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光的截面

顾伟

一

处在戈壁小镇，你浑身石油气息，无数遍默咏

唐人的《凉州词》，翻来覆去实际上只有那一句

你心里清楚不过

这不是此时需要迫切展示的大漠孤烟

只需转向，放弃落伍的逃避、小情怀

潜心延续《油城，在丝路前行》抒情之旅

一座百年油城与丝绸古道挽手并行

或许是光阴的刻意安排

二

石油毫不犹豫终止了骆驼家族苦行僧式的跋涉

多少荒芜之处，一座座油城争相兴起

多少人由此改换门庭，荒废祖传手艺

不再逐水草而居……包括我的父亲

揣着十六岁的梦想独自离别乡村

陪炼油厂度过四十个风雨春秋

这算大势所趋吧。黑色石油仿佛远古的绿袖子

缩短了时光的距离，铺陈梦想的宽度

三

原油产量逐年锐减，闲置了蒸馏、裂化

焦化装置的吞吐量。饥荒包含了深刻的学问

石油部运输公司第一运输大队一百多部太脱拉

增加了油罐拖挂的风缸卡车，一列列小火车般

沿一九五五年十月竣工的克独公路，气势恢宏地

将黑油山的石油，一路南往，运抵独山子

年处理十万吨能力的炼油厂

在富余的原油来到时，显得如此吃力

“瓶颈”偷笑着回过头，评判闲置这个词的分量

四

一九五七年至一九六零年，从字面上理解

仅仅表示着一段具体年份

五十多年前带有局限性的三个年头

早已随风尘淡漠于街头巷尾、雪里

浩大流转中，它们甚至连沧海一粟都谈不上

你可以随手从其中摘出任何几个三年

都曾有不同凡响的事件发生过

随之又携带悲情、信仰、希望、软弱

以及颤栗和坚韧返回草尖上的露珠

一些事物在朝夕间变幻着，不知你能接住

它的哪一个声响

作为回眸，只想通过一个阅读者的身份

泛起一些带有主观色彩的个人情感

去码放好倏然而逝的三年

在书籍的纸面变得淡黄之前

五

这是某一段时光的截面，一个记忆的瞬间

这个时间段只留存了几幅图片、几页概况的文字

其他都已失声。剩下的是矿务局

先后分三期对炼油厂规模的扩建以及相关动态：

一九五七年六月，常压蒸馏装置完成首期扩建

一次加工能力由七万吨提升至二十万吨

一九五八年，第二期工程启动

六月，成品油首次运往内地

全年发运一万一千吨，亏损局面结束

九月，朱德副主席看望油矿一线干部职工

一九五九年一月，国内第一条长距离输油管线

克——独线投用，年输油能力五十三万吨

十月，加工能力三十万吨双炉裂化装置投产

一九六零年，釜式焦化、氧化沥青装置三期改造

十月，研發代号为“601”的航空煤油获得成功

填补了国内石油产品的空白

三年，炼油厂加工能力上升到一百二十一万吨

跃居当时全国第一个年处理量上百万吨的工厂

六

一件一件往事离去，圆满了一年又一年的话题

靠山爱山，山沟人的孤寂养成了特有的自负性格

随着年份递增，这些却不可阻挡地与日增倍

寻根溯源，已找不到具体出处。丢失的细节

如雪花飘扬，散向大地。而一些抹不去的事例

不可能沦为你隐遁的面具

况且他们谈论的议题不仅仅局限于一亩三分地

七

泥火山下的人们明白

自我膨胀的结果只能是在画地为牢中自得其乐

你可以一时自负、偶尔自大

但必须虚怀，目光始终紧盯高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