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蕊,高 宁
(1.北京航空航天大学 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北京 100191;2.北京航空航天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191)
作为人类文明传播与传承的工具,媒介与社会现代化进程密切相关。媒介不仅增加了人们接触信息的机会和效率,拓展了人们的思想视域,提升了人们的文化水平,改变了人们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而且深刻影响着人们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然而,“媒介的独特之处在于,虽然它指导着我们看待和了解事物的方式,但它的这种介入却往往不为人所注意*[美]尼尔·波兹曼:《娱乐至死》,章艳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13页。。正是基于这种潜移默化的传播方式和“日用而不知”的影响力,人们对媒介素养的重要意义并不敏感。
随着以新媒体为代表的各种媒体深度嵌入社会经济政治生活,特别是各种网络舆论对政治进程和治理决策的影响逐渐深入,以及各种媒介传播在国家软实力竞争中的作用日益凸显,公民媒介素养教育迫在眉睫。与国外公民媒介素养教育相比,我国公民媒介素养教育不仅在时间上因客观技术环境原因而相对滞后,而且在内容上长期局限于新闻传播学专业内部。因此,以历史与逻辑相统一的观察视角,有效梳理西方媒介素养教育的历史范式和基本内涵,进一步探寻超越西方范式并适合中国国情的公民媒介素养教育实现路径,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各国有关公民媒介素养教育的内容及路径有很大差别。1990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法国图卢兹举行的国际媒介素养教育会议上,曾将世界各国媒介素养教育的发展情况划分为四个等级:(1)媒介素养教育根基牢固的国家,如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以及欧洲大部分国家。(2)媒介素养教育发展不均衡的国家,如奥地利、爱尔兰、意大利及一些发展中国家,如印度和菲律宾。它们的特点是要么有课程,但没教材;要么有教师,但没有课程框架。总之,理论研究薄弱是这些国家的主要问题。(3)媒介素养教育未列入学校教育系列的国家,例如美国和许多第三世界国家。在这些国家,媒介素养教育在公共学校体系之外,代替他们的是一些社会组织。(4)刚产生需求的国家。他们往往因为发生社会变革或政治改革,而对媒介素养产生需求。典型的代表是前苏联和东欧国家。在这些国家里,大众媒介体系刚刚摆脱国家控制,正在为建立市场化的传播体系而努力。
由于更早受到媒介技术对社会的冲击,西方国家公民媒介素养教育呈现出“早、小、深”的特点,即开展时间早,从小学和中学起开始普及,而且教育内容深入。
从代表性国家来看,媒介素养教育最早发源于英国。文学批评家利维斯(F.R.Leavis)等人倡导的媒介素养教育,不仅拓展了大众传播学和教育学的研究视角,而且开辟了文化教育的一个崭新领域。英国媒介素养教育强调公民对媒介整体的理解,研究领域涉及媒介经济、媒介科技、媒介法律、媒介运行机制、媒介政治、媒介文化和媒介美学等,教育内容主要涵盖四方面内容:(1)了解媒介运行机制;(2)辨别媒介真实性,特别是媒介世界与现实世界之间的差异;(3)关注社会基本论题——如阶级、性别、种族、年龄等,在媒介中的呈现方式;(4)分析受众与媒介的关系。
美国的公民媒介素养教育虽然起步较晚,但基于新媒介技术的发达,美国学者在相关理论和实践方面的研究进展却十分迅速。从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媒介素养教育不仅逐渐得到各方支持响应,而且在立法方面成绩显著。1994年,美国总统克林顿签署了《目标2000:教育美国法案》(The Goals 2000:Education America Act),其中艺术学科课程内容标准便包含中小学各年级媒介素养教育内容。此外,加利福尼亚、夏威夷等州也通过一系列法案抵制电视暴力、防范和减少种族歧视和民族偏见。与此同时,一系列组织良好且参加者众多的媒介素养教育团体相继成立,例如洛杉矶“媒介素养教育中心”、麦迪逊“全国电子传媒协会”和阿什维尔“媒介素养全民行动”等都是美国颇具影响的媒介素养教育组织。
从历史演进来看,西方媒介素养教育大体经过四种范式:
一是20世纪30年代的受众保护范式。代表人物及著作为英国著名文学批评家利维斯等人撰写的《文化与环境:培养批判意识》(Culture and Environment:The Training of Critical Awareness)。该范式的核心主张是,媒介只能提供肤浅的欢乐,有损于伟大的艺术和文学作品的价值。公民媒介素养教育的目标就是抵制低俗文化,保护精英文化传统;途径是通过精英文化(例如精选英语散文和诗句)与流行文化(例如文笔轻浮的广告、新闻稿或流行小说)进行比较,使大众领略精英文化与流行文化的优劣,从而提高其辨别能力,培养其文化批判意识。
二是20世纪60年代的媒介内容辨析范式。代表人物及著作为英国学者雷蒙德·威廉斯(Raymond Williams)与理查德·霍加特(Richard Hoggart)的《大众艺术》(The Popular Arts)。其中指出,文化不能被视为一种特权。文化形式应该是多元的,既应该有高雅的、贵族的形式,也应该有大众化的形式。大众文化与精英文化一样都有自己存在的价值,电影等大众文化同样可以产生一些颇具艺术价值的优秀作品。学校应该强调电影美学的训练,让学生能够辨析影像艺术等媒介展示方式的好坏。
三是20世纪80年代的媒介内容批判范式。代表成果为加拿大的《媒介素养资源指南》。该书于1989年出版后被翻译成多国文字,其最重要的贡献就是提出了媒介素养教育的八大理念。主要包括:(1)所有媒介都是被人为建构的。媒介呈现的不是外部真实的客观映像,而是根据特定目的精心制作出来的建构物。媒介素养教育要揭示媒介文本的复杂性,展现它们与现实的差别。(2)媒介建构现实。在我们对世界进行观察和体验之前,媒介就已经在我们头脑中植入其观点、解释和结论。(3)受众勾兑(negotiate)媒介的意义。不论我们看什么媒介文本,每个人都会透过各种各样的因素而发现其意义。媒介素养教育必须采用开放的方式,使学生自己体会其正在处理的文本。(4)媒介暗含商业动机。公众应该知道,媒介制作是一种可以盈利且往往用来盈利的商业。(5)媒介含有意识形态。在某种意义上,所有的媒介产品都是为其自身同时也是为某种价值观和生活方式而做的广告。(6)媒介包含社会和政治诉求。媒介素养教育要使学生了解媒介引发的社会政治后果。特别是在社会技术变迁的影响下,媒介与社会政治变革的联系日益紧密。(7)媒介的形式与内容密不可分。每一种媒介通过自身的独特方式建构现实。不同媒介在报道同一个事件时会产生不同影响。(8)每种媒介都有其独特的艺术表现形式。学生们应该有机会获得媒介素养技能。了解那些令人愉悦的形式或效果是怎样制作出来的,可以使他们更好地欣赏媒介*Barry Duncan,John Pungente.Media Literacy Resource Guide.Toronto:Harcourt Brace Canada,1989.。
四是20世纪90年代至今的信息生产参与范式。随着新媒体兴起,英美一些学者提出旨在促进受众积极参与媒介活动的媒介素养理论。媒介素养教育由此从单一的媒介知识培养,升级为对媒介信息生产传播全过程的认知能力和驾驭能力。代表观点是英国学者大卫·帕金翰提出的媒介素养框架,基本内容如下表所示:
表1 大卫·帕金翰的媒介素养框架表
以四个核心概念为内容,“媒介制作”教育主要是让学生知道媒介文本是有意识地制造出来的,绝大多数文本都是在商业利益的驱动下由特定群体制造的,通过特定话语来传达意义。“媒介语言”教育主要是使学生通过系统分析文本的结构、内容和形式,从而了解产品形象是如何创造出来的。“媒介再现”教育主要是让学生通过对事件进行选择和组合,进而发展成一个完整的故事,从而了解媒介如何建构现实。“媒介受众”教育主题是学生的自我反思,例如通过“媒介日记”方法,要求学生将自己的发现与他人进行比较,鼓励学生思考不同视角和研究方法的优劣,从而分析信息的信度和效度*David Buckingham.Media Education:Literacy,Learning and Contemporary Culture.UK:Polity Press,2003.。
纵览以上西方媒介素养教育的历史范式,我们不妨根据历史与逻辑相统一的方法,提炼西方媒介素养教育的基本内涵:媒介素养是公众使用、分析和创造媒介内容的能力,媒介素养教育主要包括两个层次:一是如何科学和有效使用媒介的技术方法,二是对媒介本质及发展趋势的反思和批判性认识。具体包括三方面:
一是对媒介的理解与使用能力。这是指了解并掌握媒介运作方法和流程,以及媒体特征、功能、规律等方面的能力。这是与媒介大众化进程紧密相连的。必须注意的是,媒介发展规律表明,越是最近出现的新媒介,年轻一代的接触程度越高,容易造成不同年龄层的受众在媒介接触程度的代际分化。因此,媒介素养教育旨在克服受众接触媒体的不均衡性。
二是对媒介内容进行理性批判的能力。这是媒介信息从编码到解码的重要阶段,在媒介素养建构过程中具有核心地位。批判,不只是给信息挑错,发现传播过程中的明显错误,而是指揭示信息背后的劝服或操纵意图的能力。批判立足于价值立场、传播观念、法律规范和文化传统,对于媒介传播过程中各种活动的影响机制、人际关系、新媒介形态、文本内容以及媒介与社会之间的内在联系等,进行反思的理论和实践活动。
三是利用媒介进行修辞表达的能力。这是提高个体在媒介社区公共事务参与力度的主要途径。在新媒体环境中,信息的传播过程不是一次完成的,而是复杂的、多层次的。受众不仅仅作为被动接受者而存在,其也可能成为二次传播的发起者。信息创作与参与传播同样重要,一条信息能产生重大的社会影响,除了信息内容本身,人际之间的传播使得信息以原子裂变的几何级数传递。同时,这种生产、创造、制作和传播信息的修辞表达能力,对于维护受众的话语权至关重要。
1992年,新华社翻译出版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于1989年发表的《世界交流报告》。该报告就“媒介教育与青年”这一问题的重要性及国际趋势进行专题介绍*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交流报告》,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1992年版,第460-474页。。自此,媒介素养教育理念开始在中国大陆传播。1994年,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的陈力丹,以“夏商周”为笔名,在《新闻出版报》上发表《传媒手段先进,传媒教育落后——我国“传媒扫盲”尚未起步》一文,呼吁我国开展媒介素养教育研究。值得注意的是,恰恰是在1994年,美国学者麦克库劳提出网络素养(Network Literacy)*Charles R.McClure.“Network Literacy:A Role for Libraries?”,Information Technology and Libraries.1994,Vol.13,No.2.June.概念。而在当年,互联网刚刚进入中国大陆。可以说,我们是在媒介素养尚未普及,对媒介传播的文化批判尚未展开的背景下,直接进入了网络建构起来的新媒介环境。
目前的国内各种媒介素养教育规划,涉及政府、社会、学校和家庭多个主体,在此,我们以问题为导向,以选取“最大公约数”的方式,讨论加强媒介素养教育的基础路径。
认识媒介,是我们正确使用媒介的前提,是媒介素养教育的基本内容。正如喻国明所说:“到今天为止还有很多人固执地认为互联网就是一个媒介、一个渠道,因此从自身发展的角度,把互联网作为延伸自己价值和影响的一个平台,一个锦上添花的工具。事实上,互联网不仅仅是一个媒介,更深刻的意义就在于它是一种重新构造世界的结构性力量,这是它真正的意义。”*喻国明:《很遗憾现在所有媒介融合基本逻辑是错误的》,http://www.zongyijia.com/News/News_infoRid=31101,2015年1月6日.
1.现代媒介早已不再是一种传播工具,而且是重要的生产工具。当互联网刚刚出现的时候,人们只是将之做一种通讯交流的工具。互联网的媒介功能几乎是它的唯一定义。之后利用互联网进行的市场营销和电子商务,依然是媒介功能的延伸。然而,近年来互联网不再仅仅是媒体工具,而且成为社会发展的基础设施和重要生产力。“互联网+”和“+互联网”的重大差别就在于:后者属于传统的信息化概念,强调利用信息技术改造传统产业,两者的结合可以比喻为物理反应;而“互联网+”除了具有“+互联网”的内涵外,更强调生产方式创新、组织形式创新、管理理念创新和商业模式创新,是在“+互联网”基础上发展的新形态。与物理反应相对应,“互联网+”可以被比喻为化学反应,表明互联网深刻改变着传统的生产方式、消费方式、商业模式和管理模式。以移动互联网、云计算、大数据、物联网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通信技术,与经济社会各领域、各行业的跨界融合和深度应用,已成为全球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核心内容。因此,学习和掌握媒介,是在学习和掌握一种新兴的社会生产力。
2.媒介能够通过社会舆论、政治动员和组织公众影响政治。从历史上看,媒介与传播技术对政治特别是权力控制的影响至关重要。传统封建政治的重要维系手段之一就是信息垄断,即实行“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意识形态策略。但在现代社会新媒体环境中,大众媒介已经成为改变社会舆论生成机制和政治生态的重要变量。互联网使公众拥有更多的信息选择、建构和传播权力,有利于在网络空间中为积极推进民主政治建设,获取政治信息、关注政治事件、展开政治讨论、进行政治协商、参与政治决策、营造政治生态。对于政治认同和意识形态建设而言,媒介素养教育的必要性就在于,舆论并非天然就是正确的。在客观意义上,网络推手的兴风作浪可能扭曲社会舆论,网络公关的盛行不仅加剧了舆论的商品化倾向,而且进一步导致舆论的畸形变异,消解社会基本共识,使大众政治蕴含了更多不确定和不稳定因素。因此,全球范围内的媒介素养教育和实践表明,主动寻求和包容多元信息与观点、批判性地认识现实、自由负责地表达个人意见,这些本身就是构成现代社会民主政治的重要基础。
媒介是人们认识世界的重要窗口与途径之一,但它不能代替“世界”的真实存在形态。“传媒不是简单地提供给我们某个场景和事件的信息,它们也提供给我们自己的观察。它们把事件和问题放在某一特定环境中,使受众以某一特定方式接收理解。实际上,传媒不是简单地选择事件去报道,它们也提供了用以理解信息的框架。”*[美]塞伦·麦克莱:《传媒社会学》,曾静平译,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6页。媒体提供的“认知框架”,反映了媒体传播在现实中有选择性地报道哪些问题或事件,也在有选择性地报道各种内容以形成不同的价值立场。用传播学家和社会学家塔奇曼(Tuchman)的话说,新闻传播过程即是在构筑“媒介现实”。关于“媒介现实”与“客观现实”的区别,可借用球迷观看球赛的方式加以描述:“客观现实”指的是球赛现场,是客观发生的事实,不以传播者的意志为转移;“媒介现实”指的是媒介转播球赛,是媒介所传达的内容,是对客观现实进行报道。在对客观现实的报道中,媒体必然带有本身对客观事实的判断和解释。正如李普曼所说:“偶然的事实,创造性的想象,情不自禁地信以为真,这三个因素变会产生一种虚假的现实,导致人们做出激烈的本能反应。显而易见,在某些情况下,人们会像对待现实那样对虚构的东西做出有力的反应,而在许多场合,他们还会制造这种虚构的东西并做出反应”*[美]沃尔特·李普曼:《公众舆论》,阎克文,江红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12页。。
日常生活离不开媒介。这种不自觉的依赖可能变成无形的束缚,限制我们的视野、价值观和能力。因此,我们需要对媒介建构出来的“媒介现实”进行批判反思。面对真假混杂的信息洪流,面对日新月异的媒介手段,每个主体至少都应当反思以下问题:“我所关注的信息类别是变多还是变少了?”“我关注的媒介范围是变宽了还是变窄了?”“我能够主动地选择媒介还是仅仅被动地接受信息?”这三个问题涉及到如何甄别出真实有用的信息,如何理性剖析媒介的意义与价值,如何驾驭信息而不是被信息所左右,这都是媒介素养教育必须辨明的重要内容,也是其批判反思的重点。
1.有效辨别新媒体产生“虚”“假”现象的原因。与传统媒介相比,新媒体导致信息“失真”的原因主要有:(1)信息过剩产生的数据冗余。从没有一种媒介像今天的新媒介一样形成如此多的不受控制和束缚的“观点的自由市场”。信息的过剩极易造成意见碎片的失控与混乱。(2)信息发布者的专业素养导致信息失范。新媒体的扁平化传播结构,造成许多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信息传播者,对于真实、客观、平衡、公正、全面这些新闻价值观缺乏基本认知和理解。(3)表达方式的拟态化。为了达到传播的诉求效果,网络媒介经常采用图像化、虚拟化、修辞化、快餐化的表达方式,从而遮蔽了许多真实信息。
2.切实反思受众自身的“固定成见”(stereotype)。所谓“固定成见”又称为“刻板印象”,它“常以高度简单化和概括化的符号对特殊群体与人群所做的社会分类,或隐或显地体现着一系列关乎其行为、个性及历史的价值、判断与假定”*[美]约翰·费斯克等:《关键概念——传播与文化研究辞典》,李彬译,北京:新华出版社,2004年版,第273页。。由于家庭环境、教育背景、生活经历和现实需求等方面的不同,每个人都会有特定的“固定成见”;每个社会也会由于习惯、风俗、历史的不同,而拥有其社会成员普遍接受的“固定成见”。加强媒介素养教育,必须警惕“固定成见”对理性认识的阻碍。例如:“发生一起交通事故,路人违反交通规则闯红灯被车撞死。网友就会骂路人,批评不守规则的‘中国式过马路’。可如果媒体报道那辆撞人的车是宝马车,舆情可能立刻发转,都去骂开宝马车的人。还有,医院发生了患者打护士事件。因为公众偏见,常会站在患者那一边,认为患者相对医生是弱者,舆论反而会同情患者。可如果媒体告诉你那个患者是个官员,舆情便可能立刻反过来去同情护士了”*曹林:《“新闻反转剧”背后的浮躁标签战》,《中国青年报》,2014年7月20日。。可见,基于一定社会阶层的社会心态形成的“固定成见”,容易形成对某一群体的标签化认知,进而影响人们对事件的理性分析和深入追踪。清醒认识并有针对性地反省自身的“成见”,对于培养和提升公民媒介素养质至关重要。
3.正确掌握辩证唯物主义认识方法,辨别“个别真实”和“总体真实”。在社会现实中,既存在“个别真实”,也存在“总体真实”。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新闻舆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深刻指出:“真实性是新闻的生命。要根据事实来描述事实,既准确报道个别事实,又从宏观上把握和反映事件或事物的全貌”*习近平:《坚持正确方向创新方法手段 提高新闻舆论传播力引导力》,《人民日报》,2016年2月20日。。他进而强调:一方面,要根据事实来描述事实,不能根据愿望来描述事实;另一方面,要坚持马克思主义立场、观点、方法,搞清楚个别真实还是总体真实,不仅要准确报道个别事实,而且要从宏观上把握和反映事件或事物的全貌。“如果只看到黑暗、负面,看不到光明、正面,虽然报道的事情是真实发生的,但这是一种不完全的真实。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攻其一点、不及其余,尽管这一叶、这一点确实存在,但从总体上看却背离了真实性。”
在新媒体环境中,每一个公民都可能在媒介社会中扮演推介者和参与者的双重主体角色。有人说新媒体时代是“人人都有麦克风的时代”。但事实上,真正在网络空间能够进行创作发布信息的主体并不多。正如互联网史学家洛文克的1%法则所说,“如果有100人在线,会有1个人创造内容,10个人与之互动(评论或提供改进),另外89个人只在观看”。能把个人的视频内容上传到YouTube上的人所占比例更小,不到0.5%*Lovink,G.Zero Comment:Blagging and Critical Internet Culture.New York and London:Routledge,2008.。因此,如何引导公民更积极准确有效地发布信息和表达观点,这是媒介素养教育的落脚点。
当前,增强主体的表达能力,需要重视以下两个问题:
1.正确认识“文字语言”与“图像语言”的辩证统一。新媒体的话语表达方式,“看”比“读”似乎更吸引人。的确,图像能够激发感官,并对文字语言起到很好的补充作用。但是,单凭图像不能成为人们判断和评价的基础。只有将二者统一起来,才能够更有效的表达和传播信息。
表2 文字语言与图像语言的比较
2.有效把握“讲道理”与“讲故事”的辩证统一。“讲道理”是指媒介表达要经过科学充分的求证、推理和论证,在符合科学逻辑和价值共识的基础上进行理性表达。在遭遇媒体事件时,不要急于表达自己的观点。假新闻往往就是利用人们的好奇心和各种偏见来制造话题,吸引更多人加入到对于事件某一方的声讨和指责中。如果不能保持冷静,带着情绪化的思维和固有的偏见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则很容易陷入造谣者预设的逻辑中。特别是在奇闻异事面前,更要核实真假,避免掉入转发和传播的漩涡中。“讲故事”是指媒体表达要能够深入浅出,借用形象生动的故事和通俗易懂的表达来传达思想。“讲道理”和“讲故事”是两种不同的修辞表达形式,却并不冲突,最好的方式便是能够在网络表达中兼顾两者的优势,将“大道理”通过“小故事”讲出,才能实现网络思想政治工作的预期效果。
以“自媒体”为主要载体的新媒体革命,不仅是传播介质的技术革命,而且导致话语权力发生深层次的结构调整。有学者将其概括为“去中心化”与“再中心化”的辩证统一*参见李良荣等人的四篇文章:《互联网与大众政治的勃兴》《论新传播革命》《互联网与民粹主义流行》《新意见领袖论》,分别载于《现代传播》2012年第3、4、5、6期。。“去中心化”是指以个人为中心的传播载体具有天然的反中心趋向,不仅传播资源呈现泛社会化,而且传播权力趋向全民化。国家在信息、技术和意识形态上的主导地位遭到削弱。“再中心化”是指随着信息发布门槛的持续降低,媒介空间的信息供给量远远超出任何个体独立自主处理信息的能力。一旦缺乏充分的信息资源和必要的媒介素养,公民便开始“委托”或“求助于”某些“意见领袖”进行筛选和研判。各种形形色色的“意见领袖”提供的解释框架,影响甚至支配了个体的独立思考和行动。
这种“去中心化”和“再中心化”辩证统一的客观事实,要求政府必须在国家总体安全、保障个体自由发展和社会和谐发展的政治高度,重视媒体在国家治理体系中的作用,加强媒体立法,特别要在“再中心化”的意义上加快建设能够摆脱资本控制和国外渗透的具有公信力的全媒体“中心”,同时使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成为每个公民自身媒介素养的精神内核。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不仅表现为十二个价值观范畴,而且内含一种旨在实现个体、社会与国家三个层面相统一的价值观建设方法论。因此,中国当前公民自身媒介素养在价值观层面,应当表达为个体自由、社会责任和国家利益的有机统一。
追求个体自由,是人类解放的应有之义。无论是技术创新还是社会改革,都以个体自由为重要的价值尺度。但是,人的社会性存在方式决定了个体自由不是为所欲为,而是“自主”与“自律”的统一。媒体作为当前社会交往和传播的基本平台,任何媒体空间中的言论自由必须建立在相关义务的基础上。如果个体滥用言论自由权利去歪曲事实、掩盖真相,甚至煽动仇恨、恶意诽谤,那么就应该被剥夺要求言论自由的权利。
凸显社会责任,正是对个体自由的确证、修正与补充,纠正个体自由泛滥而可能导致的灾难后果。有人天真地认为,只要让人们在“意见的自由市场”中参与公开讨论,真理最终必将胜出。遗憾的是,这只是一种理论推演,在现实中常常事与愿违。仅靠公开讨论难以获得真理,不仅因为信息不对称性,而且很少有人专门愿意去寻求与自己观点相左的人进行辩论。因此,“有勇气公开使用自己的理性”的启蒙誓词在今天依然具有现实意义,其中“公开”和“理性”共同要求公民必须思考自己的媒体行动所可能引发的社会后果,特别是在尚未获得全部真相时必须慎重“发声”或“转发”。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许多国家在网络立法时,将互联网的不良信息分为两类:一类是非法内容,即违反法律法规必须由警察和法律授权机构来处理的信息内容;另一类是有害信息,它包括两种情况,一种是那些尽管法律不禁止,但应该限制在一定范围传播的内容,另一种是从言论自由的角度,可以公开传播,但可能对社会秩序和其他人群构成危害和不良影响的信息。
维护国家利益是社会责任的内在要求,也是加强公民媒介素养教育,建设网络良好生态的中心任务。习近平总书记在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明确指出“网上网下要形成同心圆”。“什么是同心圆?就是在党的领导下,动员全国各族人民,调动各方面积极性,共同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奋斗。”*习近平:《在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7页。这个“同心”,应当成为在自媒体时代“去中心化”的新“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