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扉
城市里没有真正的风,城市里只有气流。
城市的气流温温吞吞、黏黏糊糊,像个没脾气的老妇人,一点也不清爽,一点也不麻溜。
真正的风应该在山野,在乡村,在女孩子柔亮的发梢上,在男孩子敞开的衣襟间。
油菜花黄遍田野的时候,风是含蓄的、羞澀的,轻轻的,轻轻的,生怕惊扰了谁,生怕吵醒了谁。然而风又是率真的,是温存的,没有一丁点扭捏和做作,心甘情愿地陪着孩子们一起跑,一起唱,一起追轻飘曼舞的柳絮,一起看满天招摇的风筝。有时候,风也会调皮地挑起墙角的灰尘,迷了孩子的眼,嘻嘻笑着看着他们哭着回家找妈妈。
真正的风有时候也会犯懒,尤其是知了叫个没完没了的时候。风喜欢躲在家里哪也不去,任由孩子们疯跑疯闹,直到他们渴疯了,冲到井口舀一瓢凉水咕咚咕咚地灌个肚儿饱。于是风受到了感染,变得激情四射,呼来雷,呼来电,呼来雨,痛痛快快地来一场午后派对,直到玩累了,乖乖藏在雨后的湿润里,和孩子们一起看彩虹架桥,看云卷云舒。
树叶黄的时候,也是风最多变的时候。雨打落了芭蕉,霜杀红了枫叶,风会像一位多愁善感的女子,从里到外透露着淡淡的忧伤。风也有绝情的时候,会一夜之间将枯枝败叶涤荡得干干净净,让天变得更加辽远,让地变得更加广阔。风到了山里就变成一位艺术大师,在山的画布上画出一幅幅充满诱惑的藏宝图,这里挂几颗金黄的柿子,那里埋几个漏网的地瓜,引诱着孩子们去找、去挖。
真正的风也有寂寞的时候,但再寂寞也不会躲在城市的角落里哀鸣。风是洒脱的、奔放的,是不拘一格的,是狂妄不羁的。风不屑于拐弯抹角,要刮就扯天扯地地刮,直刮个飞沙走石,天昏地暗;要吼就没心没肺地吼,直吼个万物萧条,地动山摇。风童心未泯,会肆无忌惮地和孩子们开玩笑,逆着他寸步难行,顺着他收不住脚。风还是个不知疲倦的歌唱家,他可以守在孩子们的窗前,整晚整晚地唱,唱冰的晶莹,唱雪的离歌。
真正的风就是个孩子,无须背上沉重的书包,不必戴上厚厚的眼镜,更不用扮成小大人的样子,用拙劣的成熟掩饰内心的稚嫩。天空有多高就可以飞多高,大地有多远就可以跑多远,而那些躲在城市里的慵懒气流,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豪情和雅兴,永远也体会不到什么是天马行空,什么是气吞山河。
自由,是风的天性。
也只有自由,才能让风成为真正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