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静”
——浅析传统“虚静”思想对林徽因创作的影响

2018-07-12 15:31钱少武韩山师范学院文学院521000
大众文艺 2018年5期
关键词:躁动林徽因境界

钱少武 (韩山师范学院文学院 521000)

林徽因的创作虽深受西方文学创作的影响,但其骨子里传统的一些东西仍然牢不可破,比如传统“虚静”的创作思想。源自道家的“虚静”思想不仅贯穿于传统文人的人身修养之中,还渗透于他们创作的审美追求和艺术氛围中。林徽因由于独特的人生遭遇和情感经历,传统的“虚静”思想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林徽因的诗几乎全是抒情诗。其中有不少都涉及情爱。由林徽因的诗中不难看出,她极度珍视内心的超越现实规则的美好情感,同时又对这种情感保持着清醒的理性认知,时时警惕不使它转化为与之相谐和的现实行为。躁动与压抑的结果使林徽因倍感苦闷、焦躁,她力求用自唐以来文人常用的习静修养来平衡内心。她的许多诗作都有一个潜在的主题传达,即诗人躁动心灵的清静追求。诗人这一平复内心的现实需求与她深厚的古典艺术学养相融合,她的许多诗因此出现了空灵的艺术氛围和充满禅思、禅趣的艺术境界

林徽因情感的波澜来自于过往,那伤感而温馨的场景缠绕于诗人心头,一再搅动她现实的清静,幻化成一首首忧伤凄美的旋律:“那一晚我的船推出了河心,/澄蓝的天上托着密密的星。/那一晚你的手牵着我的手,/迷惘的星夜封锁起重愁。那一晚你和我分定了方向,/两人各认取个生活的模样。”如果说《那一晚》写出了诗人挥之不去的记忆之痛,《深夜里听到乐声》则唱响了诗人深藏于内心的现实隐痛:“这一定又是你的手指,/轻弹着,/在这深夜,稠密的悲思。……静听着,/这深夜里弦子的生动。/一声听从我心底穿过,/忒凄凉/我懂得,但我怎能应和?/生命早描定她的式样,……除非在梦里有这么一天,/你和我/同来攀动那根希望的弦。”这两种痛楚,都来自于林徽因对现实诸多因素无奈认同之下情感的躁动,交织着诗人理智与情感的剧烈冲突。诗人对此有着清醒的认知。她甚至也深知这种痛苦对陷于其中的双方的伤害。诗人于是开始追寻一种忘物忘我、空灵静寂的心境。林徽因的诗句中多次出现“静”或以“静”为核心或含义与其极其相近的词汇或短语,诸如“静”(《城楼上》)、“静候”(《那一晚》)、“宁静”(《展缓》)、“沉静”(《仍然》)、“静寂”(《中夜钟声》)、“静听”(《深夜里听到乐声》)、“静定”(《除夕看花》)、“一掬静”(《静院》),等等,无一不折射出诗人对这种心境的向往。即使在诗人情绪高涨之时,“静”仍然是她心灵深处跳跃的一个成份。诗人对这种心境的向往和追求不仅仅单纯出入功利性的目的,而是有着更多的情感认同和人生艺术修养在里边。可以说,仅此一点就可看出林微因诗歌与传统“虚静”思想的联系,因为“静”的人生修养和艺术境界是“虚静”艺术精神的核心要素,这突出地体现在唐代及后世的大量诗歌中。可以说,林徽因对于传统的虚静思想极为认同,对达至这种人生境界更是心向神往。这与她喜爱传统文化,理智上认为这一传统思想有助于人生修养有关,也是她试图平复内心躁动,渴望有一种安宁充满心境的一种不自觉的潜在流露。可以说,林徽因的所有诗篇或表现其在对静的向往中丰富的情绪跳宕起伏,或书写禅意葱郁的心境或展示两者的交叉汇聚。

在林徽因的一些诗中,“静”的心境的想象性呈现,既是诗人发自内心的情感祈盼的结果,也有她希图借自己力求挣脱情感困扰去安慰对方心灵的理性的现实考虑。“我情愿化成一片落叶,/让风雨吹打到处飘零;/或流云一朵,在澄蓝天,/和大地再没有些牵连。”“你也要忘掉了我/曾经在这世界里活过。”(《情愿》)事实上,情愿达到的心灵的澄澈境界由于感情因素的介入己很难实现。可见,情感异常丰富的林徽因,要真正使自己沉入空心忘物的境界,很多时候是难以做到的。因为诗人极度留恋故人和往事,有时虽明知它们搅扰了自己的心绪,却也无怨无悔,因为诗人坚信:不管时光荏苒,物是人非,“山谷中”仍“留着”爱的“回音”(《别丢掉》)。于是对过往情感的执着和不舍与当下的忧伤心境一同构成了林徽因此类诗歌幽婉深沉的抒情基调。

林徽因在不少诗篇中描绘了她回归本我,在一片纯净自由的心境中遨游于本色而魅力无穷的自然时空。如她的《旅途中》、《雨后天》、《山中一个夏夜》、《昼梦》、《藤花前——独过静心斋》等。它们不仅表达了诗人心灵难得的片刻宁静,也织就了诗人笔下少有的清静自然、令人悠然意远的美好世界:“我卷起一个包袱走,/过一个山坡子松,/又走过一个小庙门/在早晨最早的一阵风中。/我心里没有埋怨,人或是神;/天底下的烦恼,连我的/拢总,象已交给谁去,……”(《旅途中》)“我爱这雨后天,/这平原的青草一片!/我的心没底止的跟着风吹,/风吹:/吹远了草香,落叶,/吹远了一缕云,像烟——/像烟。”(《雨后天》)在这种澄静透明的境界中,出现在诗人眼前的是一幅清净心灵透悟到的充满禅理和禅趣的万物任运的世界,不管是“悲哀或不悲哀/全是无名,/一闪娉婷。”(《昼梦》)

中国诗歌创作中的“虚静”思想自唐初禅宗兴起之后,就与禅结下了不解之缘,这主要因为俩者都重视直觉,追求“莹澈玲珑,不可凑泊”1的言外之意和清静幽远的境界。从林徽因诗歌创作中不难看出西方浪漫派诗歌吟咏自然留下的影响印痕。但是,相较于传统诗歌的厚重影响,西方浪漫派在林诗中的作用也许是微不足道的。这不仅从她《惟其是脆嫩》一文中对“祖宗传留下那神气的衣钵”和《蛛丝和梅花》中对传统诗人“亲昵自然,含着人性的细致”的“东方传统的情绪”的厚爱可以看出来,从她笔下好几次出现的“洋鬼子们”的语词(见《窗子以外》)可以看出来,从她《灵感》中描绘诗人灵感来袭时状态和禅者顿悟后进入禅境的逼似及她诗篇中多次出现的“花”、“月”、“山”、“松”等传统意蕴浓厚的意象更能看出这一点。

注释:

1.严羽.《沧浪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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