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秋英
直至上世纪80年代,煤炭一直是太原居民做饭烧水不可或缺的生活消耗品。所以,大濮府煤场对七十年代前出生的市民来说,想必印象是蛮深的。
桥头街和海子边交岔口的斜对面,有条宽阔的巷子叫大濮府。巷口有家“清和元”,每到头脑烧麦帽盒子上市时,连门口都是热气腾腾的羊肉味。巷子中间,在桥头街小学的后门与太原电影机械厂(这里曾是太原市文化艺术学校的旧址)的前面有块空场地,常年堆着两座乌黑发亮的“金字塔”。在太阳照射下,一闪一闪,晃人的眼——这就是著名的大濮府煤场。
这两座乌金山,一般是东山煤和阳泉煤。我们上下学路过,常常見满载煤面的大卡车或者马车进来送煤,卸到马路边,然后由工人师傅用板儿锹往煤堆上扬撒。东山煤烟大,不好点燃,但耐烧、价钱便宜,几毛钱就能买一百斤。阳泉煤又叫无烟煤、易燃烧,价钱得一元以上。用东山煤,掏炉灰时都是被炼住的瓷猴,而阳泉煤基本呈粉状。煤场很少有炭块,于是更显弥足珍贵。附近市民总是趁刚卸煤,就赶去买煤。买回的炭块像宝贝一样另行收藏,只有当生火、做不起饭时才填两块救救急。煤面儿一般不能直接往火炉里倒,得和成煤泥、打成煤糕或捏成泥球。买哪种煤首先得参考自己的经济实力。
煤场也卖煤球,但来源不同。其一是从河北里的煤建公司直接进货,用机器制成:其二是大濮府煤场师傅自己生产,听说把煤面、石灰、粘土用水搅拌混合,摊在地面铺平,用铁铲照长宽一寸左右切开。然后投到筛子里摇,为怕粘连,边摇边撒煤沫子,基本就像元宵那样是滚出来的,然后或烘或晒,放到一间干燥屋里。无论哪种煤球,都是圆溜溜的,像乒乓球,又像核桃,却个个是不含糊的黑包公。它们自燃力相当强,蓝色火苗呼呼地直往上窜。因价钱超过阳泉煤,普通人家消受不起。我们大院,只看见李强小朋友家经常烧用。听周阿姨说,烧煤球家里比较干净。
我印象最深的是煤场的地磅,它不同于那种装有轱辘可以推上走的秤。商场里进了猪羊肉,一扇扇摞上去,把秤砣加上就称过了,还能测人的体重。而大濮府煤场的地磅跟地面高度一致,平车装满煤面后,可直接拉上过秤。与四周隔条缝隙的地磅,站上去跟平地确实不一样。它的材料可能是木板包着铁皮,下面装着弹簧,面积比平车要宽裕得多。这种机械地磅比起现在的电子地磅,依据的是杠杆原理,估计一次性称个千儿八百公斤不成问题。过磅员一身劳动布工作服,走进磅房看秤,按顾客购买的斤数,有工人师傅用铁锹随时增减分量,开票交钱也在窗口办理。每次大哥二哥买煤时,我和妹妹总愿跟上。不为帮忙,就是稀罕在地磅上站站,走走,享受一下比地面晕乎很多的动感,顺便称称体重。过磅的叔叔说:“下来吧,小鬼,你太轻了。”
买煤前,煤场先要空平车过一下地磅。毕竟当时人们囊中羞涩,那些担着箩筐买煤的顾客跟过磅员因估算萝头分量争得面红耳赤,已不是什么稀罕之事。
当然,煤场对少部分居民来说,也是解个燃眉之急。每到入冬前,有办法的人家就开始找人找车联系煤矿,家里去几个年轻后生当装卸工,这样能多划拉些炭块儿,剩余的煤面儿和泥打煤糕富富有余,而且价钱便宜些。而更多门户还是大濮府煤场的铁杆顾客。
随着时代的变迁,煤场到“落幕”前主要靠卖蜂窝煤,但渐渐被源源不断的拉平车小贩抢了生意。究竟是因为送货上门,还是价钱可以商量的原因?反正,包括大濮府煤场在内的太原市大大小小煤场,从八十年代开始渐渐淡出了人们的生活。
如今,人们用的是煤气灶,烧的是天然气,基本跟煤说了“拜拜”。大濮府也早已成为“铜锣湾”的一部分,年轻人只知道那里的夜市很热闹。然而,在中老年市民心中,大濮府煤场的两座乌金金字塔,永远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