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 祥
春,愈发深了;春色,愈加浓了。先花后叶的樱杏桃李等次第绽放,雪白、粉红、鹅黄、淡紫的各色花儿开得恣肆汪洋,目光所及皆芳华,直将城市乡村装扮得姹紫嫣红,五彩缤纷。繁花似锦的春日景观,吸引无数的人们欢乐郊游,踏青赏花。
但是,看一座城市的历史、人文和雅量,除却这争奇斗艳的花卉,还要看这座城市有没有古树名木,以及有多少棵古树名木。
所谓古树名木,一般树龄在百年以上的大树即为古树;而那些树种稀有、名贵,或具有历史价值、纪念意义的则可称为名木。古树名木与城市的历史人文有着天然的姻缘,一座历史悠久、古木遍地的城市,就是一座涵养深厚的包容城市,一座雅量无边的人文城市,一座生态优美的景观城市。
在信阳工作期间,我喜欢上了夜跑。因为夜跑,我发现一棵鲜为人知的老柳树。老柳树矗立在信阳市羊山新区前进居委会一条僻静的小路边。这条小路位于信阳石油老油库西侧。“这是一条幽僻的路,白天也少人走,夜晚更加寂寞。”朱自清先生的话,正可用来描述这条小路。我想,正因为这条幽僻的小路,才成就了这棵历经沧桑的老柳树。假若它生长在闹市街衢,恐怕早就被城市改造、马路拓宽的烟尘湮灭了。
夜幕笼罩,灯光幽暗,行人寂寥,正是身心舒展的夜跑时候。我常常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地从老柳树下跑过,却不曾端详老柳树一眼。终于,在一个春日朗照、惠风和畅的日子,我专程拜谒了这棵相识经年的老柳树——胸径一庹的老身、中空容人的躯干、倔强峥嵘的枝条、略显稀疏却生机勃发的新叶——在三月春风的吹拂下,依然焕发出令人惊艳的春色。
“苍龙日暮还行雨,老树春深更著花。”近距离凝视这棵令人敬仰的老柳树,树高不足十米,令人惊诧,以其树龄应该在二三十米高,本该向上生长的树干却几乎成九十度角斜向生长,也许是遭受重大自然灾难的缘故,摧毁了它原本高大挺拔、秀发飘逸的身躯。老柳树虽屈居一隅、孓然一身,遍体鳞伤,依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超然淡定,安之若素,以不卑不亢的老者尊严伫立在幽僻旮旯。一年又一年地吐露一个树中英雄的芳华,营造出一份别致的春色,晕染上一片养眼的新绿。
至于老柳树树龄几何,我很好奇,询问路人皆曰不详。后经询问信阳石油油库家属院日杂店的王师傅,据他回忆是上世纪60年代初栽种的。如此看来,老柳树与我年龄相仿,也是快奔六的树了。虽不足百岁,未入古树名木之列,却阅尽人间春色,饱含世事沧桑,应有一肚子的城市故事,如若洋洋洒洒地吐露出来,那将是半部鲜活生动的信阳城市发展史。
恕我孤陋,我不知道日新月异的城市还剩几棵老树。随着城市版图不断摊大饼,如老柳树般的古树名木愈加稀少和珍贵。于是,越来越多的久居深山老林、田园村庄的树木寿星,被斩去树冠植入城市高档商住小区,而淡泊名利、不图虚名的树木寿星,终究融入不了红尘滚滚的城市生活,竟日郁郁寡欢,生机索然。
凝视饱经风霜的老柳树,我在想,与其把树木寿星请出大山老家,毋宁对城市街区上了岁数的老树进行普查,挂牌保护,责任到人(单位,社区),加强养护。使之延年益寿,成为一处风景,成为城市环境清幽、天蓝地绿的象征,成为城市人文教化、民风淳朴的名片。
凝视饱经风霜的老柳树,我在想,一棵老树就是一位阅人无数、满腹经纶的智者,就是一位历经磨难、浴火重生的忍者,就是一位城市发展、光影变迁的见证者。一棵老树就是一棵活的地理标志,一棵活的植物基因库,一棵活的城市文保单位。
凝视饱经风霜的老柳树,我满怀敬畏敬仰之情。我庆幸它生长在“北国江南、江南北国”的宜居之城信阳。而信阳就是一座胸襟宏大、秉性包容的山水灵秀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