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玥 胡 磊
首都经济贸易大学信息学院,北京 100070
据北京市统计局数据显示,截至2017年底,北京市常住人口数量达到2170.7万人。人口膨胀带来的“大城市病”问题日趋严重,控制人口的过快增长近年来一直是北京城市管理者要解决的难题。北京市政府在十三五规划中明确提出,到2020年常住人口要控制在2300万人以内。在“严控增量、疏解存量”的政策导向下,北京市政府出台了一系列疏解政策,人口调控是其重要组成部分。其中,外来人口是迁离还是留居的问题是近期政府和学界关注的热点。
对外来人口而言,在北京这个超大城市工作和生活,经济成本非常高,尤其是居住成本。稳定的住所对于保障外来人口的正常生活而言有着重要的意义。近年来北京市的住房价格一直居高不下,房租也节节上涨,居住成本的快速增大极大地影响在京外来人口的生活。据每日经济新闻的采访报道,一大部分2017届高校应届毕业生表示,留在北京工作压力很大,考虑到房价等因素,还是决定回老家发展[1]。那么,外来人口的居住状况对他们迁离还是留居北京究竟有何影响?这正是本文要研究的问题。本文的研究成果对北京市政府部门制定住房等政策以及提供相关公共服务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国外一些学者对人口迁移与住宅市场做了定性和定量分析,多从人口变化所带来的需求以及对房价的经济影响等方面来进行研究。Portnov认为在不同的地理区域内的不同“就业-住宅”模式变化必然导致三种不同的迁移范例:迁入主导型、迁出主导型和迁移中性型,并利用挪威20世纪70~80年代430个自治市的统计数据进行验证[2]。Cameron等以英格兰和威尔士为例研究了人口迁移、劳动市场和住宅市场的相互作用关系,房价在三者平衡中起到重要作用[3]。发现住宅市场是人口迁移的约束条件,特别是区域内上升的房价和高比例的住宅自有率阻碍了人口迁入率,但迁出率受住宅市场影响不大[4]。Kiel利用美国住宅调查数据和非参数估计方法,研究了住宅价格增值对城市家庭迁移的影响[5]。Boyle等通过模拟英国与两个地区的内部人口迁移的数据,发现短距离的人口迁移与长距离人口迁移的影响因素相差较大,而居住需要与住宅供给增长是影响迁移流的关键因素[6]。
国内相关研究集中在城市化与房地产发展关系方面,针对人口迁移与住房状况的探讨较少。林李月和朱宇对中国地级市以上城市流动人口的户籍迁移意愿、空间格局及影响因素进行了系统分析。其中,流入城市的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和流动人口在流入城市的居住状况是核心要素[7]。赵晔琴和孟兆敏以上海市长宁区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为依据,对流动人口的社会分层和居住质量进行了探索,研究发现,对流动人口而言,住房质量的好坏、是否拥有产权不再是精英阶层的特权,相反,精英阶层和非精英阶层内部出现分化,非精英阶层中的商业服务人员无论在产权的拥有上,还是住房质量上都表现出明显的优势,而精英阶层中的专业人员在住房质量上也较为突出,但在住房面积上,职业分层并未对住房面积的大小产生影响[8]。吴维平等认为,流动人口的住房主要是租赁和住单位宿舍,而且,由于户籍制度和城市住房之间的联系仍未被触动,流动人口基本上仍被置于主流的住房分配体制之外[9]。马光红针对大都市流动人口居住困难的问题,从商品住宅市场、公共住房保障的动态演化、城中村改造、流动人口(产业工人)公寓开发、村集体通过对宅基地的集约利用承建出租型流动人口公寓等层面进行多维探讨[10]。刘洪玉等指出,随着住房短缺问题的逐步解决,人们对住房质量的要求不断提高,城市宜居性与住房舒适性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人们的迁留,住房的舒适性越高,留居该城市的可能性越大[11]。
综合以上分析,国内外学者都围绕流动人口的居住与他们在城市的迁留之间的关系进行了研究,不过,还尚未见到针对北京这个超大城市的常住外来人口的居住状况对他们迁留行为的系统研究。鉴于此,本文拟采用Logistic回归模型分析北京市常住外来人口的住房状况对其迁留行为的影响。
北京市常住外来人口有留居和迁离两个选择,其是二分变量,本文拟采用二分类Logistic回归模型进行分析。
因变量是外来人口的迁留行为,分为在京和离京2个取值。自变量包括:(1)居住方式。指在北京的住房类型。取值共分为5类:住自购房、借住在亲友家、住单位宿舍、独立租房和合租;(2)居住位置。指在北京的居住区域。取值共分为2类:城六区(东城、西城、海淀、朝阳、丰台、石景山)和其他区域;(3)居住面积。指在北京居住的人均面积。居住面积直接用平米数测量;(4)家庭化迁居状况。指在北京时与家庭成员一起居住的情况。取值共分为4类:独自居住、与主要家庭成员(配偶、子女或双方的父母)居住、与其他亲属居住、其他。
于越等分析指出,有城镇医疗保险和养老保险的外来人口在超大城市定居的意愿显著要高[12],因此将医疗保险和养老保险状况也作为自变量放入到模型中。医疗保险状况是指在北京时参加医疗保险的情况。取值共分为4类:未参加医疗保险、参加了北京市的医疗保险、参加了户籍地的城镇居民医疗保险、参加了户籍地的新农村合作医疗。养老保险状况是指在北京时参加养老保险的情况。取值共分为4类:未参加养老保险、参加了北京市的养老保险、参加了户籍地的养老保险、其他。由于与在北京居住相关的证件与获取相应的公共服务密切相关,是否获得相关证件很可能影响外来人口的迁留,因此,还需将持证状况放入到模型中。持证状况是指在北京时取得了什么与居住有关的证件。取值共分为4类:没有暂住证/登记卡、取得暂住证/登记卡、有工作居住证没有居住证、取得居住证。
此外,还选择相关的人口学变量作为控制变量,具体包括:(1) 性别。分为男和女2个取值 ;(2) 年龄。直接用数值测量 ;(3)收入。直接用数值测量(4)配偶情况。分为有配偶和无配偶2个取值;(5) 教育程度。共分为3类,从低到高依次为高中(中专)及以下、大学本科(大专)、硕士研究生及以上;(6)职业。利用仇立平对上海市居民的职业分层[13],再结合北京市外来人口的职业特征,将职业划分为5个层级,从高到低依次为:(1)领导干部为主的群体。主要包括企业/公司厂长经理或管理者、私人企业主、外商代理人等;(2)办事员和职员为主的群体,主要包括银行职员、外资公司职员、外贸公司职员、机关事业单位一般职员、秘书等;(3)专业技术人员为主的群体,主要包括律师、演员、音乐家、画家、记者、科研人员、工程师、会计等;(4)商业人员为主的群体,主要包括经纪人、企业/公司一般职员、个体户/自由职业者、销售员、营业员等;(5)工人农民服务业人员为主的群体,主要包括出租车司机、电工、建筑工人、家电维修工、厨师、快递员、宾馆饭店服务员、理发员、保育员、保姆、清洁工人、勤杂工、农民等。
本文采用问卷法收集数据。调查对象是曾经或现在仍在北京工作或居住6个月以上、且没有北京户口的人。正式的问卷收集同时采用网络问卷和发放纸质问卷两种方式。网络问卷委托专业的问卷调查公司(有偿)发放问卷和收集数据,纸质问卷发放地点是北京市,委托专业的市场调查人员发放(有偿)。网络问卷发放时间为2017年1月12~2017年4月24日,共收回问卷1360份,其中有效问卷 1324份。纸质问卷发放时间为2017年4月10日~5月15日,共收回问卷379份,其中有效问卷354份。最后,共发放问卷1739份,其中有效问卷1678份,问卷有效率为96.5%。1678份样本中,留居北京和迁出北京的样本分别为791和887份。需要指出的是,迁离北京样本采集的是外来人口迁离北京前的特征数据,留居北京样本采集的是接受调查时的特征数据。
样本的总体情况是:1678名外来人口中,男女分别为970和708人,分别占总样本的比例为57.8%和42.2%;年龄最小的为16岁,最大的为65岁,中位数为32岁;收入最低的为每月0元人民币,最高的为每月300000元,中位数为每月6000元;教育程度方面,高中(中专)及以下的有530人、大学本科(大专)有1018人、硕士研究生及以上有130人,所占比例分别为31.6% 、60.7%、7.7%;按职业统计,领导干部职业群体有159人,办事员/职员群体有183人,专业技术人员群体有270人,商业人员群体有488人,工人农民服务业群体有578人,所占比率分别为9.5%、10.9%、16.1%、29.1%、34.4%。根据最近的调查数据表明,北京外来人口的主要职业是务工经商类[14],而本样本中务工经商人员(商业人员和工人农民服务业群体)占总样本的比率达到63.5%,可见,本样本具有较好的代表性。
数据分析工具采用R语言,方法为二分类Logistic回归。模型拟合信息显示,“广义似然比”检验结果为817.27,显著性水平小于0.001,说明模型中至少存在1个自变量对因变量有显著影响,模型有效。
表1显示了Logistic回归分析结果。与合租相比,独立租房对外来人口的迁留有显著影响(P<0.001),且系数为-0.928,说明独立租房的外来人口更有可能性留居。相应地,与合租相比,借住在亲友家的外来人口更可能留在北京。其中的原因可能是独立租房的外来人口经济收入更高,借住在亲友家的外来人口能省下一大笔房租费用,从而都更能承担在北京生活的成本。
与住在城六区相比,住在其他区域的外来人口更倾向于留京。导致这种现象的原因可能是北京中心城区的居住费用更高,相对于其他区域而言,外来人口更难负担。
居住的人均面积越大,外来人口越有可能留京。这仍可以用经济收入来解释,居住的人均面积通常与经济收入成正比,面积越大,说明外来人口的经济收入越强。
与独自居住的人群比较,与配偶、子女或父母居住的外来人口留在北京的可能性更大。其中的原因可能是,当涉及到考虑是否迁离北京时,与家人一起居住的外来人口的决策过程有更多的家庭成员参与,需要考虑的因素更多更复杂,导致迁离的成本增高。这也印证了新经济人口迁移理论的观点,即家庭是人口迁移决策的主体[15-16]。
另外,数据显示,与没有暂住证/登记卡相比,取得暂住证、登记卡、有工作居住证但无居住证的外来人口迁离北京的可能性更大。与没有参加医疗保险相比,参加了北京市医疗保险、参加了户籍所在地城镇居民医疗保险的外来人口更可能留居北京。与没有参加养老保险相比,参加了北京市养老保险的外来人口更倾向于留京。控制变量方面,有配偶的外来人口更有可能迁离北京。与高中(中专)及以下相比,大学本科(大专)、硕士研究生及以上教育程度的外来人口更可能迁离北京。
表1 居住状况对北京市常住外来人口迁留影响的Logistic回归分析结果
本文采用二分类Logistic回归模型重点分析了北京市常住外来人口的居住状况对其迁留行为的影响,得出以下几点结论:
(1)与合租相比,独立租房或住在亲友家的外来人口更有可能留居在北京。居住面积越大,越有可能留居。居住在其他区域的外来人口比住在城六区更有可能留居。
(2)与独自居住相比,与家人在北京一起生活的外来人口更有可能留居。
(3)与没有暂住证/登记卡相比,取得暂住证/登记卡、有工作居住证但无居住证的外来人口迁离北京的可能性更大。
(4)社会保障对外来人口的迁离也存在影响。与没有参加医疗保险相比,参加了北京市医疗保险、参加了户籍所在地城镇居民医疗保险的外来人口更可能留居北京。与没有参加养老保险相比,参加了北京市养老保险的外来人口更倾向于留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