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生荷
阿炳三岁时,母亲患病而逝。精通音律的父亲望子成龙心切,把毕生的演奏才华和音乐素养都教给了他。冬天,为了锻炼弹琵琶的指功,他让阿炳用冰块摩擦双手。夏夜练二胡,为了防止蚊虫的侵扰,他让阿炳站进齐胸的水中,一站就是大半夜…
父亲去世后,阿炳和自己的一个堂弟共同接管父亲掌管的雷尊殿。但是,单纯质朴的他,整日迷恋于自己的音乐,结果,雷尊殿里的香火钱全被堂弟侵吞了。恰在此时,阿炳的双眼不幸失明,堂弟觉得他是一个累赘,便一脚将其踢出雷尊殿。
無依无靠的阿炳,只能靠卖艺为生。他穿着一身破烂不堪的衣裤,戴着一副墨镜,手持一根拐杖,背着一把琵琶和一把二胡,在无锡街头的石板路上未来回回地走,直到遇见同样身世可怜,后来成为他妻子的阿弟。
每次出门卖艺时,阿弟都怜惜地呵护着阿炳,做他的眼睛,扶着阿炳走。阿炳也同样心疼阿弟,每到一曲终了,总会调换个位置,让阿弟扶着他,好歇息片刻。与其他二胡艺人不一样,阿炳是边走边拉,且气息丝毫不乱,琴声亦稳得犹如是端坐的琴师拉出的。
也许是无锡特有的水土和气候养育的缘故,虽然阿炳身世飘零,但他始终不温不火,不喜不怒。他走在无锡的街头,不像乞讨,更不像炫耀。人们请他过来拉二胡,给的钱多了.他不激动;不给,他也不生气。或许正是这种不卑不亢的气质感染了无锡人,以至于许多无锡人一天没听阿炳的二胡声,晚上就会睡不着。
1950年的一天,这对阿炳的一生和中国音乐都具有非凡的意义——从中央音乐学院来了几位教授,他们带来一台罕见的钢丝录音机,要帮阿炳录音。
阿炳摸着桌子上那个方方正正的“盒子”,问:“这个真的能把我的二胡声录下来吗7”一位教授告诉他:“你就只管拉吧,跟平时一样。”阿炳就拉了一首他最爱的曲子。当那个“盒子”播放出阿炳刚才演奏的曲子时,阿炳惊呆了,他大声地对身边的妻子说:“阿弟,阿弟,它真能录下声音!”
阿炳将“盒子”热切地抱在怀中。一个教授问他,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7阿炳说:“没有名字呀。”教授说:“你给取一个吧。”于是,有了《二泉映月》。
阿炳连续录了数十首曲子,但是由于录音机的录音钢丝不够,最终只有二胡曲《二泉映月》《听松》《寒春风曲》,琵琶曲《大浪淘沙》《龙船》《昭君出塞》被保留了下来。
教授们匆匆离开,相约来年再给阿炳录。可是,仅仅在他们离开几个月后,阿炳就患病而亡。阿炳一生会拉几百首曲子。这些曲子或是他从父亲那儿学来的,或是他自己创作的,可惜的是,它们都随阿熵的离开而永远消失了。
在多年的街头卖艺生涯中,阿炳没有真正登上过舞台。唯一一次登台演出是在他逝世前两个月。那天,无锡牙医协会举行成立大会,其中有文艺演出,阿炳应邀参加。大家鸦雀无声地倾听了阿炳如泣如诉的琴声……这也许是这个又穷又瞎的民间艺人一生中享受到的最高礼遇。
20世纪60年代,阿炳的专辑出版,随即轰动全球,成为世界交响乐的经典演出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