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_周春伦 余凌 供图_探月学院
“想象一所高中,校区如联合办公空间般设立于城市核心,并与周边资源形成友好互补,空间设计如同Google办公室,全球、全行业的顶级人才汇聚在此成为学生的授课老师、导师、教练、伙伴,每个学生都在导师支持下拥有个性化的学习目标与成长路径……”
这是探月学院官网的自我介绍。其创始团队是平均年龄不到25岁的四个年轻人,他们的目标是培养内心充盈、积极行动的未来公民,并声称要在12年内改变整个中国的教育生态。
这个听上去像“天方夜谭”的愿景,就在去年,实现了Pre-A轮融资,成了教育创新的热门,有人甚至称之为中国教育的未来。
按计划,经过两年筹备、完成4轮完整试课后,这所“想象”中的高中将在2018年9月于北大附中正式破壳。
和其他很多教育者和家长一样,本刊记者也带着无数疑问:探月学院究竟在做什么?它和其他教育创新有什么不同?这些年轻人将怎样影响中国教育生态?是什么在吸引那些年长的、传统意义上优越的成功者义无反顾地投身其中?从探月毕业的学生将走向何方?
← 王熙乔正在与同事探讨
↑ 探月办公室黑板上的课程规划图
王熙乔,更常用的称呼是他的英文名Jason。
如果没有做探月学院,他现在极有可能在美国南加州大学念天文学,并预计在未来成为博士甚至天体物理学家。
对他的第一印象来自探月学院宣传片,他不疾不徐地叙述学校是什么、探月背后的精神是什么,与设想中创业者跃跃欲试的形象完全不符。
初次见面,就在探月学院。一个色彩鲜明的两层建筑,没有教室,只有办公室、会议室,以及一块开放区域和散落分布的几个“舱体”格子间。所有区域都是开放的,与美国创新学校HTH风格十分相似。
眼前的王熙乔干净瘦削,白色休闲外套,耳机挂在脖子上。几位教育者来探月交流,他坐在人群里,谈吐自若。如果不是事先了解,恐怕很难猜出他的实际年龄,1997年生,今年21岁。
他的种子轮投资人、杜克大学基金会理事王建利开玩笑爆料,生活中追求他的大多是比他年长的女性,但都被他的理性吓跑了。
很多接触过他的人,包括“童书妈妈”三川玲,前不久在她那篇万字长文报道里说,这个只有她一半岁数的王熙乔,“还是用他头脑中巨大的精神能量震撼了我”。
然而,当我们回过头来梳理他来北京之前的教育经历时,却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更值一提的,倒是那段“不被教育”的故事。
王熙乔是四川绵阳人。绵阳中学天下闻名,按照很多人的规划,高中进绵中,然后进清华北大,这或许将是最好的人生选择。但对就读绵阳东辰国际学校的王熙乔而言,这无疑是“监狱”。
每天练习、做题,练习、做题,这不是王熙乔想要的。那时,他还是校篮球队成员,球队一起参加训练的有部分高中生。通过他们,王熙乔看到的是一眼望到头的高中生活:早上6点起床出宿舍,直到晚上10点晚自习结束回去,三点一线。“我觉得这简直太窒息了。”
至今回想,他还觉得幸运的是,很多原因促使他成了一条“漏网之鱼”。
原因之一,他表现得与传统意义的“乖孩子”无异,懂规矩,不惹事,成绩相对稳定,“优秀非拔尖”,不被老师找麻烦也不被过多关注;原因之二,除了品行问题,父母几乎对他完全不干涉。父亲说过一句王熙乔现在还十分受益的话:树长得笔直好看,长得弯弯扭扭也是一种艺术。
就在这“漫长的中学”将要结束时,他偶然间发现了另一种可能性。
那天,照常和他一起蹲厕所玩手机的哥们突然聊起未来,说父母准备送他去其他高中或出国。就这样一句话,点醒了王熙乔:我是不是不用在这所学校一直读到高中毕业?我是不是也可以去试试?
就在那之后、经过一番了解,他找到了北大附中,递交了申请表,并且非常顺利地通过了面试。
探月学院外景
从绵阳到北京,当时的他还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只是凭着直觉知道——不想要什么。
幸运的是,到北大附中,王熙乔不仅遇到了对的人,而更重要是找到了自己的问题。
此时,附中已在王铮校长带领下实现了“选课走班”的全面改革,其资源的丰富和开放程度是一个西部小城学生前所未见的。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这是三个没有标准答案的哲学问题。在北大附中这三年,也是王熙乔寻找答案的过程。用探月学院的课程来说,就是“元认知”的过程。
这得益于三位老师。前两位是一对夫妇,Grant和Martha,美国圣约翰学院的终身教授。
圣约翰学院是美国第三古老的高等教育学府,也是美国当前最大的天主教教会学校。与现代大学不同,它沿用了一套独特的“大著作”(Great Books)教学制度,没有教材,没有教师授课,甚至没有考试。哲学、神学、自然科学、文学、数学……所有课程都是在阅读众多经典的基础上,组织学生展开“柏拉图式对话”。更有趣的是,就在这种培养模式下,这所学院拥有全美最高的博士学位比例,从这里毕业的学生平均收入排名全美前十。
老教授夫妇将圣约翰大一的课程及上课方式带进了北大附中。第一次接触这种完全开放的教学,王熙乔震撼了:原来课堂是可以没有答案的。学生和教授之间也可以平等对话。
第一年的课程是人类学,这一整年他们都在探讨一个主题:“什么是本质?”他们一起阅读古希腊哲学经典,探讨科学与宗教的本质,对比不同时期的法律……
其中《汉谟拉比法典》和《美国独立宣言》的讨论就让王熙乔深受冲击:到底什么是恒久的正义(本质)……整个课程下来,他觉得似乎没有什么东西是本质,或者,变化才是本质?结果第二年,探讨的主题就转为“变化是什么”。
与王熙乔交谈,你会发现他是一个“原理意识”非常强的人,谈教育,他首先问教育的本质,谈学校,他问学校的本质。整个采访,“本质”成为王熙乔使用频率最高的词。这种思考问题的方式,分明有当年教授夫妇留下的印迹。可以说,这种追问也直接决定了他后来的一系列动作。
第三个对王熙乔产生巨大影响的老师是张璐鸥,美籍华人,中国最早的营地教育“启行教育”的第一任CEO。为了更贴近教育实际,他曾在北大附中做教师。结果,在人工智能还没有成为热词的2014年,他已带着一群中学生在激烈探讨人工智能、脑机接口、区块链、基因工程对人类未来十年到二十年的影响。
这一系列冲击,却让王熙乔陷入了深度迷茫:世界变化如此之快,我是谁?我与这个世界的关系是什么?我应该为这个世界付出什么?我应该得到什么?
与此同时,王熙乔在中科院超导所做实习研究员。这也让他感到,与其做一个孤独的研究者,自己似乎更倾向于与人交流,成为社会发展的参与者和推动者。
他转而向张璐鸥求教,张璐鸥向他提出一个问题:这几年里,什么事情对你来说是最有意义和价值的?
王熙乔很自然地想到自己在教育里的这些选择和机遇,于是回答,这就是最有意义的。
张璐鸥说,那你就把它给更多人吧。
这关键的一问,直接将王熙乔推向了教育。在张璐鸥支持下,王熙乔在学校创办了Entrepreneurship Club(创业俱乐部),一方面把自己从圣约翰教授夫妇处学习到的授课方式和内容带给更多同学;另一方面,将更多有趣的人请到学校做讲座、开工作坊,进行思想碰撞。
王熙乔的第一个问题是:教育的本质是什么?
回溯到“学校”(skhole)最初产生的古希腊,王熙乔说,它实际是闲暇的意思。那时教育的本质是追求人的幸福美好和生命意义。而后,随着生产力发展,教育的功用随之改变。
探月学院内景
根据麦肯锡的研究报告,“在2040年,机器将有能力自动化80%左右的人类现有工作;即使考虑雇用成本、社会接受度等因素,约50%的工作也会被自动化。”
这是即将到来的现实,那么,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教育的本质和使命究竟是什么?
课间休息时间 ↑
线下活动之真人图书馆 ↗
选课学生初次见面之破冰活动 →
前不久,王熙乔和电影圈的朋友在共同拍摄一部纪录片,主题是“人工智能时代背景下的教育”。拍摄团队去了世界上很多不同国家,前不久刚结束非洲肯尼亚的拍摄,目前在印度,之后是美国。
在肯尼亚,他们将镜头对准了贫民窟基贝拉(Kibera)。很多人可能和我们一样会问:既然是讲人工智能,为什么会去非洲贫民窟?
意料之中,王熙乔笑了笑,他讲述了发生在基贝拉的一个故事。
基贝拉是非洲最大的贫民窟,该地虽然距肯尼亚首都内罗毕只有十分钟车程,占地约2.4万平方公里,却蜗居了近100万人口。除了贫穷、纷争,还有数量庞大的艾滋病群体。
拍摄期间,一个小女孩在镜头前很平静地说,家里很多时候没有水和电,常常有人闯进来,我们已经习惯了。
然而让拍摄者意外的是,就这样一个满目疮痍的贫民窟,却有一位教学十多年的芭蕾舞老师。从她这里走出去的学生通常早孕率最低、出路最好。前不久,她的学生,也就是那个小女孩,突然对妈妈说,她想成为一名外科神经医师。妈妈告诉她,也许整个肯尼亚还没这个职业。女孩说,所以我要做第一个。
王熙乔一下子湿了眼眶。这个命名为《无用》的纪录片“非洲部分”目前正在北京电影学院播放。一面是飞速发展、令人目接不暇的现代科技,另一面是绝地里起舞的“黑色芭蕾”,两个画风迥异的场景猝不及防地交织在一起,你看到了什么?看到了科技,还是看到了人?
抛开这个话题。在最近一篇文章《探月学院:未来教育的本质,就是顺应人的发展规律》里,王熙乔开门见山地提出两个数据:从1960年到2010年,全球抑郁症患者比例翻了10倍;2017年,美国大学辍学率达45.2%,大学累积教育债务达1.4万亿美金。
从表面上看,这是两个毫不相干的数据,但实际上它们正连接着同一件事情——“教育”,或者说,直接关联教育的两大使命:促成人的幸福发展;满足生产力发展需求。事实是,在技术飞速发展的同时,现有教育体系不但无法培养出应对技术挑战的人才,反而,它可能正在威胁着人类的生命健康。
一开始,王熙乔并没有想要创立一所学校,而“登月舱”项目的成功让他看到了更大的可能性。
这个利用北大附中的创客空间做成的项目,其本来定位是“学生项目的孵化器”,一个支持学生去探索和发展自我的平台。后来就成了探月学院的雏形。
在现在的探月学院,我们还能看到当初的“登月舱”设计。“探月”“登月”,这些听起来高科技的名词,王熙乔有自己的解读:代表人类对于未知最本质的好奇与探索,对于梦想最坚定不移的行动力。转换为探月学院的育人目标,也就是:内心丰盈、积极行动的未来公民。
孵化器阶段,王熙乔带领学弟学妹们尝试了最早的项目制学习,他们做的第一个项目就是用一个半月时间设计和搭建起了一个创意空间(现探月学院的员工办公室)。之后,他们又做了很多其他项目。王熙乔亲眼看到这些项目对学生的改变,有的人找到了自己的兴趣和发展方向,有的人靠自己设计的软件实现了经济独立,而一个很自然的结果是,他们当中大部分都去了很好的大学。
探月学院开学典礼 ↑
课堂上的约法三章 ↗
舱体式的教室 →
“登月舱”孵化器的尝试很成功,很快有其他学校对此表示兴趣,王熙乔意识到,这个模型已经成为一个有商机有市场的课外辅助产品了。
但是,单子签出去,在其他学校落地的结果却让王熙乔不能接受。离开了北大附中这个相对开放包容的环境,他发现自己的产品陷入了一种极其尴尬的境地,甚至成了他口中的“肿瘤”——“在登月课程里,学生被鼓励去大胆尝试、寻找自我,转身回到传统课堂,老师会说,你那是浪费时间。”两个不同价值体系撕扯之后的结果是,有学生直接选择辍学,这对王熙乔造成了很大冲击。
既然教育体制内的小修小补无法真正解决问题,慎重考虑之后,王熙乔做出一个决定——那就自己办一所完整意义上的创新学校。
这个决定意味着两件事,第一,他放弃了能够立马赚钱的机会,第二,他将立即面临资金断链的问题。
最艰难时,他和创始同伴得一边在外工作,再用赚来的钱保证项目推进。幸运的是,就在2017年,他收到了杜克大学基金会理事王建利先生的投资,后者同时也是现盖茨基金会中国首席代表李一诺的“一土教育”的投资人。
戏剧表演
公共艺术课
现任探月学院院长崔璐是四位合伙人中最后一个加入的,也是唯一一个80后(89年),原启行营地教育的第二个员工,和张璐鸥一起搭建起了启行教育的整个框架。5年营地教育经验让她发现,对学校、家长、老师来说,实际上最难做到的一件事情是“相信孩子”。
反观探月学院做的尝试,无不是建立在“相信孩子”这个基础之上——打破传统学科体系,颠覆课堂模式,以学生的需求为中心,调动学生的内在积极性。
那么,在探月学院,学生们究竟要学什么、怎样学习?探月学院设定了三个大的学习模块:个性化学习、项目制学习(PBL)和深度学习。
在传统学校作为主要内容学习的事实与概念性知识,被探月学院放在“个性化学习”模块——不需要老师讲授,由学生自己在线上完成。学习内容是探月学院基于国家课程大纲、美国Common Core、AP大学先修课程及个人专业发展需要,选取的可汗学院、Coursera、Edx等线上平台学习资源。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进行不同方向的学习。当然,他们线上学习的过程是可视化的,学生成长导师(师生1∶7)会及时跟进学生的学习情况,组织线下交流、答疑和计划调整。
而在当今社会被频繁提及、面向未来所需要的沟通与合作、创造性与问题解决、批判性思维等等“核心能力与素养”,更多通过“项目制学习”模块来获取。这些项目包括学术类项目、跨学科探究式项目(等同于STEAM),以及个人发展项目。学生可以基于兴趣及需求选择相应的项目学习。
生物工作坊
公共艺术课
这就好比一个Apple Store,探月学院的角色是苹果官方,老师的角色是应用开发商,学生是用户。学院负责制定应用开发、上架规则,开发商负责具体应用的研发,而用户的需求和体验是被高度重视的。
通常情况下,学生的个人发展需求与学院的育人目标共同决定PBL课程的设置与更迭。无法满足学生需求的课程,在选课制度下便无法生存,这就打破了“老师开什么,学生学什么”的状况,促使PBL课程教师进一步去了解学生,也使整个课程体系保持在开放、更新的状态。
一个刚进入探月学院的学生可能会呈现三类状况,一类完全茫然,一类有大的方向,另外一类有明确目标。对第一类学生,他们进入探月学院的第一个目标是找到兴趣和方向,而这个支撑基础就是大量的、种类丰富的PBL课程。
最后是深度学习。这个词听起来很抽象,如果要描述,可以说——它是王熙乔在哲学课上找寻“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三个问题答案的过程;是王熙乔选择放弃南加州理工大学读书,转而投身教育事业的过程;它同样是纪录片里那个肯尼亚女孩在百万人的大贫民窟里决心要成为一名神经外科医师的过程。
在探月学院,“深度学习”模块覆盖自我认知、学会如何学习、建立系统观等三方面内容,有如下一些课程:“社会心理学”“元认知学习”“幸福与生死学”“哲学训练”“批判性思维”“认知科学入门”。以元认知为例,学习方式主要是阅读中西方经典、教育戏剧、写作禅、冥想等等。目前这个版块正在进一步开发。
王熙乔认为,对自我的深度认知能真正带给人丰盈和自由,他借用电影《一代宗师》的一句话说,这个过程就是“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张翰之的哲学课“幸福与生死学”。作为首席试错官,他一直被伙伴们称为X的存在
探月学院院长崔璐
到目前为止,探月学院已完成三轮试课,2018年进入第四轮、也是最后一轮。
出生于1992年的合伙人张瀚之是团队里第一个带课的人,一个高大舒展的东北男生,毕业于中央财经大学。两人是在网络认识的,说起来像是“知己相逢”,隔着屏幕像蚂蚁碰了碰触角就确认了同类。
很快,张瀚之辞职来了探月。因为具有非常强的跨界能力,他被探月伙伴们称作“X”的存在,也就是,哪里需要人他就能立马顶上。
第一轮试课,张瀚之首当其冲地开设了《幸福与生死学》,原以为这类课程对高中生不会那么有吸引力,结果却大受欢迎。
选课学生中有一个大高个男生,张瀚之对他第一印象是皮肤有点黑,不怎么说话。随着课程推进,除了结合哲学与孩子探讨生命的意义、幸福是什么,张瀚之还设计了“实践体验”的环节。他带学生去北京海淀区一家教堂,听信徒做礼拜唱圣歌。之后,又到一所临终关怀医院,与那些即将不久于人世的老人交流。
课程临近尾声,那男生突然找到张瀚之,说,我想和同学分享一下我自己的经历。通过他的讲述,大家才知道,他就是一个刚与癌症做完生死较量、与死神擦肩而过的人,而这之前,他从来没对任何人提过。这门课让他敞开心扉,重新审视生命的价值。自那以后,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开始发生变化。
这是一个通过课程走出阴影重新接纳自己的故事。在探月,还有更多找到自己兴趣并做到极致的故事,比如前不久刚刚成功开办了个人画展的高二学生陆欣瑶。
但是,探月学院希望培养的人才,不只是关注自我、发展自我,在“内心丰盈”之外,他还须是“积极行动的未来公民”。
只是,王熙乔对“责任与道德”有不同看法。他认为,与其空谈责任与道德,更有效的方法是帮助学生树立“系统观”,找到自己和他人、和这个世界的整体联系,这才是持续性美德的来源。
比如,探月学院内部每学年都会提出一个年度大问题,多数与十亿以上的人口相关,比如“白色污染”“能源危机”“全球变暖”。这些年度大问题会作为当年所有跨学科探究项目的源头,基于此,学生和老师再提出更聚焦的问题并通过小组合作解决。
学生也会主动去关照周围的世界。比如“公共艺术”课程,他们发现小黄车损毁严重,于是用“为小黄车包扎”的艺术性表达提醒人们去爱护;发现北京市的某些店铺招牌过于庸俗扎眼,小组成员便集体出谋划策重新设计。
2018年9月,探月学院将正式开学,第一届预计招生30人。截止目前,接受面试的学生已超过这个数目。面试仍在继续。对第一批学生和家长,探月很谨慎。与其说招生,不如说是在找一群志同道合的人。
在王熙乔的设想里,这群人选择探月——“不是因为我们可以给他们多大安全感,而是原本没有我们,他们也在尝试改善教育”。焦虑驱动的家庭、以升学为目的的家庭,在探月行不通。
但是,学生出口依然是教育者和家长关心的问题。2017年初,美国顶尖私校Hawken School宣布成立向大学递交新式成绩单的联盟MTC(目前,被常春藤为首的百多所大学承认),也就是说,联盟成员将改变传统的录取方式,在学科知识外,更加关注核心素养。并且,在新“成绩单”里,学生每个学习目标下的学习和实践记录将高度可视化。这恰好契合了探月学院的人才培养方向以及依靠探月IT研发部门、探月研究院建立的全新评估模式。
王熙乔做探月,正如他自己说,更像是在做一个“教育能量场”,就像看天地间万事万物,没有什么是孤立存在的,任何事物都在某个场中存在。因此,也只有“顺应人发展规律的教育”才可能吸引更多人。
按规划,一所探月学院顶多能容纳300人,这个数字在中国庞大的基数之上简直微不足道。与王熙乔有过深入交流的人,都很清楚他的理想绝不是做一所标志性的学校而已。
王熙乔常说的一句话是,“一件事的起因,蕴含着这件事的基因,也指引着它的未来。”他也常问,为什么是我,而不是那更多的他、她、他们?
在刚刚结束的招生会上,王熙乔讲到这里,几乎有些哽咽。而这也是崔璐以及更多人选择探月的原因之一,“就是希望在未来,Jason不是一个偶然。”
有人问,探月学院成功的几率有多大?王熙乔说,不存在失败与否的问题,它只会是一个不断迭代的过程。
这也是当初撼动张瀚之的地方。“为什么他在这个年纪就有如此强的使命感?辅助人类探索未来,这个理想在别人看来可能像个笑话,但他做的所有事情都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探月学院办公区域的墙壁上,用粉笔字写着这群年轻人对未来的规划:2018年9月,招到30名优质生源;2019年9月,招到70名优质生源;2020年9月,在北京以外的城市建立2~3所分校……五年时间里,在全国及全球不同城市建设8~12个校区,尽量覆盖大的交通枢纽,国内如成都、上海、深圳、长沙、西安,国外如硅谷、首尔、巴黎等。
这还不够,即使10所探月学院,12年时间也只能服务于3万多人。因此,探月学院将成立教育生态变革学院,一方面进行面向未来的教师培训,另一方面将研发的教学工具与教学内容输出给其他有创新需求的学校。
为什么是12年?王熙乔说,根据麦肯锡的报告,距离人类被机器替代的时间还有22年。培养一个人需要至少10年,也就是说,需要在2030年前彻底变革现有教育体系,才可能支持后代适应未来的世界。
这个看起来科幻般的数据,是王熙乔的使命感,然而也正是事实——“我们不能将其视为一个自然而然会解决的问题,相反,我们必须全力以赴。”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