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乡笔记”文化现象的演变与反思

2018-07-28 11:18罗文平
神州·中旬刊 2018年7期
关键词:梁庄梁鸿虚构

罗文平

摘要:“返乡笔记”写作现象的产生基础和阶段性盛行原因是历史和现实因素交织的结果。城乡差异的背景下,当代知识分子借助这股书写潮流主动为故乡现实问题发声,但部分遭受质疑的返乡书写正“稀释”着其为“发现农村问题、深入剖析根源”的意义。

关键词:返乡笔记;潮流反思

2010年梁鸿的非虚构文学——《中国在梁庄》系列作品让返乡题材再次进入大众视野,2015 年春节王磊光的《一位博士生的返乡笔记》将文化界和媒体的“返乡”话题推向小高潮,2016年春节黄灯的《乡村图景》打破了众多读者对农村田园牧歌式生活的想象,随后这个话题衍生出了大量带着人文知识分子深切关怀和问题意识的“返乡笔记”。这类书写以某个村庄为例,将社会调查、个人观察相結合,形成了一股非虚构写作潮流,并收获了高于大众文学的社会关注度。

(一)

“没有故乡,没有根,意味着一个人无家可归”[1],在城乡差异背景下,辗转于农村和城市的知识分子在返乡时看到凋敝破败的故乡景象难免会产生失意感和无归属感。大量知识分子开始自发性的书写负载现实难题的“返乡笔记”,集中发表在“乡愁”泛滥的春节,短时间内在各大媒体网站上被转载、评论,此类文本犹如获得了伤痕文学般的社会效应。

“返乡笔记”借助了非虚构的写作潮流,注重作者的“行动”和“在场”,尽量还原中国农村的现在面貌,恰逢其时地在纯文学的浪潮中崭露头角。相对于现实主义文学而言,“返乡笔记”更好的完成了“非虚构”的使命,通过向读者呈现大量生活细节,细致地描绘真实可靠的故事,精心挑选最普通的人物形象,并将它们组合成具有强大现实感和共鸣感的故事。以梁鸿的《中国在梁庄》回乡描写为例,“看见我们,二哥大声嚷着,‘日他妈,变化太大了。前些年在这儿还拉过三轮,这几年都没来了,到哪儿都不认识了,路硬是说不清。”[2]这一段近乎白描的,粗鄙真实的语言,一下子将一个久历风霜,却乡情未改的中年打工汉子的形象树立在我们面前。

“返乡笔记”以媒体为主的传播方式打破了时空限制,王磊光说:“我很少去看别人的评论,因为在我看来,这只是一个媒体事件。”[3]因此“返乡笔记”的爆红归于媒体的传播。再者,“万家团聚之时,记者也要返乡,可媒体仍然需要大量的内容,“返乡笔记”既应景又能救场,因此大行其道”,且“平日里习惯了新闻体叙事,偶尔能在媒体上看到记者完全以个人视角来呈现故乡的变与不变,叙事方式的变化一下子激发了读者的阅读热情”[4]。

除了社会因素和写作潮流外力推动,部分书写者还延续着左翼文学和底层文学的血脉,继承其强调作品真实、揭露社会黑暗面的理念,用客观冷静的叙述,致力于真实性的刻画。《狂人日记》的发表距今已近百年,但“救救孩子”的呐喊以另一种时代问题的方式呈现在梁鸿的《中国在梁庄》中。知名“返乡笔记”书写者黄灯在接受采访时坦言其确实是受了“寻根派”先驱韩少功的精神影响。古老的文化传统帮助“返乡笔记”书写者确立了精神方向,致使他们更加笃定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为故乡发声。

(二)

《人民文学》主编李敬泽评论梁鸿的《中国在梁庄》“不曾认识梁庄,我们或许就不曾认识农村,不曾认识农村,何以认识中国”,由此可见“返乡笔记”并非只是无病呻吟、为故乡唱哀歌。但随着社会关注度的提高,真正能引发共鸣的“返乡笔记”却减少了,甚至出现了刻意模仿的写作模式,其背后原因令人深思。

形形色色、真假难辨的“返乡笔记”使有关乡土的争论更加激烈,从被证实为情节虚构的“上海女子因江西男友家中晚餐而分手”热帖网文,再到“安徽农村新春豪赌见闻:一年打工钱不够打牌”等地域性分明的文章,无疑都是在伤害无言的乡村。究其背后的原因是有些营销号惟利是图,不择手段的借助“返乡笔记”潮流,为乡愁设下陷阱,而虚假文章跟风让“返乡笔记”背负了“虚伪”的骂名。

部分书写者在书写时怀有一种精英感的悲悯,或带有已逃离故乡的“小确幸”,使得诸多“返乡笔记”难以引起阅读者的共鸣,甚至会引起大众的反感。厦门大学教授在《文科博士们,春节回家能不能别装?》中谴责有些返乡书写者“悲悲切切,硬是将自己打扮成家乡的教父”,其内在原因与书写者“回不去的故乡和融不进的城市”的迷茫身份有关,本质上反映了当今中国农村知识分子在社会迅速发展的大潮下从物质到精神面临的困境。

大部分的“返乡笔记”选择呈现充斥阴暗的乡村一角,而鲜有描绘乡村的鲜活发展的一面,此类文本过多会产生“消费乡村”的阅读疲劳。乡村的某些落后现状是黄土地转型时的不可避免的暂时性痛楚,许多乡村已积极响应国家政策,《江边小城,住得舒服》中赞扬家乡政府“为了解决购房、就业的后顾之忧,做了不少工”。“返乡笔记”不应只关注负面现象,更应该见证“小城还在建设中,只会越来越好,村里不再穷。”[5]的乡村转型。

风云激荡的时代,鲁迅带着理想回到故乡时悲哀地发现故乡更需要的一剂良药是启蒙;沈从文以“乡下人”的身份回到湘西积极宣扬未被现代污染的民族精神;而今诸多“返乡笔记”只能被视为“随笔”,往往是随意的记录、情感的发挥。“返乡笔记”作为知识分子对乡村的人文关怀和问题意识的结果,应该既能描述现象,又能分析问题,积极探索农村某些问题的病灶,提出对策性想法。

(三)

自发的集体性书写现象是知识分子在“个人”与“社会”之间建立起的一座承担社会责任的桥梁,它借助非虚构写作潮流和新媒体的强劲势力在波澜不惊的纯文学写作中激起层层涟漪。从整体上来看,“返乡笔记”目前仍然处于不成熟的发展阶段,首先,写作群体不具有固定性,文本质量参差不齐,难以形成强大的社会凝聚力;其次,部分返乡书写在选材内容和情感倾向上略失分寸;最后,许多文本在揭露农村诸多现实问题时太过于浮于表面,缺乏深刻探究的问题意识,缺乏可读性。

参考文献:

[1]光明日报《访<中国在梁庄>作者梁鸿》,2011年1月18日

[2]梁鸿《中国在梁庄》,江苏人民出版社,2010年11月版,8页

[3]华西都市报《博士生返乡笔记引发争论,微信朋友圈等社交媒体疯传》,2015年2月25日

[4]陈方《返乡笔记的“使命”已经完成》,选自《光明日报》,2016年2月17日02版

[5]肖潘潘《春节返乡及:看得见的变化》,来源于人民日报,2017年2月2日

猜你喜欢
梁庄梁鸿虚构
嫁人当嫁梁伯鸾
直到《梁庄十年》,梁鸿才改变了“姿态”
《梁庄十年》:立足大地,见证时代的变迁
融媒时代,如何正确地“非虚构写作”
虚构的犹太民族?
东汉凤姐如何成功逆袭嫁给“国民老公”
论文学创作中的虚构
故园归去却无家:评梁鸿的梁庄系列
《历史与我的瞬间》
真正非虚构的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