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加拿大的寄宿制学校

文_白凡

在文化争论中，有人提出文化优劣论。文化的优劣可以通过分析认为西方文化是“优等”的，中华文化是“劣等”。所以最好放弃劣等文化，拥抱优等文化。

尤其重要的是，要拥抱有终极关怀的西方宗教，中国的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这使我想起一段被遗忘的文化征服的故事。这是本人在加拿大学习人类学，从一位印第安女教授的关于美国和加拿大寄宿学校课程中了解到的。

今天看来，有必要与有良知的中国人分享。至于那些已经被洗脑的、或者在为文化抹黑效力的人，不指望对他们有任何意义。

“优质”文化名义下的人口灭绝

在1620年和1621年之交的冬天，102名搭乘“五月花”号来到美洲的清教徒处在饥寒交迫中，冬天过后，活下来只剩50来人。美洲的主人印第安人给移民送来了生活必需品，教他们狩猎、捕鱼和种植玉米、南瓜。在印第安人的帮助下，欧洲的新移民逐渐习惯了当地的生存。在欢庆丰收的日子，他们邀请印第安人一同感谢上天的赐予。这就是延续到今天的“感恩节”的由来。

美国人至今仍年年庆祝这个节日，但后来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

印第安人在历史上建立过四个帝国，最重要的是中美洲阿兹特克帝国和南美的印加帝国，发明过玛雅文字，天文学的造诣很深，为世界提供了玉米、番薯、西红柿、烟草、可可等作物。

殖民者对这样一个文明，不仅没有感恩，反而给他们带来了毀灭性的灾难。他们带来瘟疫，抢夺他们的土地，屠杀他们的人民。据维基百科统计，殖民时期，西班牙属地有1300万印第安人被杀，巴西大约1000万被杀。最后，拉丁美洲的男性印第安人基本没有后代，其混血后代麦士蒂索人，大多为男性殖民者与当地女性的后代。

北美的情况更糟，据独立研究的结果估计，直接因美国政府行为而导致的印第安人口灭绝高达一千万至一亿一千四百万（据 D. Stannard：American Holocaust (Oxford Press,，1992) ）。

1763年对印第安人的大屠杀 。Paxtou boys 1763年画

既使在美国政府资助的相关研究里，也承认至少有一到四百万印第安人被杀。在1720年，每剥一张印第安人的头皮，可获得高达100镑的赏金。在加拿大，98%的原住民遭杀戮。印第安人被赶入保留地，在今日美国，当年这块土地的主人印第安人仅占总人口1%左右。

印第安人作为人类几大人种之一被基本灭绝，这个事实，就是在西方人所谓“优质”文化的名义下，在民主美国建立后以政府行为进行的。

寄宿学校的“教育”与“关怀”

卡莱尔印第安工业学校

种族灭绝之余，殖民者更进行长期的文化灭绝。所谓文化灭绝，由拉斐尔莱姆金在1933年《文化种族灭绝/涂鸦》所定义，关键词Vandalism，英语指打砸、涂鸦的普通词语，上升到种族灭绝的严重性。

从19世纪20年代，到20世纪90年代，美国和加拿大政府通过所谓的寄宿学校，对劫后余生的印第安人进行了近两百年的文化灭绝。

美加政府建立寄宿学校基于一个目的，加拿大人认为，他们有义务“教育”和“关怀”大屠杀中幸存的印第安儿童。最好的改变就是学英语，接受清教徒的生活方式。从而在几代人之间，使印第安文化彻底消失。

美国人作出一样的决定，他们对待印第安人的政策，从“死掉的印第安人是最好的印第安人”改为著名的“拯救印第安人的个体，同时消灭印第安种族”计划。他们也称这些学校为寄宿学校。

学校由政府出资，由教会经营和运作，学生的就学由牧师、警察强制执行，反对的家长会受到严厉惩罚。印第安儿童从六到七岁，强制从父母身边带走，学校在上百英里之外，在十六岁完成学制之前不得与家庭团聚。彻底隔断他们与自己文化和语言的联系。在高峰期，加拿大有上百所这样的学校。总共约150000原住民的儿童被迫离开自己的家庭。

最后一所寄宿学校，直到1996年本人到达加拿大数年后才关闭。

寄宿学校基于一个基本观念，印第安文化是一种“劣等”文化，他们的儿童只有皈化西方宗教，讲英语或法语，才能同化到主流社会。这些儿童被禁止讲自己的语言，一经发现就会受到惩罚。他们大多受到长期的身体和精神虐待，包括大面积的性虐待。他们没有机会经历正常的家庭生活，寄回家的书信也用英文书写，家长不能阅读。兄弟姊妹即使在同一学校，也不可以见面，男女是隔离的。

学校不能提供合格的教育，地处偏远，很难找到合格的师资。许多学校把孩子当作免费劳动力，这些儿童在异己文化中，受到长期的畸形影响，最后回到保留地，没有归属感，没有技能，同时更为自己的文化和身体而感到羞耻。这种长期虐待是致命的，导致严重的酗酒和自杀。同时又形成他们对政府救济和食品券的严重依赖。所以，保留地往往是美国、加拿大最贫穷，犯罪率、失业率最高，毒品和自杀最严重的地方。

下面是根据寄宿学校幸存者的叙述（据司法诉讼的记录）能看到的一些寄宿学校儿童生存实况：

上世纪70年代，美国南达科他州的寄宿学校里，学生被殴打、鞭笞、烧烫、扔下楼梯、剥夺食物、以头撞墙和让他们裸体示众。在寄宿学校蓬勃发展期间，无数儿童死于前往学校途中或死于学校内，有的死于试图逃跑时的恶劣环境或饥饿。

你们要防备假先知。他们到你们这里来，外面披著羊皮，里面却是残暴的狼。

——《马太福音》第七章

最近的庭外和解表明，教会提供给这些孩子的教育特色不只是残酷的体罚，还有猖獗的性虐待。在最近的一次理赔中，关于西北和阿拉斯加地区的相关寄宿学校性侵害案件中，涉及受害人多达400名。2003年，南达科他州100多名前受害人诉讼苏福尔斯和拉皮德城的天主教教区，控诉该地的几所寄宿学校的牧师、修女和一般雇员持续多年的强奸、鸡奸和性骚扰。

用卡莱尔印第安工业学校创办者理查德·普拉特上尉的话来说，美国政府的目的就是“杀掉这些孩子体内的印第安因子，拯救他们”

法院的文件和教会的记录，包含了上面描述的可怕的身体虐待和性虐待的细节。下面是霍华德·旺纳的痛苦回忆：

当我在四五岁第一次抵达特卡维萨时，修女和神父似乎很欢迎，但他们是想要我把这里当成是我的家。 这种友好持续了几个星期。 然后有一天，坡伦帕普世神父来到我住的地方，拉着我的手，带我到教堂。我们来到祭坛后面一个里面只有一只椅子的小房间

坡伦神父让我坐下来，解开他的裤子，把XX掏出来，开始用它擦拭我的脸和嘴唇。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的几次，有时在背后的祭坛，有时在他的房子。在接下来的一次，我突然被呛住，什么东西从我的嘴里流出来。 他还把我转过来，强奸我。他用双手抓住我的头发，颈部或肩膀，伤得我很重。

不久，修女也开始性虐待我，她把我放在她的袍子里，抓住我的小手揉她的双腿之间。这修女也对其他孩子那样。这很可怕，不仅因为她这样做，而且因为那里很黑，我无法呼吸。其他虐待，包括用树枝甚至铁铲打我们。

教会，主要是天主教会利用这个机会在西部繁荣，大批的教堂、修道院得以建成。2010年，南达科他州立法会议员体谅到教会的“困难”并通过法律，该法律由一位教会律师起草，禁止超过40岁的个人起诉天主教教会这样的机构对儿童的性虐待。由于几乎所有原住民的原告都是40岁以上，和一些被指控的罪犯都已死亡，而南达科他州关于身体虐待的法规对于这些受虐人也超过追诉时限，观察家认为，立法机关制定该法，是为了刁难印第安人并帮助教会。第二年，一名法官就引用该法，将18名受害人扔出法庭。

写这篇文章的本意，是用血淋淋的事实提醒大家，认同文化优劣论的人，不要忘了，既然你同意有的文化是优于别的文化的，那就承认了优等的文化有理由消灭劣等的文化。所以,从身体上消灭劣等文化的种族清洗，继之以文化上进行的清洗就很正常了。

有人告诫我们，希特勒对犹太人的种族清洗，比起美国对印第安人的清洗，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美国人的文化种族灭绝，尘埃尚未从我们的眼前散尽。这些历史绝不应被遗忘。

对中华文化的批评，如果不是出于理解之同情，用钱穆先生的话说，就必然成为“一个被征服国或次殖民地之改进，对其自身国家不发生关系。换言之，此种改进，无异是一种变相的文化征服”。

宾夕法尼亚寄宿学校给他们“适当”的衣服和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