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 岚 陆长超
(福建艺术职业学院 福建 福州 350100)
中国戏曲脸谱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独有的舞台化妆造型艺术,是中国传统戏曲重要的组成部分。脸谱拥有各种图式,在形成和发展过程中大量地吸收了中国传统文化元素和各种象征性符号,同时也吸收了大量人们熟悉的各种寓意性的图形,并根据戏曲剧情和人物形象塑造的需要,进行综合性创作的结果。在戏曲脸谱众多图式创造中,蝙蝠形是比较突出的,对蝙蝠形脸谱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重要性及在戏曲脸谱中的应用、变化、发展、定型的演变过程做出分析与研究。
蝙蝠是翼手目动物,是唯一有飞行能力的哺乳动物。它分布世界各地,大多蝙蝠是白天休息,夜晚在空中飞翔,以蚊子、飞蛾等昆虫为食,少数蝙蝠取食植物果实或吸食动物的血。蝙蝠与其他的哺乳类动物最大的不同在于它的前肢已进化成有膜的翼,但没有羽毛。蝙蝠前肢四根指骨延长用以撑开翼膜。第一指进化成钩状便于攀爬或理毛,其余各指不具钩爪,后肢五指均有钩爪,主要功能为易于悬挂。蝙蝠的怪异除了身体四肢,还有多变的鼻叶和外耳売。蝙蝠全身有灰色的柔毛,头部有些像老鼠(图1)。
图1 蝙蝠
在中国民间传说中蝙蝠是长寿的动物,能活到千岁的蝙蝠全身雪白,头也变得很重,以至于倒垂悬挂。将蝙蝠风干研磨成粉末服食,可以使人长生不老,成仙得道。《抱朴子》说:“千岁蝙蝠,色如雪白,集则倒悬,脑重故也,此物得而阴干末服之,令人寿万岁。”①《玄中记》也认为“百岁伏翼,色赤,止则倒悬,千岁伏翼,色白,得食之,寿万岁”。②《水经注》中更是说蝙蝠“得而服之使人神仙”。③
“蝠”谐音“福”,“福”是中华民族几千年永恒的祈福主题,也是中国人共同追求的人生目标。“福”字有一段衍生过程,本意与祭祀有关。《说文解字》:“从示、畐声。”④福是形声字,与祈祷有关,象形双手捧举着容器,在祭台前面祭祀,祈求祖先与神灵保庇佑,也就是说“福”的本义是祭祀时的供品,这就是福的最初含义和原生义。《辞海》对“福”的解释为“祭祀用的酒肉”。⑤
对“福”的词义,古人释义多作“富”。《释名》说;“福,富也”。⑥《诗经·大雅·瞻仰》云:“何神不富。”⑦《礼记·郊特牲》也说:“富也者福也。”⑧可见福与富互解,福又与财富相通,追求钱财过上富裕的生活亦是世俗社会人们的原始愿望。“福”也是诸事皆吉的总称,每逢新年或吉日,则有祝福之联、贴字样或有寓意的图案出现在民俗活动中,人们用以祈盼万福的来临。
在吉祥寓意的习俗中,“蝠”与“福”“富”谐音,所以从明代之后就将蝙蝠图形应用于各类装饰艺术中。清代应用更为普遍,各种不同形式的蝙蝠形大量出现在这一传统造型活动的盛会中,人们用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和大胆的移情、变形手法,将原本并不美丽的蝙蝠塑造成翅卷祥云、风度翩翩的形象,将蝠身、蝠翅等部分变形夸张的盘曲自如,让人喜爱。渐渐人们都认同蝙蝠具有福气、长寿、吉祥、幸福和因其自然的生活习性倒悬而睡的“福到”等象征意义。直到现在人们还可以在古民居的建筑构件上,日常使用的器物、家具以及各种各样艺术装饰品中看到蝙蝠的身影。
戏曲脸谱吸收了民间各种艺术类型中的蝙蝠形,并根据戏曲人物的特性,在脸谱有限的面形范围中对蝙蝠进行变形和重构,除了传统寓意外,脸谱中的蝙蝠形与阴阳、五行说等传统学说有了更进一步的融合。脸谱在应用蝙蝠形时,会根据戏曲人物的属性进行恰当的处理,在脸谱上有时强调蝙蝠形,有时也会虚化对蝙蝠形的塑造,由此构成了蝙蝠形与别的图形主次互换、不断变化的装饰感,这种装饰感在层层变化中走向装饰性,最后向抽象发展。
在现存的戏曲活化石莆仙戏的脸谱中,蝙蝠形主要是勾画在脑门、眉头和眼睛等部位。在这些区域的蝙蝠形带有装饰性,总体上是以勾线形式显现蝙蝠的外轮廓,蝙蝠头、身、翅的细部处理带有立体肌理感。蝙蝠的整体图形勾画在视觉上有向下或向内的倾向,这样演员在表演时,蝙蝠形也会随着演员脸部表情肌的运动而产生变化(图2),在莆仙戏中创作者对蝙蝠是给予积极肯定的态度,因此蝙蝠形的勾画也充满了情趣。
蝙蝠形多以单数出现,在脸谱整体构图中也采用了地图反转(实形和虚形互换)和共用形等创作表现手法(图3)。
图3 莆仙戏脸谱
蝙蝠形色彩以黄、绿、黑为主,当传统文化意识介入之后,蝙蝠形色彩又分为两种:一种是相生关系,蝙蝠形与衬底色为相生关系,如(莆仙戏、杂面)脸谱选用的颜色是白与黑、绿与红(暗合此消彼长、四季轮回之意)。第二种是辟邪作用,蝙蝠在五行中为黑色,属水,方位北方,在谱式中蝙蝠形却用红色来表示,红、黑在中国传统意识中是避邪的色彩。
在山东梆子典韦的脸谱中,脸颊的左右和下巴有较明确的装饰性蝙蝠形(图4)。
图4 典韦脸谱
二十八星宿北方第三星宿女宿被创作成为女士蝠脸谱,第一张女士蝠脸谱是绿色底,前额上是黑色的装饰蝙蝠形,勾金色外轮廓线(图5)。
图5 女士蝠脸谱
另一张女士蝠脸谱是在蓝底色前额上勾画红色装饰蝙蝠形。这两张女士蝠脸谱的蝙蝠双眼都在演员两眼之间,这也是印堂勾画的一种形式。另外,在表现蝙蝠本身的脸谱,戏曲中曾有过蝙蝠王、蝙蝠精角色,画面是一只充滿喜庆的蝙蝠形(图6)。
图6 莆仙戏脸谱
图7 福神脸谱
在神话人物判官脸谱中,额头一般以红色为底,上面用金色或白色勾画的装饰性蝙蝠造型与传统艺术中的蝙蝠形大致一样,阐明判官是掌管人间的寿命之官,带有职业性特征,创作者对角色是持肯定的态度。钟馗和判官脸谱在额头上的造型有相似之处,颜色上还使用了灰色和红色组合,相比判官脸谱红色、白色和黑色浓烈的色彩组合显得更加威严、内敛,钟馗脸谱灰颜色的使用也让人推测此时道教已对脸谱造型产生了影响。这个时期的戏曲舞台上我们还可以看到大量与福文化有关的神袛,如福神(图7)。
脸谱直接就将福字画在脸部中央红色菱形上,在菱形周围勾画四只朝向中心的装饰性蝙蝠形,表达了传统意识五福的寓意,给演出增加了许多吉祥喜庆的气氛。
蝙蝠形介入脸谱创作后,在造型上除了寻找融于脸谱的方法外,它的寓意也有了变化,开始探求或表达福以外更深更广的意义。首先是暗示角色是不寿之人,关羽社火脸谱的造型是在腮部左右各画了一只蝙蝠形,蝙蝠没有作为主形出现在额头上。在脸谱发展的某一阶段,关羽的脸谱的另外一种处理方式是在两眼之间的上方勾画了一只拉长翅膀的蝙蝠形(图8)。
图8 关羽脸谱
图9 太史慈脸谱
同样表达不寿的人物有京剧中的周仓,他的脸谱借用了钟馗的谱式,在额头中勾画了一只金色的蝙蝠形,有时周仓为了与主角关羽配合,在额头上还勾画了一只不对称的蝙蝠形。这一类的脸谱寓意复杂,创作手法又灵活多变,应用十分广泛。京剧和地方戏曲中的马武,也在额头上勾画了蝙蝠形;东吴名将太史慈是名扬天下的义士,信义笃烈,大有古人之风,可惜壮志未酬身先死,因此在额头上勾画了视线向下的蝙蝠形(图9)。
这些蝙蝠形的应用都表达了对英雄英年早逝的惋惜之情,同样的例子还有戏曲对隋唐演义中不寿的人物塑造。隋唐第一好汉李元霸一生战功累累,在紫金山力挫各路反军,独收玉玺,却在回长安的路途中举锤骂天,暴死于雷雨霹雳之中,因而李元霸的脸谱造型为鸟形(雷公嘴),在额头上勾画了色彩鲜艳的蝙蝠形,营造了强烈的历史悲剧之情(图10)。
图10 李元霸脸谱
图11 刘瑾脸谱
在单雄信的脸谱中,因为他是隋唐农民起义的英雄,不愿受降,被徐茂公所杀,因此在额头上勾画金色蝙蝠形,表明他忠心不二的性格。在王伯当的脸谱额头上也勾画了一只金色的蝙蝠,作为李密的部下,王伯当最后与李密一起被李世民的军队射死于断密涧,当李世民跪下求他投降时,他宁死不从,真正体现了孟子所说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在表现杀富济贫,除暴安良的绿林好汉徐世英(青面虎)时,也在他的脸谱额头的正中间勾画了向下飞翔的蝙蝠形,脸谱色彩是由黄绿到红的相生关系,以示对徐世英的赞美之意。在另一类太监脸谱中,蝙蝠形表达的却是希望角色人物不寿的意愿,这时的蝙蝠形一般出现在两眼之间的上方,如大太监刘瑾的脸谱。刘瑾是历史上的反面人物,但平生还做了一件促成姻缘的好事,因此他的脸谱以红色整脸出现,上面勾画了一只展翅的蝙蝠形,与额头上方的红点(有的是蓝色点)呼应。红点是应用了的相术中对额头上的伏犀骨表现的一种变形,而蝙蝠的变形是与相术中印堂上的川字纹和民俗中的火纹融合在一起创造出的新图式(图11)。
太监伊立的脸谱用油白色铺底,暗示他凶暴、阴险的性格,为表现他满脸骄横不可一世的神情,在两眼之间勾画一只对称的蝙蝠形,希望其不寿的寓意十分明确。
脸谱中除了用蝙蝠形来暗示、评价、诅咒角色人物不寿之外,又延伸出用“寿”字直接表示不寿之人,最明显的例子莫过于楚霸王项羽。在不同谱式的变化中,项羽脸谱最后以十字门脸出现,额上黑色直线贯穿到鼻窝,再以两道寿眉合成钢叉形,又称“钢叉脸”。京剧大师郝寿臣晚年把古寿字图案,用行书的笔意勾画在项羽脸谱上,古拙苍劲,不同凡响,将项羽的脸谱造型推向极致,千古流传。这里的插图是京剧中通用的项羽脸谱(图12)。
图12 项羽脸谱
秦腔中的包拯脸谱也曾在两眼之间出现过寿字纹,表达老百姓希望他能长寿的愿望。
明、清戏曲脸谱中大量使用蝙蝠形装饰,这和当时在生活中对蝙蝠形广泛使用的社会风气有关。戏曲发展到一定程度,有一些人物在脸谱造型上便以蝙蝠形装饰为主,包含了不以成败论英雄的意味,也表达了这些英雄功名未成身先死的悲壮,这些人物我们以钟馗、张飞为例。钟馗脸谱中蝙蝠形的使用已超出“福”文化的寓意范畴,它所表达的不仅是“恨福来迟”之意,而是多元因素的最终选择,而“五福”的寓意却由钟馗戏中的五鬼角色来表达,虽然在五鬼的脸谱中没有出现蝙蝠形。在钟馗脸谱中额头上勾画的蝙蝠形有两种形式,一种是对称形:对称的蝙蝠形以金色或中黄色表现,所表示的人物是神。第二种是不对称形:蝙蝠色彩用金色或是绿色描绘,这可能是受西方戏剧观和色彩学理论的影响。此外,钟馗脸谱与戏曲舞台上钟馗的表演也有一定的关联,为的是加强舞台表演时脸部的动态感,同时也加强与戏中五鬼表演的融合。在文学作品中,对钟馗形象的描写是“豹头环眼,铁面虬鬓,相貌奇异”,但是在早期戏曲“钟馗嫁妹”中的钟馗脸谱却只在额头和两眼勾画了三只类似蝙蝠形的“飞鸟”(图13)。
图13 钟馗脸谱
是否在表达钟馗盼妹早点出嫁的心情,还是表达钟馗的“母爱”情怀还有待研究。在后来的发展中钟馗脸谱的造型是在额头和脸颊上描画装饰性蝙蝠形,变形的蝙蝠脸造型结合眉眼装饰在面颊的大部分位置,而额头上描画的蝙蝠形通常只起装饰和点缀作用,不是重点。最后的钟馗脸谱整体造型吻合文学中对钟馗形象“豹头环眼,铁面虬鬓,相貌奇异”的描述。在张飞的脸谱中,我们依然可以看类似的造型手法。张飞、关羽、刘备因有“桃园三结义”的典故,因此直接将桃子作为象征物描绘在张飞额头正中。《三国演义》中对张飞的形象描述“豹头环眼,燕颌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因此在戏曲中张飞脸谱谱式是十字门蝴蝶脸,定位为“笑脸”,脸谱上蝙蝠形除了暗示“不寿”之外,更多的是起装饰作用。钟馗的出现是一个特例,他既有打鬼、驱邪、除祟的本领,他又是春节的门神,还是端午节时斩五毒的的天师,也是道教诸神中唯一的万应之神。钟馗脸谱谱式的定位一直在不断的发展和演变,从北方的神话模式最后发展到东方的神话模式,在我们看来他也许和判官、包拯等又有某种内在的联系。在远古的神话故事中又能看到钟馗的身影和乘变,在冬天神和春天神之间徘徊并结合,这也许是中国神话的一个特色,交融与混合与否就看需要时的选择。钟馗因此具有多重意义,从他的脸谱谱式造型和表演形式、剧本主题我们看到钟馗已不再是过去打鬼的门神原型,而成为当时人们借以表达祈盼、愿望、需要、帮助的象征物,是神话的延续。脸谱的造型处理手法主要是为不同的角色服务,创作者以各自的个性、传统的说法及后人对角色的总体评定作为创作立意和取向的关键,这种不同角度、不同内容、不同形式的处理,都在观演中变化,脸谱造型处理手法只是相对的固定,并不是固定不变的,如果给创作者时间和机会,他们也许会保留原先的脸谱,也许会进一步发展脸谱。
在钟馗、张飞以及众多人物脸谱中用蝙蝠形的“福”“寿”寓意寓示他们为不寿之人的同时,这些装饰性的蝙蝠形在脸谱构图中展开了演变。蝙蝠形在额头上的应用存在两种类形,一是作为陪衬(第二视觉出现),但它的动感较为明确。
首先,在涂抹底色后的额头勾绘相对对称的蝙蝠形(图14)。
图14 煞神脸谱
其次,在额头勾绘圆形、椭圆形或较为完整的图形,在这些图形内描绘蝙蝠形,蝙蝠形一般带有向下的趋势,有时为了构图的需要,也描绘趋势向上的蝙蝠形,但脸谱中别的图形趋势必须是向上的(图15)。
最后,在额头上勾绘不对称的蝙蝠形,这种蝙蝠形一般是向上或向下的(图16)。
图15 殷郊脸谱
图16 刘国桢脸谱
二是在额头中间用毛笔勾画蝙蝠形,这时会有圆形、椭圆形等与蝙蝠形相适应的图形衬托。蝙蝠形均以大红色呈现,外轮廓以桃红色勾勒。在脸谱中眉毛的表现多以重复的蝙蝠形排列,有的甚至改变原有眉毛的形状。在眼尾内勾绘的蝙蝠形,动态向内,以灰色呈现。眉宇之间蝙蝠形多以线条勾绘,色彩反差十分明显。在鼻头中,蝙蝠形以正面形象呈现,色彩均为白或红色(图17)。
在面颊上勾绘呈奇数或偶数的蝙蝠形,引导视线向上。在蝙蝠形溶于脸谱过程中,产生了种种变化和变形。同时,蝙蝠造型以点、线、面不同的形式出现,为戏曲脸谱提供了新的图式。
图17 周仓脸谱
装饰性的蝙蝠形应用于脸谱后,开始了多种变形,为的是满足戏本内容和脸谱造型构成的需要。在这些变形中,蝙蝠形首先作为装饰出现在眉、眼、眉眼之间、腮的边缘等区域,它们是引导视线,为表达脸谱的视觉合力而应用的,这种变化的蝙蝠形在脸谱应用中有一些规律可寻。勾画蝙蝠的色彩一般用黑、红、黄、灰等颜色,主要使用的是黑色,衬底色和蝙蝠形的颜色区别比较明确,有时为了减弱蝙蝠形的表达和视觉强度,在蝙蝠形边缘或局部勾画灰色线和面,或者通过蝙蝠形组合排列增加它的整体性和方向感,这都为了强化视线(引导)。选用装饰性蝙蝠形在脸谱上形成视觉凝视点有三个位置,一是两眉之间,二是两眼之间,三是鼻头。以鼻头为例,它的凝视点造型基本是以蝙蝠脸形出现,这种谱式主要用于钟馗、判官和天神。与鼻头相对应的额头,一般是用金色,在金色上勾画红色蝙蝠形或红色火纹,这种谱式在后期的京剧中得以保留。在变化中创造出了许多与蝙蝠形有关的定式,如:蝠眉、蝠眼、蝠鼻等。在不断的演变中,又出现了蝙蝠形与火形结合的图形,这种图形中蝙蝠呈线的变形,这种变形加强了蝙蝠形的可读性和局部的动感,其中线性是积极向上的,为了达到视觉上的平衡,脸谱中其他图形必须带有强烈的向下趋势(图18)。
图18 潘豹脸谱
图19 韩琪脸谱
图20 天庆王脸谱
应用这类脸谱的人物大多属于武净和武生,和他们动态较强的舞台动作结合,脸谱化妆与表演起到很好的融合作用,特别是脸谱在皱眉肌处改变了原来相术中直观描绘的表现方法,用装饰性蝙蝠形代替相术中的皱眉肌的勾画,同时,也用装饰性蝙蝠形替代相术中的川字纹、悬针纹等(图19)。蝙蝠形初期的使用还局限在皱眉肌区域,后来慢慢向上扩展到印堂(两眉之间)、天庭(额头正中),随后向下发展到山根(两眼之间)和腮边,这种变化在曹操、司马懿和关羽的脸谱中十分明显,从中我们可以看出戏曲对历史人物的是非曲直也会有着自己的见解,而不是人云亦云。为表现正面及有智慧的人物形象,在蝙蝠形与相术、火形、纹草完美的结合后又创作出新的造型,也就是蝙蝠形与太极图形的结合,这里要说明的是这些图式也要用传统的方法进行分析,“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表达“象”的是太极图,表达“形”的是蝙蝠形(图20),从脸谱中可以看出这种意识比比皆是。从中我们还可以依稀看出在地方戏曲中,社火脸谱中对额头的图式应用都有这些变形,比如纹草纹、火焰纹、云纹等。这些图式有一个共同表达的内容,就是“多”的含义。另一种就是具有某种特别的含义,这些图式早就高度变形,在这里只是为了需要才进行加添。在这些变形中,也用蝙蝠形代替了地方戏曲脸谱中一些与构成不协调和方向感不明确的传统图式,如虎尾形。以上的种种变化把脸谱造型的整体性一次次提升,脸谱的视觉冲击力更加彰显,与表演动作更加紧密配合,为创造人物的可读性前进了一大步,为戏曲中“意境”与脸谱中“神似”的统一起到促进的作用,而所有的这一切是为了与表演融于一体,为创造“新”的神话人物形象在幻觉的时空中再现而服务的。
【注释】
①葛洪:《抱朴子》,北京:中华书局,1991年。
②郭璞:《玄中记》,北京:中华书局,1988年。
③郦道元:《水经注》,王先谦校,北京:中华书局,2009年。
④许慎:《说文解字》,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
⑤夏征农,陈至立:《辞海》,上海:上海辞书生版社,2009年。
⑥刘熙:《释名》,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
⑦王秀梅译注:《诗经》,北京:中华书局,2016年。⑧郑玄:《礼记》,北京:中华书局,201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