏本的具体情况。

杨氏海源阁编有《楹书隅录》,著录了海源阁的绝大部分善本,其中却无北宋刻单疏本。潘祖荫《后汉书》跋曰:“门人杨协卿海源阁藏宋元本最富,余皆得见之。”[28]故其说杨绍和收购怡府北宋单疏本必有所据。但在《元本尔雅跋》中,杨绍和称:“余斋旧藏宋椠诸经善本颇夥……(注:元本尔雅)与余斋藏北宋单疏残本堪称双璧,洵仅见之籍也。”[29]仅在此跋中,杨绍和透露了海源阁藏有北宋刻单疏残本《尔雅》。这批得自怡府的北宋刻单疏本在《楹书隅录》中并未著录的原因可能与咸丰十一年的捻军之乱有关。杨绍和记载:“辛酉,皖寇扰及齐鲁之交,烽火亘千里,所过之区,悉成焦土,……及寇退,收拾烬余,幸尚什存五六,而宋元旧椠所焚独多,且经部尤甚。”[30]《楹书隅录》中对这部分烬余书籍未做太多记载,如上文所述的北宋单疏本《尔雅》便未被著录,仅在元刻本《尔雅》的题跋中略微提及。故其他的北宋单疏本残书亦保存在海源阁,但未被著录而已。

2.2 同治、光绪时期

同治四年初,怡亲王府藏书开始彻底散出,至光绪时期已散落无遗。

但怡亲王地位比较特殊,是清代宗室中少见的非军功世袭罔替亲王。雍正八年怡亲王胤祥薨逝,雍正皇帝悲痛异常,“吾弟之子干珠耳着袭封怡亲王,世世相承,永远弗替,凡朕加于吾弟之恩典,后代子孙不可任意稍减,佐领属下等项亦不可挪移、更改一二”。[32]辛酉政变之后,慈禧太后下令将怡亲王爵位由世袭罔替亲王降为不入八分辅国公。同治三年恢复怡亲王爵位,但是由怡亲王胤祥幼子弘晓一系转入了四子弘皎一系,袭爵之人为弘皎四世孙载敦。

载垣之子溥斌在搬出怡亲王府之后,带走了怡府几乎所有的藏品。崇彝记载:

怡亲王载垣革爵后,其府第虽归孚郡王奕譓,而府中所有庄园,皆仍归其子溥斌,迁居于东四头条东口之小府,即旧邸之跨院。其府中书画玩物皆上品也,宋板书籍多至数百种,皆卖于隆福寺三槐、同立诸书肆。画件尤伙,至有未裱之迹,瓷、玉各物称是。琴弦、雅扇皆怡府出名之物,不计其数,卖之四十年不能尽。至庚子后,此溥大爷犹存,诸物始零落。翁文恭所得之善本书,维桂亭通侯之石谷,王云合绘之南巡图,皆怡府物也。盛伯羲得者亦不少,皆在同治末、光绪初年。[33]

据翁同龢与朱学勤等人记载可知,此阶段怡府藏书开始散出的具体时间,约在同治四年初。考《翁同龢日记》,同治四年二月初十,“得见宋本《集韵》,钱遵王家物,惊人秘籍也,酬以三十金不售”。[34]此钱曾旧藏宋刻本《集韵》乃自怡亲王府流出。且其之后的日记记载四年八月初三日,“访朱修伯,见所收宋本《说苑》”。[35]朱学勤所收藏的宋刻本《说苑》今藏北京国家图书馆,上钤有怡亲王府藏书印。另传书堂藏抄本《周易解》曾经怡府及结一庐递藏,上有朱学勤题跋曰:“予得之于京都书肆,旧为怡邸藏书……同治四年六月朔,朱学勤识。”[36]故笔者认为怡府同治时期开始大规模散书时间应为同治四年初。而杨绍和同治五年的宋本《证类本草》跋仅记载了杨绍和在同治五年春时所收怡府藏书的情况,并不表示怡府藏书于此时才开始散出。

综合来看,怡亲王府藏书肇始时间可追溯至胤祥,至其子弘晓时期,怡亲王府藏书已经蔚为大观,享誉宗室;其藏书散出则经历了两个阶段,咸丰十年时因英法联军进入北京,流出少量精品,同治四年初开始,怡府藏书彻底散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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