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飞地”:中餐馆与德国华人题材影像的空间叙事

2018-07-24 12:40周海霞
华文文学 2018年3期
关键词:中餐馆

周海霞

摘要:中餐馆在德国华人题材影片中占据重要份量,是影片表现华人与中国文化他性的重要手段,因而中餐馆影像是观察德国社会关于中国和华人的集体社会想象的窗口。基于近30年来中餐馆影像的分析显示,相关影片叙事可以归为华人犯罪、中餐馆华人业主死亡案件侦破、中国人吃狗肉等几类模式。德国影片集中使用大量中国符号,将中餐馆建构成德国土地上的“中国文化飞地”,其中尤显突出的是中国传统文化元素的使用。中餐馆从业人员作为离散华人社群的分支在影片中主要呈现自我封闭、胆小怯懦的贬抑性形象。历时对比显示,离散华人影像既稳定又有一定的发展变化。

关键词:中餐馆、离散华人、德国电影、文化飞地

中图分类号:I1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0677(2018)3-0056-10

随着海外华人数量的增长与中国国力不断增强,海外影视作品中的中国元素和华人角色明显增多。德国影视作品中该趋势也较为明显。笔者经过大量的资料查询和搜索工作,共得到1990年以来涉及德国华人题材的德语影片46部。①进一步梳理之后,笔者发现其中15部影片都出现了中餐馆,占所获影片总量的近1/3。并且中餐馆在大多影片中都作为重要的情节发展地出现。这15部影片的首映时间贯穿分布于上世纪90年代迄今的所有时间段,最早的一部首映时间为1991年,最新的一部为2017年。需要指出的是,在未涉及中餐馆的德国华人题材影片中,也经常出现与中餐相关的场景和元素。可见中餐馆和中餐作为影视素材,在德国华人题材影片中具有重要地位。这与中餐在德国的传播以及中餐馆的广泛分布是相应的。其实在整个海外,中餐都被视作最能代表中国文化的元素。②

根据德国联邦统计局最新发布的统计结果,2016年德国华人总数达到13万之多。③而在德国生活的华人中有60%从事餐饮行业,德国中餐馆数量已经超过1万家,中餐业工作人员总体数量约为7万人。④在德国餐饮行业中,中餐与意大利快餐、土耳其快餐一起构成中低端餐饮市场的三大支柱。根据华为公司发布的2016年度报告,受访的德国人中经常吃中餐者所占比例平均达到50%。⑤

目前国内学界对于海外中餐馆的关注主要是现实关注——从餐饮业视角看中餐馆的发展,比如中餐馆的经营状况和经营策略、菜品是否符合国人或者当地人的口味,以及中餐文化作为中国软实力传播的手段等,但却鲜有研究考察中餐馆在海外媒体中的形象。电影作为特别的影像媒介形式,不仅仅提供消遣和娱乐,同时也具有传播社会价值的功能。电影是文化传播的有效途径之一,它能够大范围、长时间地传播各种文化形态和价值观念。⑥德国华人题材影片所建构的华人影像,集中反映出德国社会对于华人和中国的观察和社会集体想象。根据他者理论,“社会集体想象物”指的是“全社会对一个集体,一个社会文化整体所做的阐释,是双极性(认同性和相异性)的阐释”,⑦简单的说就是“全社会对异国社会文化的整体看法”⑧。而中餐馆在华人题材影片中的大量存在,则进一步表明中餐馆在德国关于华人和中国的社会集体想象物中占据重要地位。德国华人题材的影片中,中餐館可谓汇集了德国社会关于华人在德离散生活的大部分集体想象,包括饮食、建筑和装饰装潢、语言文字、服饰、宗教信仰、音乐以及华人社群性格特点和在德文化适应与社会融入等方方面面。也可以说影像中的中餐馆成为德国影片再现中国文化的场所。中餐馆在影片中被建构为德国社会中的一片“中国文化飞地”:四墙之内中国元素无处不在,经营中餐馆的华人的行动空间也基本局限于此。他们与外界的交流往往局限于前来就餐的德国食客和上门查案的德国警察——前者是其生存的基础,后者是德国世界的秩序维护者。

根据霍米·巴巴的理论,离散族裔既不处于本族裔文化中,也完全不处于居住国文化中,而是处于非此非彼、亦此亦彼的“第三空间”之中。这个空间具有文化杂糅特性。在第三空间,离散族裔经过自我和他者间的不断协商与对话建构自我身份认同。⑨从这个意义上说,德国华人居于现实中的第三空间,而华人题材影片中的中餐馆则是影视媒介所建构的“第三空间”的重要原型,同时中餐馆从业人员作为贸易离散人群是在德离散华人社群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研究德国影视中的中餐馆影像,对于研究德国社会关于离散华人和中国的集体想象,具有重要意义。

本文以15部出现中餐馆的德国华人题材影片为主要分析对象,依托后殖民文化理论视角,通过影片片名、影片叙事模式及其历时对比、影片中的中餐馆所汇集的中国符号、中餐馆从业人员性格特征和在德文化适应与社会融入等层面的分析,观察德国影视剧中的中餐馆及中餐从业人群的影像,进而揭示德国社会对于在德离散华人和中国的集体想象。

一、影片片名中的中国元素

与关于中餐的刻板印象

很多影片从其片名即可看出涉及华人题材,有些更是直接反映出影片与中餐的关联(参见表1)。除了片名《中国方法》中出现的“中国”字样,直接显示该影片的题材与华人有关外,其他片名如《中秋节》、《纳西果仁》、《酸甜卡勒》等,也都直接点明影片为华人题材。其中,中秋节作为中国传统节日,已被很多德国人知晓,自不必说。“纳西果仁”([德]Nasi Goren)为菜名,在国内被译作“印尼炒饭”,是印尼、马来西亚等地的常见菜式,在德国却被视作是中餐。因而“纳西果仁”作为影片片名,首先让德国观众联想到的依然是中餐。这也从侧面说明德国社会眼中,中国和亚洲其他国家的界限是模糊的,他们对亚洲国家的想象实际上是混合体。在德国影视中,亚裔演员也并不只饰演与自己具有相同族裔身份的角色,而是饰演所有的亚裔角色,德籍华人演员方宇称之为“眯缝眼角色”⑩。而《酸甜卡勒》(卡勒为剧中警犬的名字)中“酸甜”一词也同样会让德国受众马上联想到中国,因为酸甜口味的菜品在德国被认为是中餐的典型味道,比如咕咾肉、宫保鸡丁、鱼香肉丝等。当然所谓的“典型中餐味道”,只是德国民众所认识的中餐馆菜品的味道,也是他们所偏爱的口味{11}。可以说其实是中餐馆为了迎合德国人的口味而着重推出的菜品味道。鉴于酸甜口味被视作经典中餐口味,故而在德国经常被用于指称与中国有关的事物,比如2013年首映的一部讲述中德两个家庭邻里故事的影片名称就是《酸甜邻居》([德]Nachbarn Sü?覻sauer)。

《在汉堡他们吃狗肉》这一片名同样会使德国观众联想到华人和中餐,因为“中国人吃狗肉”业已构成德国社会关于中国和华人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保护费》则与德国社会关于中餐馆和华人有组织犯罪的刻板印象相关。片名《友好的翁先生》虽不一定马上让德国观众将之与华人联系在一起,但从“翁先生”(Herr Wong)的姓氏中至少可以联想到其与亚裔的关联。

二、影片叙事模式分析

上述15部影片的共同之处在于:一、它们都是电视电影;二、除影片《深爱》、《萨沙》为爱情喜剧片之外,其余13部皆为侦探片。其中又有12部分属不同的侦探系列片。从大多数影片的类型属性为侦探片,即可探知中餐馆在德国影视作品中往往与犯罪行为有所关联——直接关联和间接关联。即如德国一位美国学研究者对于德国影视作品中少数族裔的存在做的评论所言:“少数族裔在影视作品中存在的原因,往往被塑造成问题和麻烦所在。”{12}

从影片的叙事模式看,主要可以分为四类。第一类影片叙事为华人犯罪模式——尤以华人向中餐馆勒索保护费的母题居多,如《中国方法》、《暗红玫瑰》、《酸甜卡勒》、《保护费》。这类影片的华人角色组成除了中餐馆从业人员之外,还有另一组华人角色,即华人犯罪团伙成员,其中极为典型的是所谓华人黑社会组织“三合会”。此类影片中,前者虽有怨言,但却胆小怯懦不敢在警察面前指证后者,因为害怕遭到报复,谎称并没有受到勒索。而后者在影片中呈现的形象是凶残、狡猾,无视德国的司法公权。在以勒索保护费为母题的影片中,中餐馆作为案发地和重要情节发展地出现。影片《水分子》虽然不涉及保护费主题,但也涉及华人黑帮组织在中餐馆实行谋杀行为:将不听话的德国被害人溺死在餐馆的观赏鱼缸中。另外两部并非以勒索保护费为母题的影片《友好的翁先生》、《抢手的货物》中,中餐馆则是以案件关联地或者背景出现:《友好的翁先生》一片涉及一名华人企业负责人死亡的案件侦破,影片在开头和结尾处的情节设计都是德国警察在一家中餐馆就餐的场景;而《抢手的货物》中,涉案华人的女友家经营中餐馆,警察前来问话顺便就餐。

第二类影片为中餐馆华人业主死亡案件侦破模式,如《纳西果仁》、《鸽棚》。相关影片中,德国警察的怀疑总是首先指向其他华人,包括嗜赌的中餐馆厨师和华人犯罪团伙,此外也会有德国嫌疑人出现。此类影片的情节设计中,经常出现德国警察在侦破过程中讯问华人相关人员时,遭遇因对方不会德语和英语而无法沟通的情节。第三类影片为“中国人吃狗肉”叙事模式,如《酸甜卡勒》、《在汉堡他们吃狗肉》,即中餐馆被怀疑烹制狗肉、偷窃私家宠物狗等。有些怀疑以误会澄清结局,有些则以果然发现中餐馆内出现狗肉结局。需要指出的是,这三类叙事模式在所分析影片中并非截然分离的,有些影片的故事设计是以其中一类叙事模式为主,同时也兼有其他叙事模式。

在其余的侦探类影片中,中餐馆则是作为案件的关联事物存在,或是警察追踪案件时的线索所在,或是因案件涉及华人而在影片中成為背景。在为数不多的非侦探片《深爱》中,中餐馆构成华人角色与喜爱看中国录像的德国女主角之间的重要联结所在;影片《萨沙》中,中餐馆并没有被突出表现,而仅是作为华人角色的家庭背景出现。

从历时对比来看,这四类叙事模式在过去近30年的时间里一直都存在,只不过在具体的内容呈现上或有所变化。比如在第一类叙事模式即“华人犯罪模式”影片中,勒索保护费这一母题一直存在:1991年的影片《中国方法》,讲述的是华人黑帮团伙向当地所有中餐馆高价出租观赏鱼类,变相勒索保护费的故事。片中黑帮的混混们随意杀人,为所欲为,非常暴力和血腥,让人感到恐惧;1995年的《暗红玫瑰》中,保护费一事成为德国警察破获华人黑帮的一个突破点。影片中刑警指出,中餐馆门口的狮子如何摆放,表明该餐馆是否已缴纳保护费。进入2010年之后,保护费母题虽然还在影片中出现,但是影片不再着力重彩表现大规模有组织的华人犯罪。华人黑社会组织只是作为推测的嫌疑人出现,而真正的凶手则是个体华人或者小团伙。比如2010年首映的《酸甜卡勒》,讲的是被开除的中餐馆员工联合一名德国酒水供应商,以放火威胁的方式强制高价向中餐馆提供酒水饮料;在2014年的儿童侦探片《保护费》中,德国男孩偶然看到一名华人因勒索保护费不成蓄意破坏中餐馆,欲出庭指证。该华人和另一名同伙谎称自己是三合会,通过各种方式威逼男孩作伪证。可见,德国影片中有关华人黑社会大规模有组织犯罪的形象有所减弱,但是有关中餐馆被华人勒索保护费的刻板印象是依然存在的。三合会作为关于华人社群的刻板印象之一,在德国新闻媒体中也一直存在。比如2007年德国小镇齐藤森(Sittensen)的一家中餐馆发生谋杀案,未等德国警方发布任何信息,德媒便纷纷猜测是华人黑帮所为。《明镜》周刊写道:“这显然是有组织的犯罪,会不会是中国犯罪团伙‘三合会呢?”{13}《汉堡晚报》称:“三合会、华人黑帮组织、强制收取保护费:齐藤森的中餐馆发生了令人震惊的七重谋杀案之后,这些词一下成了高频词汇。”{14}

第二类叙事模式,即中餐馆华人业主死亡案件,同样也是贯穿存在的题材。2003年首映的《纳西果仁》,讲述的是警察针对“胖子”中餐馆的华人业主死亡案展开侦破工作,涉案嫌疑人之一为嗜赌欠下巨额债务的华人厨师,同时偷偷与华人业主的侄女谈恋爱的华人服务生也成为嫌疑对象,另一嫌疑人为意欲高价出售中餐馆所在建筑的德国业主。最终发现凶手是死者为其侄女选定的华人未婚夫——为谋财而害命;2014年的影片《鸽棚》,涉及一名中餐馆业主在野外遇害的案件侦破。德国警察一直推测他是因为抵制缴纳保护费被害,并由于同情其德国遗孀而刻意多订中餐外卖。最后真相大白,凶手却是被害人的妻子,因她发现丈夫私藏钱财,欲抛弃自己独自返回中国重新创业、另觅新欢。需要指出的是,在关于中餐馆从业人员以外的其他华人死亡案件的德国影片中,警察的主要侦破方向也都是华人嫌疑人。比如《友好的翁先生》,围绕德国高科技创新公司的华人合伙人死亡案件展开,影片将谋杀动机设计为中国国家安全部门胁迫境外异见人员盗取该公司核心机密。

“中国人吃狗肉”作为第三类叙事模式,也一直存在于德国影视中。1991年的影片《中国方法》中,华人中餐馆协会会长丢失的宠物狗在一家中餐馆汤锅里被发现;2010年的影片《酸甜卡勒》中,中餐馆屡次被污蔑烹制狗肉、老鼠肉等,中餐馆业主的女儿不得不一再向人解释,争辩称自家餐厅不做狗肉。影片用她本人喜欢警犬卡勒来表现这一点;2016年的影片《在汉堡他们吃狗肉》中,一名德国人称自家的狗被中餐馆业主偷走。德国警察在侦破过程中发现该餐馆冷库中的确有一条被宰杀的狗,但后经核实该狗并非德国人丢失的那条,而是中餐馆业主通过合法途径从中国正规屠宰场购置,并合法经瑞士运至德国的。业主女儿称婚宴上喝狗肉汤是父母老家广东的习俗,她本人非常喜欢动物,只是为了满足父母的愿望才做出妥协,同意在自己婚宴时喝上一小勺。从上述三部影片的情节设计看,中国人吃狗肉作为刻板印象在德国华人题材影片中一直存在,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影片中逐渐出现消解这种刻板印象的趋势。从《中国方法》中中餐馆汤锅里的狗,到《酸甜卡勒》中中餐馆业主的女儿面对污蔑,只能一味无力地辩白;而在《在汉堡他们吃狗肉》中,中餐馆业主的女儿拿出完整的发票和许可等力证所购狗肉的合法性,并且她也很清楚瑞士法律允许买卖和吃狗肉,德国法律虽禁止宰杀和买卖狗肉,但是出于私人用途从瑞士将狗肉运入德国也是不违法的。同时这位二代业主也一再表明自己很爱动物,永远不会做出偷狗烹饪的事情,甚至为自己向父母妥协同意在婚宴上喝狗肉汤而感到无比尴尬。三部影片的情节设计变化,表明中餐从业人员对德国文化的认同随着时间发展也在发生变化,尤其是二代业主已经更高度认同德国文化,他们在德国社会的融入程度要高于其父辈。需要提及的是,“中国人吃狗肉”这一刻板印象并不仅仅存在于所分析影片中,而是在很多其他华人题材影片中也有所表现。比如前文提及的影片《酸甜邻居》不仅一再提及中国人吃狗肉,而且影片高潮的情节设计也与之相关:德国邻居误以为自家宠物狗被中国邻居烹制成菜肴,导致两家大打出手。

中餐馆作为关联事物或者背景存在的影片同样也是贯穿存在的,不过因影片具体所涉母題各异,无从考察这类影片存在怎样的变化,此处不予赘述。

三、中餐馆作为中国符号的汇集场所

影片在呈现中餐馆影像时集中使用大量中国符号,将中餐馆打造成德国土地上颇具异国情调的“中国文化飞地”。这里是德国影片再现中国文化的重要场所,其他德国华人题材影片中出现的中国符号,在中餐馆影像中基本都能够找到。中餐馆中汇聚的中国符号所涉领域众多,囊括饮食文化、建筑与装饰装潢、宗教、语言文字、服饰、音乐等方方面面,其中尤显突出的是中国传统文化元素的使用。这点表明传统中国元素在德国社会关于中国和华人的集体想象中所占份量之重。可以说,集中使用大量中国传统文化元素符号,是影片突出中国文化他性的重要手段。媒介现实是对于真实现实时空的一种表现,它必定具有选择和组合两个基本程序。{15}德国影片关于中餐馆的影像表现也是一种呈现/遮蔽的结果,即在揭示传统文化特性的同时,也遮蔽了其现代性。影片中中餐馆更多呈现传统、陈旧的形象。这与影片所建构的中餐馆从业华人社群特征高度相应——封闭、保守、固守中国传统。

(一)饮食文化符号

中餐和相关中国饮食文化符号是德国华人题材影片中体现中国文化和华人社群他性的重要手段。华裔设计师刘杨的著作《东西相遇》在展现德国人想象中的中国人时,即使用了一双筷子、一碗米饭、一壶茶的图案{16}。碗筷和茶具在中餐馆自然是标准配置。值得注意的是,不管哪个年代的德国影片,其中出现的碗碟和茶具都是青花瓷图纹。可见,传统的青花瓷图纹在德国社会关于中国瓷器的集体想象中颇具典型性。此外,多部影片中都出现德国人不会使用筷子吃饭的场景设计,以突出中德饮食习惯差异以及中国饮食文化的他性。喝茶和用碗筷吃饭作为中国饮食文化符号,不仅仅出现在中餐馆场景中,而且也会出现在其他影片情节中,比如《深爱》中男主角到心仪的德国女友家里送茶叶,《中国方法》中警察问华人翻译喝咖啡还是喝茶,后者选择喝茶。

影片中出现的中餐馆菜式,也是观察德国社会关于中餐集体想象的重要因素。除了米饭外,以炒面类食物的出现频率居高。明确出现在菜谱上的还有馄饨、春卷、烤鸭、虾片等。如前文所述,酸甜口味被视作典型的中餐口味,这点除了在影片片名中有所体现外,在影片中也一再被提及,比如《在汉堡他们吃狗肉》中,德国警察在讨论丢失的狗的去向时,因怀疑就是中餐馆所为,所以用了“酸甜狗肉”的字样。影片中出现的中餐菜品,以及酸甜口味被视作典型中餐口味,与现实生活中德国社会对于中餐馆的认知是吻合的。依据相关民调结果,在德国最受欢迎的中餐菜品主要包括烤鸭、咕咾肉、宫保鸡丁、春卷、炒饭、馄饨、麻婆豆腐、炒面等。{17}

值得一提的是,一些影片里出现了以编号点菜的场景。比如《中国方法》中德国便衣警察点餐时报了一堆菜品编号数字,他的华人妻子调侃说,“你到底是在点菜,还是在玩乐彩?”在菜单上将菜式编号,便于客人记忆以及服务员快速记录,客人点餐的时候只需要说是第几号菜即可,这在德国是很多快餐店的做法。大多中餐馆在德国餐饮业中属于中低档市场段位,很多都采用这种编号菜单。这点也已构成德国社会关于中餐馆的集体记忆的一部分。

(二)建筑与装饰装潢符号

影片中的中餐馆全部都呈现古典中式建筑风格,尤为典型的是很多中餐馆在普通的建筑外面加上一个传统的中式飞檐,也有中餐馆将飞檐作为内饰。从内部装潢看,中餐馆真可谓雕梁画柱:雕刻中式云纹图案的拱形圆门、盘龙图案的大红色龙柱、古典中式风格的透空雕花窗户、古色古香的屏风等等。此外,凸显传统中国文化特色的饰物还有红灯笼、缀有红色流苏的宫灯、中国结、中式花瓶等。需要指出的是,这些中餐馆内部装潢的一个极为醒目的共同点在于使用大红色作为主基调:大红色的廊柱、大红色的墙面、大红色的窗棱,大红色的灯笼、大红色的中国结等等。可见,红色是德国社会关于中国传统建筑装潢的集体想象中极为重要的颜色。中餐馆的内饰中最为醒目的是一排排的红灯笼。而且红灯笼在很多其他华人题材影片中也经常作为标识性符号出现。研究发现,红色确实是海外中餐馆装潢的主色调,比如在法国:“中餐馆似乎想把法国人认为最能体现中国历史和文化的东西都集合在了一起。对于从未到过中国的,中国就是一个红彤彤、古老而陈旧的、弥漫着檀香味的神秘国度。”{18}

(三)宗教符号

影片中中餐馆的另一类常见室内摆设为宗教类器物,如弥勒佛像、关公像、观音像、福禄寿三星像等,其中又以弥勒佛像出现频率最高。既有一人高的立在中餐馆入口处的弥勒佛雕像,也有放置在吧台上和餐桌上的小型弥勒佛像。研究表明,弥勒佛像、观音像等在欧洲其他国家的中餐馆中也是常见摆设。{19}

(四)语言文字符号

汉字在中餐馆影像中的出现频率很高。一类是中餐馆外牌匾上的文字,影片中很多中餐馆除了使用德语牌匾之外,同时也装有汉字牌匾,比如“麒麟阁”“黄金龙”等;另一类是中餐馆内部装饰使用的文字,比如对联和中国字画,以及双喜、寿字等。另外还有中餐外卖包装上的汉字。特别需要指出的是,中餐馆中的汉字有一部分是以繁体字的形式出现的。这在一定程度上与影片突出展示中餐馆的中国传统特色,是相应的。

说中文在影片所展示的中餐馆生活中,也可谓是标准配置。说中文的情节,主要为华人之间的对话,包括中餐馆业主家庭内部的对话,也包括其与中餐馆其他从业人员的对话。偶尔也有华人对德国人说中文的情节设计,虽然对方并不懂中文。这种表现手法一方面是为了突出中文这门语言的异域色彩,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表现老一辈中餐馆业主或者其他从业人员完全不会说德语,几乎与中餐馆之外的世界隔绝。比如《在汉堡他们吃狗肉》中,中餐馆业主与前来寻狗的德国人发生冲突时说的是中文,服务员呼叫德国警察前来帮助时说的也是中文;《中国方法》中的中餐馆业主也不会说德语,他与德国警察之间的交流依靠他的女儿做翻译进行;《玩火》中也同样如此。面对警察的问询,中餐馆业主夫妇着急地说中文,被警察粗暴打断,继而还是由儿子用德语向警察解释具体情况。影片结尾处中餐馆业主父子二人的中文对话被律师录下来,最终成为破案的证据。

需要指出的是,影片中饰演华人角色的并非都是华人演员,他们或是韩裔、越南裔、菲律宾裔演员,因此部分华人角色所说的中文非常生硬。但这些影片的目标受众本是德国人,对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而言中文是一门极其陌生的语言,根本无法分辨角色的语言表达是否地道。从电影制作方的角度出发,设计华人角色说中文的情节,只是为了突出中国文化的他性。至于这些演员是否会说地道的中文,是否真的具有中国血统,因其不影响影片观感,故而并不重要,只要演员们拥有亚洲面孔、说出来的台词对于德国耳朵而言是具有异域色彩的中文就可以了。使用非华人演员饰演华人角色的现象,也证实了德国人关于自身的一个自定型看法,即亚洲人对他们而言都长一个样,他们无法区分日本人、中国人和来自其他亚洲国家的人。

(五)服饰符号

中国传统服饰在中餐馆场景中也是经常出现的中国符号。中餐馆业主和其他从业人员经常会以传统中式着装出镜,尤其是影片中的父辈中餐馆业主的着装,而二代业主在影片中则较少见身着中式传统服装。这里所说的中国传统服饰主要是带盘扣的绸缎质地唐装。比如《深爱》一片中,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二代中餐馆业主的婚礼场景:父母都身着唐装出席婚礼,而儿子和儿媳则身着西服和婚纱,且婚礼由一位德国牧师主持。所分析的影片中,唯一一部中餐馆二代业主穿传统服饰的电影是《中国方法》(1991),该片中所有中餐馆男性业主一般都穿西服,而其中一位业主的女儿则经常穿传统盘扣服饰出镜。另一部影片《中秋节》中,中德混血男孩带领4个德国孩子都换上唐装招待自家茶叶展会的参会客人。此外,影片《鸽棚》中中餐馆业主的德国妻子也一直是以传统中式着装出现,这是为数较少的西方面孔角色穿中国传统服饰的场景。

(六)音乐符号

影片中经常出现中国音乐作为背景配乐。其中比较多的是纯音乐,且以传统民乐为主。比如《罪孽》中,德国警察到中餐馆调查的场景被配以中国传统弦乐作为背景音乐。《保护费》中,德国男孩与中餐馆业主交谈时也有拉弦乐(二胡)作为背景。《在汉堡他们吃狗肉》结尾处丢狗误会解除,狗主人与中餐馆业主和解的场景也是以传统的中国音乐为背景音乐。只有在影片《中国方法》中出现了中文歌曲:华人黑帮来到一家中餐馆捣乱,正值很多客人就餐,当时餐馆里放的背景音乐是甜美的女声中文歌曲。

分析显示,中餐馆影像在这30年间并没有發生大的变化。不管是在上世纪90年代,还是到了近几年,尽管中国经济快速发展,中国社会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是德国影片中所呈现的中餐馆形象一直都是以传统中国元素为主。在这个媒介第三空间里,似乎看不到岁月的流逝:中餐馆影像中既没有德国社会变化的痕迹,也没有中国现代化发展进程的烙印。中餐馆影像作为德国文化中的“飞地”,不仅体现出他性,也体现出边缘性——德国主流话语体系中的边缘地带。

虽然中餐馆的影像在一定程度上与德国/欧洲真实存在的中餐馆相符,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影片建构的媒介现实能够代表真实的中国文化。德国中餐馆的装饰装潢以及菜品供应,其实本也是中餐业华人社群为了迎合德国民众的品味与口味而进行的选择性建构。换言之,影片所塑造的中餐馆影像,实际上只是符合德国社会集体想象的中国文化空间,是德国社会与中餐业共谋的产物。酸甜口味被德国社会集体想象为中国餐饮的典型口味,就是很好的例证。但德国社会却意识不到这点。离散人群在“第三空间”的认同不是单一的,是通过与另一方的关系建构而成的,{20}是在来源国文化与居住国文化不断的碰撞和协商中完成的,不管是离散者的自我认同,还是在居住国主流话语体系中被建构的身份认同。{21}中餐馆业主采取迎合居住国文化想象的商业策略,本就说明其努力融入德国社会与文化的态度,而非一味拒绝。但是在德国影像中这却被视作固步自封,拒绝与外界交流的表现。第三空间中认同建构的流动性和互动性被遮蔽。影像表现从来都是揭示/遮蔽共存,在德国影片揭示中餐华人社群对本族裔文化的忠诚时,也就遮蔽了他们认同居住国文化的努力。

四、中餐馆从业人员的群像特征

所分析影片塑造的中餐馆从业人员具有一些群像特征,包括性格特征与社群生活情况、家庭文化、在德文化适应与社会融入等方面。总体而言,中餐业华人社群在德国主流话语体系中呈现他性的、贬抑性的形象。

(一)自我封闭,没有餐馆之外的社交生活

与影片呈现的中餐馆作为“中国文化飞地”的自我封闭形象相应,中餐馆从业人员的社群生活也具有封闭的特点。影片中几乎很少出现中餐馆从业人员与餐馆之外的世界交流的场景。中餐馆里雇佣的工作人员也全部都是华人面孔。唯有两部爱情喜剧片里的中餐馆二代业主与外界有些许接触:《深爱》中华人角色与他所心仪的火车站播音员之间的交往、《萨沙》中华人二代与来自前南斯拉夫、同为二代移民的男友及男友家人之间的往来。除此之外,其他的中餐馆从业人员很少走出餐馆之外。观众看到他们的场景基本都是在中餐馆内发生的,偶尔出现在中餐馆之外也往往是与警察或律师的问询和侦破工作相关。他们与德国世界的交流除了来店里就餐的食客,最多的就是德国警察。甚至更有拒绝与德国人交流的,比如《深爱》中,中餐馆业主(母亲)在看到儿子的德国女性朋友来访时,不仅没有给予对方任何问候,甚至以冷淡的转身回应对方的微笑。

影片制作方如此选择性地展示中餐馆从业人员的生活,给人的感觉是他们除了在餐馆忙碌之外,似乎并没有任何其他的社交生活。他们虽然身在德国,却将自己封闭在到处充斥中国元素的餐馆空间中,他们固守本族裔的文化传统,几乎没有主动融入德国社会的意愿,甚至拒绝融入。

如前文所述,中餐馆业主的父辈一代在影片中经常处于失语状态,因为他们中很多人不会说德语,无法直接与德国世界进行交流,必须通过子女做翻译才能与德国人对话。这种德语能力不足的影视表现自然更加深了他们自我封闭的刻板印象。不发声、没有能力从言语上据理力争的中餐业华人社群,在影片中成为被剥夺话语权的他者。

(二)胆小怯懦,不敢同恶势力做斗争

涉及华人犯罪,尤其是以勒索保护费为母题的影片中,中餐馆从业人员呈现出的一个重要特点是胆小怯懦,不敢同恶势力做斗争。影片《保护费》中德国男孩意欲出庭指证破坏中餐馆的华人,中餐馆业主反而劝他不要惹事,也不愿跟他配合。故事结尾德国男孩和他的朋友们机智英勇地与华人恶势力作斗争,在作案当场将他们抓住。《中国方法》中中餐馆业主们因害怕华人黑帮报复,面对警察问话都不敢直言;《酸甜卡勒》中同样也出现中餐馆业主虽遭受勒索,但是不敢告诉警察的情节设计,而且影片开头处中餐馆业主的女儿在学校受到一名男同学的欺凌,同样不敢跟警察说实话。后来女儿受到警察影响,积极说服父亲相信警察,配合破案。《鸽棚》中中餐馆业主遇害,德国警察前来中餐馆调查时多次询问其德国妻子,是否受到过保护费勒索,并安慰她不要害怕。可见,不仅华人恶势力的刻板印象在德国华人题材影视作品中根深蒂固,被欺凌的华人忍气吞声不敢反抗的形象同样已形成刻板印象。在德国主流话语体系中,不管是残暴的恶势力华人,还是胆小怯懦的中餐业华人,都成为归化的对象。

(三)中餐馆业主家庭作为文化融合与对抗的场所

大多影片中,中餐馆从业者都是以家庭为单位出现的——子女成年后一般都和父母一起经营中餐馆。面对餐馆外的德国世界,子女往往充当父母与外界交流的桥梁,包括语言沟通的桥梁和文化沟通的桥梁。对内,影片注重表现子女对父母的敬重和顺从。比如在影片《深爱》中,中餐馆业主的儿子在与德国女性朋友交谈时,经常提到父母如何说,奶奶如何说。并且他还遵从父母的意志,娶了父母为其安排的华人女子为妻。尽管他也曾有过一点点逆反之心,但最后还是按照父母的安排生活。在《抢手的货物》中,中餐馆业主的女儿在警察前来调查其男友的事情时,请求警察等到她父亲外出再问话,因为害怕父亲知道这位华人男友的存在。影片《在汉堡他们吃狗肉》中,虽然作为中餐馆二代业主的女儿呈现出德语流利、自信能干的现代女性形象,但是在警察就窃狗案件前来问话时,她依然还是处处以父亲的决定为主。《玩火》中的中餐馆业主父子虽然在如何应对律师问询的方面有所分歧,但是最终儿子依然还是遵从其父亲的意见。

同时影片也往往突出中餐馆二代业主相较于其父辈对德国文化的更高认同度,具体表现为他们的德语能力更强,与外界的沟通能力也更好,更认同德国价值观。可以说,影片在建构中餐馆业主家庭文化时,不仅展示他们面对中国和德国两种文化所采取的策略,同時也表现出中餐馆业主家庭内部存在代际文化对抗,即父辈业主和子女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忠诚、对德国文化的认同,在影片中的表现是有差异。如前文所述,影片中中餐馆父辈业主经常身着唐装出镜,而其子女则少见穿中国传统服装。再如《在汉堡他们吃狗肉》中,中餐馆二代业主表示自己很爱动物,不吃狗肉,但是最终还是妥协于父母对中国文化的坚持,同意在婚宴上尝一口狗肉汤。《酸甜卡勒》中,中餐馆业主面对勒索不敢向警察直言,而尚在上学的女儿却受到德国警察的影响,说服父亲积极配合警察破案。这是德国文化与中国文化之间的抗争,也是两代华人在文化身份认同上的抗争。可以说,影片中中餐馆二代业主的文化杂糅性特征更为鲜明,他们一方面随父母忠于中国文化,另一方面表现出对德国价值观的认同。

需要指出的是,不管离散华人在多大程度上认同德国作为居住国的文化,在德国主流话语体系中,都会被视作文化的他者。这点在影片中华人总被称作“中国人”可见一斑,不管其是否已经加入德籍,他们都有一个统一的称谓“中国人”。因此,影像中呈现的中餐业二代华人对于德国文化和价值观的认同,也只是相对于其父辈而言。实质上他们的影像身份依然是他性更为突出的杂糅混合认同身份——既有来源国文化的延续性和相似性,又有居于第三空间所遭遇的文化断裂和差异性。

五、结语

中餐馆是很多离散华人在德国的安身立命之道,其在德国华人题材影片中的高频次出现,表明中餐馆在德国社会关于离散华人的认知中具有重要地位。影片中中餐馆汇集众多中国符号,一方面从电影制作看,中国符号的汇集使得中餐馆起到突出中国文化与华人他性的效果,另一方面在某种意义上这些元素也可以被视作德国社会关于中国文化集体想象的物化图谱,它们涉及方方面面,包括服饰、饮食、建筑装潢、语言文字、音乐、宗教等。这些中国符号在其他华人题材的影片中经常得到再现。

影片中中餐馆从业人员的行为举止及群体特征,以及他们与德国社会的交流情况,在一定意义上也代表了德国社会关于离散华人群体在德社会融入情况的印象:华人社群自我封闭,鲜少与德国社会交流,也很难听到他们发出声音,在德国社会是失语的人群。当然,这种封閉影像也并非一成不变,至少在影片中中餐馆业主一代与二代在融入德国社会方面的形象是有所差别的。

德国影视作品中中餐馆所汇集的各种中国符号和呈现的离散华人社群形象,虽具很高的代表性,但并不囊括德国社会关于中国和华人社群的全部集体想象。随着近年来中国经济快速发展和国力增长,德国社会关于中国的集体想象也随之发生发展与变化。关于华人社群的各种旧的刻板印象依然存在,同时随着环境变化又生成新的刻板印象。尤其随着德国社会对中国经济崛起的认知,德国影视作品所建构的华人形象也逐渐开始呈现多样化趋势,不再完全是封闭的中餐馆业主形象,比如德国华人题材的影片中越来越多出现德国企业面临危机不得不求助于趾高气昂的中国商人的叙事模式。

① 笔者注:此为不完全统计数字,因为有小部分影片并无渠道获取视频资源,无法进行分析研究,故而仅将有视频资源的影片纳入语料范畴。另,虽为德国生产的华人题材影片,但是故事发生地为德国以外的国家,也不纳入语料中;讲述德国人在中国的经历,而并不涉及华人在德国的影片,同样不纳入语料范围。

② 中国网:《中国国家形象全球调查报告发布未来发展赢得海外信心》,http://www.beijingreview.com.cn/shishi/201801/

t20180105_800113745.html,下载日期:2018年1月5日。

③ Statistisches Bundesamt, Statistisches Jahrbuch 2017. Deutschland und Internationales, https://www.destatis.de/DE/

Publikationen/StatistischesJahrbuch/StatistischesJahrbuch2017.pdf?__blob=publicationFile,下载日期2018年1月1日。

④ 德国中餐协会,http://www.vcgd-ev.de/de/,下载日期2018年1月1日。

⑤ Huawei, Deutschland und China. Wahrnehmung und Realit?覿t. Die Huawei-Studie 2016, p.32, www.huawei-studie.de, 下载日期:2017年10月1日。

⑥ 刘如强:《美国电影对中国元素的文化形象建构——以乒乓球为例》,《体育研究与教育》2017年第2期。

⑦ 转引自[法]让-马克·莫哈,孟华译:《试论文学形象学的研究史及方法论》,《中国比较文学》1995年第1期。

⑧ 叶绪民、朱宝荣、王锡明(主编):《比较文学理论与实践》,武汉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155页。

⑨ Homi K. Bhabha, The Location of Culture,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2009, pp.37-56.

⑩ Eggert Blum, Fang Yu, Dokumentarfilmer, https://www.swr.de/swr2/programm/sendungen/zeitgenossen/yu-fang-dokumentarfilmer/-/id=660664/did=2754170/nid=660664/v4b539/index.html,下载日期:2018年1月1日。解释:“眯缝眼”([德]Schlitzaugen)一词具有贬义,反映了德国社会关于中国人相貌特征的一个刻板印象,因为亚洲人相对于欧洲人而言眼睛是细长型的,因而被称为“眯缝眼”,相应的他们称自己为“大鼻子”。

{11} 邵万宽:《20世纪后期欧洲中餐业探析》,《扬州大学烹饪学报》2012年第1期。

{12} Tobias Rüher, Kien Nghi Ha: Asiatische Deutsche: Wie würdest du deine Herkunft beschreiben?, http://www.faz.net/

aktuell / f euilleton / buecher / rezensionen / sachbuch/kien-nghi-ha-asiatische-deutsche-wie-wuerdest-du-deine-herkunft-

beschreiben-11868782.html,下载日期:2018年1月1日。

{13} Julia Jüttner, Schwierige Ermittlungen: War siebenfacher Mord ein Racheakt der Chinesen-Mafia?, Der Spiegel,2007-02-06, http: //www.spiegel.de/panorama/justiz/schwierige-ermittlungen-war-siebenfacher-mordein-racheakt-der-

chinesen-mafia-a-464735.html,下载日期:2018年1月1日。

{14} Christian Denso, Die China-Mafia in Hamburg und die Spurensuche der Polizei in Sittensen, Hamburg Abendblatt,2007-02-07, http://www.abendblatt.de/hamburg/article107204624/Die-China-Mafia-in-Hamburgund-der-Polizei-in-

Sittensen.html,下載日期:2018年1月1日。

{15} 参见崔军:《新世纪的欧美移民电影》,中国科学出版社2016年版,第7页。

{16} Liu Yang, Ost trifft West, Schmidt Hermann Verlag, 2007, p.89.

{17} Anon., Top 10 der beliebtesten chinesischen Gerichte, 2012-02-04, http://german.china.org.cn/china/2012-02/24/content_

24722556_10.htm,下载日期:2018年1月1日;Anon., Die acht beliebtesten chinesischen Gerichte, https://www.

chinarundreisen.com/china-info/essen-in-china/die-acht-beliebtesten-chinesischen-gerichte.htm,下载日期:2018年1月1日。

{18} 杨晓敏:《中法文化碰撞中的巴黎中餐馆》,《法国研究》2010年第1期。

{19} 邵万宽:《20世纪后期欧洲中餐业探析》,《扬州大学烹饪学报》2012年第1期;何薇:《软实力传播中的中国饮食文化—外国中餐馆的文化传播手段》,《新闻研究导刊》2016年第1期。

{20} [英]斯图亚特·霍尔、保罗·杜盖伊编著,庞璃译:《文化身份问题研究》,河南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5页。

{21} 参见Homi K. Bhabha, The Location of Culture, Routledge, 2009, pp.37-38.

(责任编辑:黄洁玲)

A Cultural Enclave: Chinese Restaurants and the Space Narrative in the German Films about Chinese Immigrants

Zhou Haixia

Abstract: Chinese restaurants, an important element in German films featuring Chinese people, are an important tool to represent Chinese and the otherness of Chinese culture. As a result, the film representations of the Chinese restaurants are a window onto how China and Chinese as a collective society are imagined in German society. Based on an analysis of the film images of the Chinese restaurants over the last 30-odd years, there are a number of film narratives about Chinese-committed crimes, the breaking of cases surrounding the death of owners of Chinese restaurants and the dog-eating Chinese. Large numbers of Chinese symbols, particularly traditional Chinese elements, are massively used in German films where Chinese restaurants are constructed as a “Chinese enclave” on German soil. Staff working in these restaurants, as a branch of the Chinese diasporic community, are negatively represented as self-enclosed and scared. A diachronic comparison shows that the images of the diasporic Chinese remain stable despite their developmental changes.

Keywords: Chinese restaurants, diasporic Chinese, German films, cultural enclav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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