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十七年时期的小说多以革命斗争和农村生活为主要题材,而《青春之歌》与《红豆》则是为数不多从女性知识分子视角出发,将女性恋爱置于革命历史背景下,叙述女性知识分子成长过程的小说。同时,作家创作均未脱离主流政治意识形态,都呈现了革命与恋爱之间的关系。本文从宏观模式构建、具体内容叙述、人物形象塑造三个方面具体叙述二者之间的异同。
关键词:《青春之歌》 《红豆》 女性视角 革命加恋爱
《青春之歌》与《红豆》均创作与五十年代,都属于以爱情和革命为主题的小说创作,且均以女性为小说主体,于女性的細腻情感中体现其革命精神。二者在宏观模式构建、具体内容叙述、人物形象塑造上有同有异。具体表现在:
一.宏观模式构建
在宏观模式构建上,《青春之歌》与《红豆》都受到二三十年代“革命+恋爱”小说的影响,因此都带有“革命+恋爱”的色彩。一方面,女主角的恋爱经历与革命过程息息相关,在革命的背景下,爱情受到信仰、理想、革命态度的影响,这种恋爱模式是一种建立于国家民族之上的宏大恋爱模式。另一方面,两部小说也都属于成长小说,体现了女主角的成长过程,具体表现在其思想上无产阶级革命思想的逐步壮大上。
虽然都呈现了革命与恋爱之间的关系,但是对这种关系的具体阐述又存在显著差异。要谈“革命+恋爱”小说,不得不从矛盾先生提出的三个公式谈起。实际上,这三个公式可以依据革命与恋爱的关系分为两类,一类是革命与恋爱相冲突,即“为革命牺牲恋爱”;另一类是革命与恋爱相兼容,即“革命决定恋爱”和“革命产生恋爱”。而且三个公式展现的是“革命+恋爱”小说从重恋爱走向重革命的动态过程。
“为革命牺牲恋爱”公式中,恋爱与革命是完全对立、相互冲突、互不兼容的两个矛盾方。并且常常以“恋爱妨碍了革命,所以恋爱必须为革命做出牺牲[1]”为叙述中心,在内容上多对爱情进行描述,恋爱历程常常是因爱情而结合,最终因革命而分开。在宏观模式构建上,《红豆》接近于这种公式。以江枚和齐虹之间的爱情为叙述主体,着重描写了两人在解放前期(革命时期)从相爱到分手的过程,最终的分离是因为革命态度、人生追求的差异。也就是说,《红豆》更偏重于叙述爱情,革命时期的爱情小说成分更浓。
“革命决定了恋爱”和“革命产生了恋爱”公式中,恋爱与革命不再是完全割裂、对立的两个矛盾方,而有了“决定与被决定”“产生与被产生”的关系。此时,革命与恋爱相兼容,且革命在二者的关系中占主导地位。内容上,二者分别叙述“在多男一女的恋爱关系中,女主选择了最具革命意识的男性”和“干同样的工作且同样努力的男女怎样自然而然地成熟了恋爱”。因此革命被置于主导地位,这类小说在内容上更偏重于对革命历程的叙述。由此看来,《青春之歌》更接近第二个公式。以三十年代学生反帝爱国运动的革命为叙述主体,通过知识女青年林道静的三段恋爱经历展现了革命历程及其对林道静成长变化的影响。即《青春之歌》更偏重于叙述革命历程,带爱情成分的革命历史小说色彩更浓厚。
因此,在宏观模式的构建上,两部小说都受到二三十年代“革命+恋爱”小说的影响,都叙述了革命与恋爱的关系。不同的是,《青春之歌》基本局限于传统“革命+恋爱”模式,重“革命”,更忠实于“爱情服务于政治”的时代主题。而《红豆》跳出了传统“革命+恋爱”模式,重“爱情”,更充满作者对爱情和人性的关怀。
二.具体内容叙述
整体上,两部小说描写的爱情有部分重合之处,具体表现在林道静、余永泽之间的爱情和江玫、齐虹之间的爱情上。
一方面,他们的爱情始于共性。林道静和余永泽的基本职业一致,都是受过教育的知识分子,有共同的兴趣爱好,因文学上的共同爱好而结缘;江玫和齐虹在职业上都是学生,属于知识分子,他们的相爱始于艺术上的共同爱好,齐虹醉心于物理和音乐,体现了他对科学和美的追求。
另一方面,他们的爱情又毁于差异性。虽然他们的基本职业一致,但是社会身份、出身却落差显著,由此导致他们思想差异巨大。余永泽是真的地主家少爷,林道静却是假的地主家小姐,因此在学生反帝爱国运动高涨的革命年代,林道静投身革命以追求集体自由,余永泽却埋头古籍不问窗外事。齐虹是银行资本家的少爷,江玫却是平民家的女儿(其父还因政治原因死亡),因此在风云变化的解放前期,江枚最终“为革命牺牲爱情”,选择投身革命事业,而齐虹则消极避世,选择了去美国避难。
因此,在具体内容叙述上,两部小说描写的恋爱有相似之处,上述两段恋情都是因“知识”一致而恋爱,因“革命”差异而分手。
三.人物形象塑造
1.女主角
两部作品都以女性知识分子为主角,表现了她们在思想的成长。
从身份和思想上看,她们在家庭背景和思想观念上有同有异。虽然都是知识分子,但林道静的出身较为复杂,是个假的地主小姐,听闻生母的惨痛遭遇、目睹穷人被地主压迫的生活之后,她对地主阶级又有着反抗意识;江玫的家庭情况没有那么复杂,但其家庭在经济上十分拮据,其父因政治思想问题被迫害,使江玫对革命更充满干劲。
从恋爱性格上看,二者都向往自由平等的爱情,都意识到了恋人与自己在思想观念上不可调和的差异性,并在“要不要结束感情关系”这一抉择上表现出一定的延宕与犹豫。但是在与恋人分手后,却有着不同的表现。林道静十分决绝,尤其是在卢嘉川被捕以后,她对余泽华更是毫无留恋,毫不犹豫地投身到革命运动中。而对江玫形象的刻画中,作者更细致地描写了整个感情过程中她的心灵历程,她对齐虹其实一直都难以割舍,分开前犹豫良久,分开时还要用那“一分钟”控制住自己,甚至多年后仍会睹物思人。
从成长模式上看,二者都有“革命引路人”促进、推动着她们成长。不同之处在于,两个“革命引路人”在身份设置与实际作用上有所不同。身份设置上,林道静的引路人是三位男性,是作为她的恋人来引路的;而江玫的引路人是一位女性(肖素),是作为她的朋友来引路的。实际作用上,余永泽使道静坚定了个性解放、追求自由的观念,卢嘉川使道静的无产阶级革命意识进一步增强,并决心投身革命,江华则和道静并肩作战,在革命过程中发展了他们的感情,道静也逐步成长为真正的无产阶级战士。林道静对后两个真正的革命引路人是完全认同的,对他们的思想也基本算是照单全收,可以说,道静的革命意识是在不断接受他们的思想观念的基础上慢慢发展起来的,即是在受教育中成长的。但江玫与林道静相比,她对革命引路人的观点并不是完全赞同。虽然江玫一开始就意识到了他和齐虹之间存在“永远无法一致的东西”,对他们的情感就作出了悲观预计,但是她仍然奋不顾身地与他相爱,甚至在肖素批评齐虹时作出过激反应。肖素的作用在于在潜移默化中强化了江玫追求自由和解放的思想,并使其逐渐过渡为革命思想。但江玫对先进革命思想的继承并不像林道静那样完全赞同,前期她在心理上是有对革命思想的主动选择的。可以说,她是在内心选择中成长的。
2.男主角
从男主角的塑造上看,余永泽与齐虹在性格上有诸多相似点。他们都存在一个性格上的“转向”,前后期性格也基本一致。
余永泽在初识林道静的时候,是“骑士兼诗人”的形象,他们谈天说地,从文学谈到追求自由和个性解放,充满了浪漫色彩和革命激情。但他在“被质疑”(即道静逐渐质疑他的优良品质)后,陡然变成了一个自私自利的伪君子,后来甚至“搂着别的女人的腰”在人群中看林道静狼狈的“革命形象”。齐虹在初识江玫时“有一种迷惘的做梦的神气”,他对艺术着迷,对美的事物着迷,对江玫着迷。但当他与江枚产生矛盾后,他“灵魂深处是自私残暴和野蛮”,像是“用公鸡血喂大的”[2]。
这种“转向”看似刻意而突兀。但其实并不是纯粹的“突转”,而是男主角缺陷的逐渐暴露。也就是说,两人在性格上都存在吸引女主角的地方,当然也存在缺陷,这种缺陷在恋爱中不断显现出来,最终导致了分裂。余永泽刚开始也提倡男女平等,鼓吹妇女解放,但不过是纸上谈兵,落到生活实处,他却反对道静找工作,认为女性应该做家庭主妇。余永泽的自私自利的思想缺陷逐步暴露出来,致使他们走向分裂。齐虹刚开始也和江玫一样认为人生的价值在于追求自由,但他所追求的只是个人狭隘的自由,在人生观和价值观上仍然是自私的。爱情观上,他认为爱情就是占有,就是“你是我的”和“把你装进棺材里带走[3]”。其实齐虹这些思想在恋爱之初就有所体现,只是不成熟的江玫沉浸在爱情的喜悦中,虽然清楚的知道他们之间“有的东西永远也不会一致[4]”,但对于放弃这段感情是犹豫而痛苦的。
因此,在人物塑造上,《青春之歌》與《红豆》塑造了性格和思想上有同有异的角色。二者都采用了有革命引路人引领的成长小说模式塑造女主人公,但革命引路人的身份和作用有所不同。同时,不仅小说中的女性存在“转向”,具负面形象的男性也存在一个性格上的“转向”,这种转向的实质是其性格和思想缺陷的逐步暴露。
综上所述,《青春之歌》与《红豆》在宏观模式构建、具体内容叙述、人物形象塑造上既相似性,又有差异性。
参考文献
[1]赵强.意识形态化:“革命+恋爱”文学的必然进程[J].泰山学院学报,2009(01)
[2]王宇.性别/政治:《青春之歌》的叙事伦理[J].江苏社会科学,2003(04)
[3]张化隆.评增补后的《青春之歌》[J].东北师大学报,1981(03)
[4]王晶.红色信念 青春回响——再读《青春之歌》[J].中国德育,2011(06)
[5]张文诺.革命与情爱的互文叙述——论长篇小说《青春之歌》的情爱叙事[J].湖州师范学院学报,2014(03)
[6]郭中艳、夏明彦.张扬与压抑——浅论《青春之歌》中林道静的女性意识[J].法制与社会,2009(04)
[7]陈思和.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M].复旦大学出版社,1999
注 释
[1]赵强.意识形态化:“革命+恋爱”文学的必然进程[J].泰山学院学报,2009(01)
[2]宗璞.《红豆》[M].花城出版社,2010
[3]宗璞.《红豆》[M].花城出版社,2010
[4]宗璞.《红豆》[M].花城出版社,2010
(作者介绍:黄宇嘉,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2015级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