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药神》：人性光辉照亮小人物

王珉

青年导演文牧野执导的《我不是药神》关注疾病、金钱、利益和人性，属于现实主义题材的佳作。剧情有笑有泪，前半段是欢喜的黑色幽默，后半段则是沉重写实的描绘，片末更让人陷入啜泣的悲伤。

故事原型取自2013年国内印度抗癌药“代购第一人”陆勇，徐峥饰演的主人公则名为程勇。原型陆勇身患白血病，因无力承担高额抗癌药，而使用低价的印度仿制药，又为其他病友代购。后来，他面临销售假药的公诉时，病友们联名写信请求法院对其免予刑罚，最终他没被起诉。

这位平民英雄的故事，被改编为电影《我不是药神》，故事更具好莱坞的戏剧性套路。程勇不再是病人，而是一位卖印度神油的贫穷商人。交不起店租，儿子即将被前妻带出国移民，父亲病重，因高额医药费而无法继续住院……毫无退路的中年油腻男为了赚钱，铤而走险，到印度代购仿制药。当他赚得盆满钵满时，为了不被警察抓去坐牢，将代理权转给奸商。但最后，他得知印度仿制药渠道被截断时，又重走代购之路，命运把他推向了自我救赎的方向，人性的光辉照亮了平凡的人生。

白血病人吕受益即使病入膏肓，对家人依旧生死不弃，负重前行，最后因无药治疗离开人世。在人生境遇最极端的时候，他依然并永远是一位可敬的父亲……这些桥段百味杂陈，几度使人落泪。尤其是年过花甲、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听从自己的内心，选择包庇卖假药救命的程勇。“我得病3年，正版药吃了3年。房子吃没了，家人被我吃垮了。现在这药才卖500，能救命。药贩子根本不赚钱呐，谁家还能没有个病人？”这些话语，透着忧伤，浸染着病友的内心。

最后，她又掷地有声地补了4句话：“你就能保证自己这辈子不得病？我不想死，我想活着，行吗？”老太太形容枯萎，但神情镇定，仿佛根本不曾有过白血病的摧残，抑或此刻遭受的讯问，并不在她的意识之内。她将底层小人物的卑微和挣扎，血淋淋地撕开示人。

全片最经典的一句话是假药奸商说的：“世上只有一种病最难治，穷病”大病面前，许多人沦为穷人，“因病致贫返贫、看病难看病贵、救命药短缺”的问题不言而喻。珍惜活着的每一天，人生最大的成功就是健康地活着。如果片末没有中国医保出来救场，将救命药纳入报销名录，电影或许将以遗憾收场。某种程度上，也是对医保的致敬。

《我不是药神》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角色，莫过于周一围饰演的警察曹斌。他一直在良心和职责中纠结。第一次，他跟局长说，侦查发现假药是有药效，局长打断他。职责当前，他道出“战书”：“贩售假药伤天害理，我义不容辞”第二次，他在楼梯上劝局长别查，局长说：“法大无情，我忍你够久了，让开”于是，曹斌再次选择了职责。第三次，当老太太向曹斌求情，别再追查假药的渠道后，他洗了把冷水脸，望向镜中的自己。人和影，分别拷问着职责和良心，镜头聚焦在镜子中的倒影，暗示他选择规则之外的良心。接着，辅警问他怎么办，他说，放人。

后来，黄毛为了帮程勇脱险，开着装载假药的车和重型大卡车相撞，不幸身亡。程勇赶来医院，单手抓着曹斌的衣领，声嘶力竭地质问：“他才20岁，想活命，他有什么罪？”在这场法律和人情的博弈中，曹斌万分痛苦，百般挣扎。最终，他下定决心，跟局长說办不了此案，他完全站到了良心这一边，选择背下处分的后果。凄凉无奈的语境，却营造了最为淳朴而动人心弦的氛围。

曹斌是程勇前妻的弟弟，厌恶一事无成的程勇。在机场时，两人送别程勇的儿子时，曹斌拍着程勇的肩膀说：“咱哥俩找地方喝一杯？”其实，曹斌已经知道他就是卖假药的人，可是程勇心中只有与儿子的离别之痛，没有给对方倾诉的机会。程勇原先打骂前妻，在派出所险些被身为小舅子的曹斌揍，最后却因程勇的善举，两人得以和解。程勇出狱时，只有曹斌来接他，说了同样的话：“咱哥俩找地方喝一杯？”这一次程勇没有拒绝。曹斌的警察形象，让人看见执法者身上的人性光辉。“法不容情，法亦有情”应该成为这个时代的亮色和追寻的坐标。

法院最终判处程勇有期徒刑5年，四面八方的病友自发前往，夹道目送程勇入监前的最后一程。他们纷纷脱掉口罩，焦灼的目光含着不舍和感激，洞悉一切的观众都哭了。已经阴阳相隔的吕受益和黄毛，仿佛再次出现在人群中。吕受益依然虚弱憔悴，佝偻着身躯，只不过这次他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囚车缓缓开走，程勇的手心攥着囚车的铁柱，对着冰冷的玻璃窗，默默地，默默地蹙眉，唯有晶莹的泪花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交流方式。泪光中，病友为他行的注目礼，像是一种隐喻，仿佛还能看见许多鲜活的生命，在病痛折磨中，坚持活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