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 维 (河南大学艺术学院 475000)
画似无声胜有声,画到深处自满情。在每一个画家的灵魂深处,都深藏着一颗灼热的灵魂,时而澎湃,时而湍急,时而安静的流淌,而这些内心的情感,画家总会用画笔描绘在纸上,在纸的深处流经岁月,生生不息。而画家杨健生先生就是一个安静如溪水泉流、如月光的人。然而,他的画亦是如此。
中国传统工笔画有着深厚的历史,而杨健生先生特别注重对传统的继承。正如先生所说:“我的立足点就是传统,立足点在传统,也就抓住了最根本的东西,抓住了根,工笔人物画的发展才能纯正、地道、有味,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杨健生先生出生于河南省林州市的一个僻静的村庄,那里民风朴实,山水秀丽,一年四季都被静谧笼罩着,得益于对家乡的热爱,他的前期作品里也往往流露出对乡野浓浓的情感,他一直寻找着生命与自然之间的亲和关系,把对家乡的热爱通过作品反映了出来,并在传统的基础上又求新的发展。比如,在《霜叶红于二月花》这幅作品中,无论是人物形象,还是构图,以及色彩的搭配,无不呈现出一种经典。画中朦胧的灰色调背景,像是天色欲晚,羊群涌动,低头寻觅着乱石中逐渐枯萎的野草,在秋天的暮晚中,一束酸枣棘布满在画面的右侧二分之一处,叶子枯黄中显得隐隐发红,身穿红色上衣的小女孩手提篮子走在羊群前面,篮子里采满了枯黄的野草,那抹红在灰色背景的衬托下,与周围环境形成鲜明对比,然而似乎又显得不那么跳跃,而是即鲜艳又沉稳,在矛与盾中点亮了主题,处处洋溢着先生满满的故乡情怀。除了色彩之外,这幅画中还流露出一种大格局大气象,使各个物象连接成一个丰富的整体,追求淳朴自然、大气宁静的质朴气息。
诗人艾里略说:“一个创造出新节奏来的人,就是一个拓展了我们的感性,使它成为高明的人。”又说:“创造一种形式并不是发明一种格式,一种韵律或节奏,而也是这种韵律或节奏的整个合式的内容的发掘。”的确,杨健生先生的感性,使他在绘画创作中成为高明的人,他即善于在传统艺术与现当代艺术中掌握一种平衡,又能在新形式中有新的突破,他以敏锐的观察力洞察周围一切平凡事物的美,总能从事物的表面去挖掘内在的更深层次的东西。然而,这些东西画家用画笔呈现在宣纸上,就更有了鲜活的灵魂与深刻的内涵。他以丰富的内容塑造的形式美感,且以饱满的情怀表达生命的情调与意味,并借助于客观物象,仅仅取只景片影,再加上人物形象的合理组合,就构成了一个丰满的小世界,从而完成内心情感的书写。他2004年创作的作品《靓秋》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这幅画的构图形式给人以眼前一亮的美感,两行玉米梢留出的朦胧的空白把画面分割成三个部分,看似是一片完整平面的环境,但在不经意间又把画面安排成了横向的连环“S”形构图,我想,这些都是偶然间的珍贵。画中七个农村少女排成一排置于画面的中央,其中最左边一个稍微靠后,最右边的人物没有被植物遮挡,以完整的形象呈现,这样恰好使人物之间的排列不那么平均,反而具有了音乐般的节奏感,更丰富了画面形式的美感,这种新节奏也就更加显得弥足珍贵,在隐隐约约中表现出了生命的内核,以及生命内部中至深至动的不可言状的情感。
宗白华在《人生自有诗意》中提到“要自然、朴素的白贲的美才是最高的境界。”艺术家想要在作品中传达出至高的境界,就必须要有良好的思想觉悟和精神修养,更要有一种超然的心境,在及其平常的生活中发现素然的本色的美。杨健生先生的作品中就传达出了这样的境界,即从欣赏美到超脱美的境界。同时,先生也持有一颗诗心,总能从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事物中发现美的光环。我从他的作品《白玉兰》中,就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了这种光环,感受到一种朴素、纯然的白贲之美,另外还带有一种圣洁的诗意,浅浅地隐藏在画面当中,那种素到极致的美,总让我在画面中流连忘返、肃然起敬,不知不觉中仿佛自己也幻化成了画面当中树枝上某一朵白色的玉兰花,瞬间,心也纯白了下来。好的艺术品就是这样,感动自己的同时,也感化了观赏者,让人敬畏,让人感动。画中两个人物形象身着浅灰色素衣,背景也用灰色的调子处理,背景与人物之间用一棵开满白色玉兰花的树隔开,增加了画面的空间层次感,整幅画由灰色的调子呈现,再加上白色玉兰花的点缀,纯朴、素然的画面和表现人物的心灵美、形象美、气质美就表达了出来,他追求静穆中的单纯与至高的美,将圣洁与崇高蕴含于艺术形象之中,使他的作品赋予了更加丰富的审美意趣与精神内涵。这让我想到庄子曾提到的“淡然无极,而众美从之”的艺术境界,无论从绘画艺术上还是人格修养上,淡到极致,美的东西就会随之而来。
自古以来,线条在工笔人物画中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尤其对形体的塑造尤为重要,它具有独特的魅力与美感。魏晋时期的线条细劲如“春蚕吐丝”,但仅仅只是用来表达人物精神面貌的工具,经过唐代吴道子的“吴带当风”,再到北宋时期武宗元的《朝元仙杖图》,我们可以看出已经发展成了“满壁风动”、“神采飞扬”的艺术效果,并形成了独具自身审美特色的艺术形式。可以说线条就是中国工笔画的魂,没用了线条,画也就没有了灵魂,那么画出来的作品就是失败的。而杨健生先生对线条就有很好的把控能力,这离不开他早期的连环画功底以及对传统线条的继承和发展。他对线条的特殊情感,造就了他的线条有一种音乐般的律动感,以及对线条的独到理解造就了他坚实的写实造型基础。另外,他的线条有一种特殊的美感,即“书法美”,“书法美”是一种净化了的线条美,是一种“有意味的形式”。著名美学家李泽厚先生曾在《美的历程》中说道“净化了的线条——书法美,就是不是一般的图案花纹的形式美、装饰美,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有意味的形式”......它是活生生的,流动的,富有生命暗示和表现力量的美。”的确,杨健生先生所提炼的线条的美感是有意味的,可谓刚柔并进、行云流水、转折顿挫、方圆结合、虚实有度,他对笔力的认识使他的线条如同音乐旋律般,总能让人感觉到有音符跳动的节奏,成为绘画创作的灵魂。
除了前期创作的乡野题材外,杨健生先生也创作了诸多儿童题材和具有民族特色的作品,而儿童题材的画作多数是以他的女儿为描绘对象,他用写实的手法描绘了一个纯洁的心灵世界,并且将儿童天真、纯净的人物性格表达的淋漓尽致。抛开画家身份,作为一个父亲,把对女儿深沉的爱用画笔一笔一笔的表达出来,那么深,又那么浓,着实另人钦佩,另人感动。
随着年龄的增长,特别是近几年,我观察到杨健生先生的作品逐渐向写意风格转变,颇具有时代性和创新性。他用半工半写,工写结合的笔墨语言,创作了一批表现时代气息的都市生活题材的作品,着意描绘青年大学生人物形象,捕捉现代青年人的生活状态和精神面貌,尤以女大学生为多。从《女青年》系列作品中,不难发现,已经与之前风格有所不同,传统的皴、擦、点、燃、勾技法仍有传承,但又有新的创新。从画面上看,除了人物的皮肤用工笔的方法处理外,人物头发、衣着以及画面中的自然植物等等都运用了写意的手法,浓淡虚实、干湿并用,相得益彰、恰到好处。另外,他的作品中中国传统语言与西方艺术艺术的结合,碰撞出的新意使画面生机盎然,清新逼人。他对光色的处理,对色彩的搭配,对画面的布局,都隐隐约约地传达出了对西方绘画艺术语言的吸取,这就更加显现出了有别于传统人物画的新意。
每个艺术家都是上帝派来人间寻找美的孩子,杨健生先生对生活的感悟、对生命的解读、对美的追求,在精神上都上升成了一种艺术。他寻找着尘世间至真、至美、至善的情感,用画笔描绘出来,以此来诠释生命的本真与意义。
参考文献:
[1]引自【东方艺术】记著名画家杨健生;http://blog.sina.cn/dpool/blog/s/blog_a3d35d280102vr01.html ,2015年09月07日.
[2]宗白华著.《人生自有诗意》.006页.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7.6.
[3]宗白华著.《人生自有诗意》.054页.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7.6.
[4]李泽厚著.《美的历程》.45页.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9.7(2017.3重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