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锋
从英国朋友分享的资料中,看到这样一个情节:2018年3月7日,在耶路撒冷一场拍卖会上,爱因斯坦在1921年写给一位22岁的青年女科学家的小纸条,以4300镑卖出。爱因斯坦写这张纸条是想见一面这位女科学家,但被女科学家拒绝了,因为她太害羞,不敢去见爱因斯坦这么大名气的科学家。
学了《爱因斯坦与小女孩》,我引领学生与上面的文本“爱因斯坦与大女孩”对话。
“这位女科学家叫什么名字?”有学生好奇地发问。
“Elisabetta Piccini。”
“爱因斯坦的字好美啊!”既而,又有学生发出赞叹。
“是的,”我问,“美在哪里?”
“美在,比键盘敲出、比屏幕刷出的字,更有人情味!那上面有爱因斯坦感情的余溫与表露情怀的墨香。”
“这张小纸条为什么价值不菲,竟然卖出4300镑?”接着又有学生对卖价兴趣盎然。
“名人效应,”立马有学生做出反应,“爱因斯坦是举世闻名的大科学家。”
“不仅如此,”另一个同学旋即提出自己的看法,“更重要的是小纸条的‘沉默。人人都可以借小纸条的沉默与之说话。读小纸条以前,我总以为,人生最美好的是相遇;读小纸条之后,我才明白,其实难得的是重逢。每读一次小纸条,不都是与一颗追求美好的心‘重逢?”
“‘爱因斯坦与大女孩与《爱因斯坦与小女孩》有什么关系?”紧接着又有学生提出疑问。
“问得好!”我相机反问,“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没有‘爱因斯坦与大女孩和《爱因斯坦与小女孩》,我们或许只知道爱因斯坦研究冷冰冰的《相对论》;读了‘爱因斯坦与大女孩和《爱因斯坦与小女孩》,我们知道爱因斯坦是个有血有肉、懂爱的人。”一个同学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之后,问我:“老师,您觉得呢?”
“人在最好的时候,不应该去平和,应该去激动。人在最好的时候,不应该一成不变,应该去‘冒险。人在最好的时候,不应该只是为了学会放下和原谅,应该去爱。那是你人生最好的时候啊,世界那么不可思议,你应该从心里流淌出满心欢喜。”
“什么是最好的时候呢?”学生追问。
“现在!”我微笑道,“课堂上,你我之间,时刻保持追问,永远追讨自由,坦诚友好对话。现在,是教学的最好时候!”
教学的最好时候,就是创课的时候,一如上文引领学生同“爱因斯坦与大女孩”对话,创生与“陌生”的文本交谈的环节,师生细微碰撞,溅起思维火花。有通明,亦有困惑,反复咀嚼玩味,只等某时某刻幡然有悟,那就是灵慧的成长、精神的抵达。
《生命生命》教学之后,执教老师创设一个小练笔的教学环节,请学生从不同的角度,写一写自己眼里的“时间”。
学生自读习作环节到了。一个学生抢得先机,声情并茂地读道:
“……对我而言,就像沙漏里的沙粒,光阴不断地流逝。但不能简单地认为这是自己生命的失去。如果将我出生的那一刻定义为拥有全部时间的话,时光确实从我手中流逝了;但如果将我死去的那一刻定义为我拥有了自己的全部时间的话,那么,我一直都未曾失去过时间,而是一直在获得时间……”
学生读罢。执教老师平静且平淡轻语:“坐下。”
学生复起,问:“老师,你说时间是什么?”
“下课再说,”执教老师只顾“只争朝夕”,赶往下一个教学环节,于是手心向下,高频率沉浮:“坐下!坐下!”
学生悻悻落座。接下去是一阵“沉默”。沉默,就是使人相信自己不作判断也不希求任何东西。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这个学生第二次站起来,径直走向黑板,把自己的“习作”贴在了黑板上。他用行动说“不”!他在希求和评判。
下课了,执教老师把张贴在黑板上的“习作”轻轻地揭下来,郑重其事地贴在了自己的备课本里。
……
那一刻,坐在后面听课的我,破天荒亲历了师生的“创课”。或许那个学生的“不”意味着“这类事情持续太久了”,“至此为止还可以,再超过就不行了”。他执意表明在他身上有某种东西“值得……”。这不经意“创课”,本义不是为了课上所有的“才华”都要老师欣赏,也不是要求老师对学生所有的热爱都要虚张声势。学生的短暂“沉默”不代表平庸,反倒是怀揣着看穿时间的秘密让沉默当堂“爆发”,显得自由而开阔。????凡是教学本身就埋着隐患的问题,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来,随时崩坏,毫无侥幸。作为教育人,谁不是一边遗憾一边成长,执教老师没有被过往框束,“揭下习作”,适时结束,向前走,不回头。
别以为自己在教书的生涯中,活了很长时间,其实就是活了那么几个瞬间。任何命运,无论如何漫长复杂,实际上只反映了一个瞬间:人们大彻大悟自己究竟是谁的瞬间。
大彻大悟自己究竟是谁的瞬间,也是大彻大悟学生究竟是谁的瞬间,这样的瞬间出现在师生心心相印的课堂,彼此之间才能“话”不可书写的,写不可观得的,得不可把握的,握须臾即退的。用瞬时向永恒寄望,用永恒完结虚诞妄想。如此师生共同“创课”的教学状态在时间里具有动势,而这种动势能够裹挟时间前行,使自己活得好,也让别人活得好。故此,这样的创课,才堪称教学的最好时候。
(作者单位:广东省深圳市福田区教育科学研究院)
□责任编辑 敖小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