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王红旗
山飒(Shan Sa)本名阎妮,生于北京。7岁开始发表作品,8岁后在《诗刊》《散文》《人民日报》《人民文学》等文学报刊上发表诗歌、散文和小说。15岁加入北京作家协会。1990年留学法国,进入巴黎天主教学院学习哲学专业。曾担任著名画家巴尔蒂斯的助手,著有中文诗集《阎妮的诗》《红蜻蜓》《雪花下》和散文集《再来一次春天》、法文长篇小说《和平天门》(1997年;获龚古尔小说处女作奖、文学新星奖、法兰西学院文学创作鼓励奖、中国新年文学奖)、《柳的四生》(1999年;获卡兹奖)、《围棋少女》(2001年;获中学生年龚古尔奖,英译本获桐山奖)、《女帝》(2003年;获袖珍丛书读者大奖)、《尔虞我诈》(2005年)、《亚洲王》(2006年)、《裸琴》(2011年,中文版2014年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及法文诗集《凛风快剑》(2000年)、散文集《午后四时,能否在东京再见》(2007年)、画册《镜中丹青》等。她的小说已被译成32种文字。作为画家,曾在法国巴黎、摩纳哥、日本、美国纽约、瑞士、比利时、日内瓦、中国上海、中国澳门举办画展。并荣获法国艺术骑士勋章和法国荣誉军团骑士勋章。
王红旗:2009年初冬,在人民网《强国论坛·情感时空》,我们以“构筑自己的文学理想国”为题,对你新世纪以来的文学创作进行了整体梳理。你十七岁赴法留学,二十三岁开始至今,一直坚持用法文与中文进行双语写作,几乎每部作品都被翻译成三十多种文字,发行数十个国家。曾荣获法国多种重要奖项。在海外华人作家群里,可以说是双语创作风头正健的重要代表之一。
但是,你与其他海外女作家不同,首先是用法文写作在法国出版,然后再翻译成中文于国内出版。翻译成中文版的长篇小说《围棋少女》《柳的四生》《裸琴》,从宏观与微观的多维层面,呈现中国女性人本之爱的变奏神话,更反映出整体意义上人类之爱的觉醒,构成女性人本之爱、精神觉醒的“新女性历史小说”。
你谈到自己的创作经验时常说,你的作品是“中国文化的脊梁,法国文化的骨肉”,“要让每一句法文都要融进中国意境”。请谈谈你是如何将中法不同的审美传统相融合的,这样呈现文化的策略,在女性历史的创构过程中,能够激发怎样的想象灵感,又有怎样的独特经验?
山 飒:从新近的长篇《裸琴》说起。小说里有两个主要人物,一位是喜欢弹奏古琴的少妇,历经坎坷后贵成王妃,却在人生的巅峰被迫出家为尼,另一位斫琴师是少妇的灵魂情人。故事的历史背景设在南北朝初期,西晋亡国,刘宋称帝。我认为相对西方历史发展,这个时期是中国历史的“中世纪”。这个时期的汉人流离颠沛,家破人亡,他们的感情十分纯粹,命运堪称壮烈。如果不是出身庶族的强人、霸主、农民、混混,则是在漂泊和贫困中依然能保持高雅风姿的高门贵族和以死捍卫高尚情操的文人才子。小说中多次提到蔡文姬和她的琴。当《裸琴》主人公弹琴少妇离开温馨、风雅的高门大院,离开父母的贵族庄园时,还是个少女,能抱走的只有这张蔡琴。了解蔡文姬生平的人就会发现,蔡文姬悲惨的命运如影随形地伴随着少妇。小说中少妇也怀疑过,是不是因为得到了蔡琴,也就继承了蔡文姬的命运。琴,情也。古琴是古老的中华乐器,是“八音之首”,也是中国文化的精华。在刀光剑影下的南朝,古琴“仪节”,成为唯一的文人乐器,北朝诸国不断地入侵南朝,频繁的改朝换代带来的是战火血光,然而,士大夫却能通过古琴达到自我人生的完美,因而“言修身必言琴,论琴必论修身”。古琴是文人最佳的情感伴侣。用法语创作这本小说,对文字的要求很大,因为我设定的前提是,运用法语的音乐性和悠扬的韵律,表现古琴空灵、空旷、雅致而忧伤的琴声,希望法国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透过文字听到悠扬的古琴,可以说创作这部作品用尽了心思。
王红旗:蔡文姬的身世,父亲是地位显赫的蔡邕,是那个年代所有著名历史人物的老师,包括曹操,也只是偶尔的学生而已。“董卓之乱”后,因为董卓是蔡邕的学生,而后来被抓起来关进大狱就死在里面。可以想象蔡文姬生活在那样一个优越的大家族里,父亲如此受人敬仰,但发现自己崇拜的父亲,一下子变成了一个罪人的帮凶。等到胡人攻进长安城,烧了汉宫,带走蔡文姬,她在胡地生活了多年,生了两个儿子。其实历史上并没有记载,她在胡地具体生活到底是怎样的?她的《胡笳十八拍》为什么悲愤?
山 飒:女主人公是南朝时期典型的世家女子,她才华横溢,吟诗作画弹琴,好像才女蔡琰、谢道韫,虽然有显赫的家世却依然不能逃脱战争带来的灾难。身为女子,她们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生活在中国历史的阴影之中。
《裸琴》中的女主角,被陌生的男人掠走,跟随男人的部队,屡遭战火之苦,后来被多日不见的丈夫从战场上接出,安置在京口,随后丈夫扬长而去。几个月后出现的却是从乡下来到城里寻夫的原配。两个女人,一个是世家之女,一个是田间的农妇,来自两个世界,却被一个她们不熟悉的男人关联在一起,因为这个男人决定了她们的命运!这名男子的形象在小说中非常模糊,这是我的设定。
我通过女人的眼睛揭秘一个从农民走向皇位的“历史英雄”。他常年征战,每次女主人公见到他,都会发现他的变化:他的衣衫、盔甲、马匹越来越华贵,周边的人对他越来越畏惧,他的野心在膨胀,手段残忍,从掠夺女人到占领城市,然后企图一统天下。在这个男人的世界里,女人无论多么美丽,有多么高贵的血统,甚至是他的亲生女儿,都不过是他驯养的小白兔。大老婆帮他看守老家田地,孝敬家族长辈、乡亲父老;二老婆,也就是女主人公,给他生育儿女,占据军事要地京口城;他的女儿被迫嫁给了傻皇帝,圆满了他的政治联姻。他所向披靡,战场上没有敌手,朝廷中没有人敢反对,当他得到了天下,登上帝位后,两年之内,宫廷中平静糜烂的生活让他染上重病。富贵和荣耀夺取了他的生命,这是多么大的讽刺。
蔡文姬归汉后的生活也许更为悲惨。当时曹操当政,挟天子以令诸侯,因为崇拜蔡邕,曹操用两车珠宝换回蔡琰,可是两个孩子并没有跟随母亲回乡。作为母亲,无论跟何人生了孩子,最爱的是自己的子女,和孩子们永别,这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在她撰写的《悲愤诗》中,有这些撕心裂肺的字语:“儿前抱我颈,问母欲何之。人言母当去,岂复有还时。阿母常仁恻,今何更不慈。我尚未成人,奈何不顾思。”曹操专政,蔡文姬只能表达感激,不敢得罪,丈夫董祀被判了死罪,虽然是冬天,蔡文姬披头散发,光着脚,在大庭广众之下向曹操求情,对这名才女来说又是多么大的耻辱。蔡文姬和曹操的关系,不是人们所想象的,如郭沫若创作的《蔡文姬》里那样的友谊,曹操是一个暴君,蔡琰是他买回来的文化工具。
厄运不仅笼罩着女人,屈原、王维、李白等人的命运也许更为悲惨。中国历史上,才华和命运往往成反比。这些饥饿、无奈、被流放的人却为中华文明留下最灿烂的遗产。这段历史值得深思。
王红旗:的确能够感觉到,《裸琴》蕴含丰富的隐喻,其思接千载的历史重构,仿佛距离现在很遥远而又很接近,对战争与暴力的批判、对骨肉亲情的反思、对和平安宁生活的向往,让我想到意大利文学评论家安伯托·艾柯的话:“即使它们来自宇宙的两极,也可以看出诗的抑扬顿挫出自相同的渊源。”①《裸琴》无论是从人类社会文明进化史,还是女性人本思想精神史而言,都是把人类共同精神的追求——爱的觉醒,推向超越性别的新境界。
如果说《围棋少女》是女性在战争环境下追求自由爱情的破灭,《柳的四生》是春宁的“三世情缘”,梦中有着甜蜜爱情、幸福婚姻,然而化身为当代的女性静儿之后,虽遭遇种种磨难,但在“前世梦”的启示下,爱情最终获得圆满。
《裸琴》则截然不同,可以说是对人类自身存在的意义与问题进行的深入反思与终极追问。小说书写的是中国古代南北朝时期二三百年的战乱历史。在表现战争不同时空下的“蔡琴”、少妇与造琴师相似命运的同时,揭示出中国专制社会的另一面历史。即一朝朝周而复始的战争、暴政、贪权,父子手足之亲相残,百姓苦不堪言、生灵涂炭。然而真正令人震撼的,是女性生命穿越战争的数百年历史,荡气回肠的浩然大爱。男女经历无数灾难淬炼出永恒爱情的千古琴声,是呼唤人类、人与人、人与家国、人与自然和平共处的、“爱之归来兮”的济世绝唱。因为,这古琴声是来自“原乡”的天籁之音。
这张古琴与少妇母女的关系,古琴、弹琴人、造琴人与战乱历史的关系,多重悬疑纵横延展,铺陈成野蛮与文明殊死博弈的一个个历史场景。小说开篇就写到,一位怀孕的大肚子少妇,“担心长途颠簸,孩子会从身上掉下来,再像球一样滚到马车外面,于是她用从战场上找来的绳子,将沉重的肚子紧紧拴在单薄的身躯上”②。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选择一个孕妇在战争中颠沛流离,女儿在战乱中降生来开篇?
山 飒:《裸琴》描述的是女人成长的道路。故事开篇,女主人公是个无忧无虑、养尊处优的少女,快乐地生活在世家大庄园中,过着优雅平淡精致的生活。她吃的是江中打来的鱼,被宝刀片成的生鱼片,穿的是由族人自制香饼香薰后的衣裙,看到的是头挽高髻,面施白粉,唇涂红脂,脚踏高跟木屐,吃不死药,聊玄学的叔伯兄弟。然而战争风云平地而起,一瞬间,少女还未成年,就已经变成母亲。这一名无辜脆弱的少女,在严酷的环境中,爆发的是母性的力量。为了自己肚子里孕育的生命,被迫在战场上流浪,表现出惊人的顽强:冰凉的饭团也能吃下,野草也能充饥,再脏的水也能喝下去,她填饱肚子是为了肚子里的生命能够茁壮成长。
弹指之间,战争远去了,变成少妇的少女找回了安逸的生活,作为母亲,她的小忙碌是甜蜜的,又带着淡淡的忧伤。她传授给一双子女高门士族对美的追求,另一方面她又注重将自己的情,也就是琴,传递给孩子们。
母亲是生育,是抚养,是教育,是荫护。
为了保护她的儿子,不让他被父亲送上战场,作为战争的人质,她,一名纤弱沉默、逆来顺受的女子,突然迸发了违背丈夫命令的勇气,敢将他的军令撕掉。
然而,母爱也是遗憾和痛苦的源泉。
女主人公希望儿子成为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君子,然而他却登基继位,摇身变成了一个不称职的皇帝。政治是自律,是手段,是深思熟虑,南朝宫廷中危机四伏,和北朝战争迫在眉睫,而她的儿子只追求美人、美景和奢靡的生活,在湖光山影中逃避丑陋的现实。儿子成了天子,母亲却坠入了万丈深渊,不断地焦虑、恐慌、自责,却无可奈何。儿子也成了主宰她命运的主子。
《裸琴》一书,就是这样通过女主人公不寻常的生活道路,层层剥露复杂的女性心理。她在战场的刀光剑影中产下了女儿,撕下身上的衣裙裹住赤裸裸的婴儿,哇哇的哭声给她带来了生命的希望和憧憬;她在令人心旷神怡的皇家花园中瞥见身为皇帝的儿子,被宫变的士兵刺死。作为母亲,既无法救他也不能替他死,心痛和绝望可想而知。
女人是历史最真实的见证人。
王红旗:这仿佛是“理想与现实”的终极悖论,也是现代人形而上的生命困惑,又是很贴近自己生活与心灵的反思。因为,女性是人类生命繁衍起始的“第一形态”,“母亲”是人类生命与精神的孕育者、教育者。
正因为你赋予了这张古“裸琴”一个女性的,或者说母亲的灵魂,它才有了传承之精神。它就与人的命运、女人的命运,或者说男人与女人的命运,合二为一。
《裸琴》的结构是章回体与复调相结合,文本共八回。第一、三、五、七回,从公元400年的东晋至444年的刘宋,讲述连年战乱下,弹琴女子,从少女、少妇、贵妃到出家大悲寺,削发为尼,最终被赐死的故事。文本的第二、四、六、八回,则都是写公元581年的陈朝,一个青年造琴师的故事。关键是第七回,与相距一百三十多年之后,第六回之间的关系。青年造琴师沈风因生活所迫,受到古董商人刘胖子的诱惑,寻找五百年前的古木仿造蔡琴,从弹琴女子的墓穴里,盗出由珍贵古木做的棺材盖时,忽然显现出一个女人的身影,与造琴师合为一体。
在梦中,那女子对他说:“我是你的琴。”她的灵魂拥抱他,奏出仙乐似的男女二重吟。弹琴女子跨在他身上,发现原来他也是一张琴。“男人和女人不正是琴的面板与底板,两个人注定为对方而生,奏响一曲乐曲?”③你以女性为主体,表达出鲜明的女性意识,天地创生男女,因为女人需要男人,男人需要女人,这是宇宙之律生生不息的“琴瑟和鸣”。其实你运用诗化战争、苦难、死亡、宗教的叙事策略,在创造一种真实的爱与信仰。
请问你当时为什么要写这部小说?是社会现实的哪些方面触动了你?也请谈谈你的性别观。
山 飒:《裸琴》是我用法语创作的第七部小说。这部小说的主题是孕育。古代,百分之七十的女人死于分娩。本书开端,怀孕的少女在战火中分娩,她战胜了死亡,肉体分裂出新生命,灵魂找到了新定义。分娩,对于大部分女人来说,是人生境界得以升华的瞬间。与此同时,她周边的男性战士却在试图相互剥夺生命,将自己和他人同时带入死亡。在一个男人们互相残杀的社会里,女人们默默地创造了生命的奇迹,这就是孕育。也是宇宙本身的规律,或者宇宙生命之道。
纵观人类史,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是占有,占有的手段是毁灭,而孕育的方式是给予和付出。琴师沈风,因为造琴,唤醒了百年前女主人公的鬼魂,他将爱灌注于音乐中,而音乐给了女主人公生命和爱。沈风象征着男性的孕育。虽然男性不能怀孕分娩,却可以通过艺术文化的手段,创造生命。这部小说讲述了战争与和平、死亡与复活、给予与剥夺的冲突和矛盾。
南北朝也是汉族和其他民族大融化大碰撞的时期,在这个特殊的环境里,产生了无数个性鲜明的人物,渺小的、伟大的、有名有姓的、无名无姓的,在有限的时空里给后人留下了一笔历史财富。女主人公的丈夫是物质世界的代表者,他渴望和追求的是权力、国土、荣耀,通过不懈的努力,用生命作赌注,以亲情为代价,他实现了物质世界中最高级别的成功:当上了皇帝。
与其相反,女主人公的情人是一个地位卑微,连肚子都吃不饱,媳妇都娶不到的琴匠。他的人生理想仅限于斫琴和传承斫琴的手艺。然而,恰恰是这些和成功、成就毫无关联的小人物,让中国古琴得以延续发展,直至今天。
女主人公就生活在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冲突交接的地域,好像行驶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的一叶小舟,时而被推上浪尖,时而被砸入深谷,她做过战俘,当了太守夫人,变成母仪天下的皇太后,也遁入空门,成为一无所有的尼姑。她既是人也是鬼,也是音乐和历史的“阴影”。
王红旗:小说描写少妇生孩子的具体情景,不仅有着生与死的强烈对比,而且有一种更深刻的性别关系思考。她周围的士兵都在打杀激战,正在走向死亡。然而无论再怎样残酷的死亡,也挡不住一个女孩子降生到这个世界,她的女儿出生了。也就是说一个女人创造了一个新的世界。这可能是你要表达的。而且,就是在紧急关头,男士兵们能够齐心协力,把少妇转移到比较安全的地方,女儿才得以降生,由此也从战争瞬间挖掘出了男士兵灵魂深处的人性美——对新生命的敬畏。这实际上是最有价值、最能够代表人类精神的正能量。这是小说一直贯穿的思想,会使人类不断地传承爱,不断“再生”。这就是你社会性别的价值观吧?
山 飒:相比而言,她的丈夫作为一个叛贼,掌控一个城市之后,还要掌控十个城市,成为将军之后,还要控制整个国家。这是当时的价值观。实际上这是一个负能量的价值,是男性的价值观。而另一面,那么多女性,她们做的事,是生孩子,养育孩子,给他们良好的教育,希望他们能够成为善良的、有道德的、懂得审美的人,并非成为一国之君。开始这个场面,是打开整个小说情节延伸的预设。
王红旗:少妇形象的塑造,给我的感觉是,一个怀孕的少妇在战争的颠沛流离中孕育生命,在战场上生下了她的女儿,这个生命传承是一个富有想象力的情节,也是一个隐喻。一下子激活了读者对母亲、母爱、战争与和平的审美想象,在血与火、生与死的特殊境遇里,会产生更深刻的理解与共鸣。
山 飒:创造少妇的形象是一个神奇的过程。我看到了她,感受到了她,才决定写她的故事。虽然她是我的女主人公,却是她选择了我。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她是个历史人物,我是在写了几章之后才发现,原来这个人物是真实存在的。后来我在史书中发现了她,找到了她的名字和身份,在小说结尾的时候才含蓄地暗示了一下。对她的身世,我做了一些调查,关于她的资料很少,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她在皇帝刘裕身边有过什么影响,和历史中无数的公主、王妃、宫女、乳母一样,她是个在历史中没有留下痕迹的,或者仅留下淡淡脚印的一名女子。在古代,即使是女帝武则天,虽然是大周金轮圣神皇帝,她的真实名字和出生日期仍是历史学家研究的课题。为什么?因为古代女子没有任何社会地位,虽然中华古国崇尚历史,在史学家写下的年代流水账中,关于她们的记录很多都是捏造或是道听途说的。但是也恰恰因为这点,历史给我留下了足够的想象空间,让我打开思路,不受史学家的局限,讲述她们的内心世界,通过她们的眼睛透析社会,还原历史场景,给读者带来的是新的历史解读。
人物赠予作者故事,作者赋予他们语言,作者和小说人物的灵魂融为一体,跨越时间和空间,相互交换人生、社会的价值观念,在这种状态下的创作感觉是立体真实的。
王红旗:一个作家的创造力,就体现在能与自己作品中的人物形象的灵魂相伴而生,这是一种境界。我读你的作品发现想象力是第一位的。你的作品不是那种坐在那里苦思冥想的写作,好像真的有一种灵魂的相互触动,相互碰撞,包括你以前的《围棋少女》《柳的四生》《女帝》等作品,这种感觉都很强烈。读《裸琴》更感觉到一种灵魂的相遇相通。
山 飒:是啊,无论在绘画还是写作过程中,我都会进入另一个空间与灵魂们相遇、交友,他们给予我使命,将他们的感知注入我的思想,我们的生命融为一体后,我才进入创作状态。
宇宙浩瀚无边,神秘无穷,科学家已经在设想第十一维空间。到底灵魂是怎样的形体,怎样的状态?虽然现代科学还无法解释,至少我们知道科学家不再否认灵魂的存在。生命中时常会发生很多神奇的事情,尤其是从事写作、绘画、音乐等艺术创作时,所谓的灵感,就是仿佛冥冥之中有人将词语、颜色、音符,如同“飞流直下三千尺”一般强行灌入艺术家的大脑,再抓住他们的手进行创作。
另外,艺术起源于宗教。艺术是原始人崇拜神、祖先、自然现象的手段,是人类和某种超物质境界沟通的界面。万年之后,这种状态依然不会消失,可见这是真实可信的一种力量。
①〔意大利〕安伯托·艾柯:《误读》,吴燕莛译,新星出版社2009年版,第22页。
②③山飒:《裸琴》,人民文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3页,第24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