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广祯
我的家乡在如诗如画的华北平原的南部,卫运河的西岸。 小时家里很穷很穷。
我小时上小学上初中,下学回家,母亲在家烧大锅做饭拉风箱,母亲说她胳膊疼,所以我放学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替我母亲拉风箱。我拉风箱时,母亲边往火里加柴禾边唠叨:“儿呀,外面还有个家业等你请受呢!”母亲唠叨了许多年,我当时年龄小,不知道啥意思,长大后,考上大学,参加工作,别人介绍,谈了个造纸厂工人,老岳父是车间主任,司务长,对象是个独生女,我到县城女家生活,这时,我才想起儿时母亲天天唠叨的话,才知道家业是啥意思!
广禄哥在一中上文艺班,大画家汪易扬的徒弟。上一年后,回家务农,第二年县一中又通知他去上。父亲想,一个唱戏的有啥前途?又就自留地里刨了一口袋花生,到县城一中找到汪易扬老师,问:“汪老师,我家六个娃,缺壮劳力,没人挣工分,天天吃不饱,广禄跟着您天天学唱戏,有奔头吗?如果没奔头,还不如在家劳动挣工分!”汪老师想了想说:“老大哥,您把孩子交给了我,您就看我的吧!行不行,明年看!”
第二年,国家恢复高考,广禄哥毕业回家,准备高考,他对全家说:“你们都去干活吧,俺要背题呢!”
我翻了翻他的作业本,数学十道题错六道,一年年家里堂屋北墙上的奖状有十几张,大部分都是我的,还有几张是大哥劳动大队给发的。全家人都笑话他,都认为他根本没希望。他辩解说:“俺考文艺,文化课分数要求低,唱得好,会几门乐器就行了!”
高考完了,过了一个多月,广禄哥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在我村北去尖庄集的大路上,一个老头骑着一头大白马路过,老头长得很慈祥。广禄哥对老头说:“老大爷,你这匹白马真好,能不能让我骑一骑?”老头说:“行,你上去吧!”广禄哥就被老头扶上马,走了一段,一回头,老头不见啦!
广禄天明告我母亲说,母亲说:“去问你小婶,她会圆梦。”小婶说:“看来上大学没问题啦!”
两天后,邯郸师范专科学校音乐班录取通知书到了,广禄哥上大学走了!
我所在的卫东中学,是一所全日制高中,高考升学率比县一中还要高,周围几县的学校校长,每年都要前来学习取经。
馆陶县北部的七个乡镇,通过考试,选拔了一批初中学生的精华,组建了两个重点班,配备了学校最好的老师,我有幸考入了十级一班,与这些同学中的精华同窗共读。
高二,卫东中学分文理科,我报名到文科班,模拟考试回回全校文科第1名,文言文《赤壁之战》司马光写的,十几页,我当时从头至尾一气背完,一字不差,校长宋希春去听课,高兴得不得了,连连夸赞!
高考时我分到草厂中学考点,十几个考点,我门门提前半个小时交卷,第一个走出考场。
走出考场,太阳很毒,天气很热,又渴又饿。
出了草厂中学大门往北走,是一个大瓜园,好大的一片西瓜园,碧绿的西瓜又大又圆,一个中年人在瓜棚下看瓜。我走到瓜棚下,说:“大叔,你的瓜真大!”大叔问:“孩子,你是干啥的?”我说:“我参加高考,才考完!”大叔说:“孩子你坐这等会!”一会儿,那个大叔抱了个大西瓜走到瓜棚,用菜刀,“嚓、嚓、嚓”,切了几半,递到我手里,说:“吃吧!”我不敢吃,大叔说:“不给你要钱,放心吃吧!”我又热又渴,就一口气吃了个饱!
回到了家里,我向父亲说起路上瓜园的西瓜如何如何的甜,瓜园里的大叔,心地如何如何的善良,爹沉思了半晌,说道:“儿呀,人家看你年龄小,是个娃,不懂事,怕你糟蹋人家的瓜园。”
爹的话,我总不信。多么好的大叔呀,我一辈子都忘不掉他,总想有个机会报答他老人家,只可惜今生再也没有碰到他,更不知他姓谁名谁,一切都像在梦中一般!
回到村子里,大嫂问我:“三弟,怎么样,能考上吗?有把握吗?”
我说:“考上没问题,只是我是应届生,数学不好,可能考不了好学校。”
一个多月后,我晚上做梦,梦见我家房后五棵大榆树的中间两棵,树头上烧起了熊熊大火,把树头都烧完了,是明半夜做的梦。
天明告知母亲,妈说:“快去找你小婶,她懂这个!”
小婶听后说:“看来,你这个大学生又没问题啦!”
两天后,卫东中学派人把师范录取通知书送到了我母亲手中,是同班同学辛建军送来的。
当时,刚恢复高考,很多村三年两年考不上一个,我们一家出了两个大学生,那可是震惊全草厂公社的一大喜事,十里八乡,连公社书记都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