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亮
我委实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遛进我家的菜园,它又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遛进我家菜园,是觅食,躲避天敌,还是惯有的生活习性?这一切,我全都无从知晓,总之,当我发现它的時候,它就在我家的菜园里。
五月的一个午后,我去菜园浇地,一眼就看到了它,它将自己藏匿在菜园墙根下的土壤里,因为藏得不彻底,我很轻易就发现了它。我家的菜园面积不大,也就二三十平米。面积虽小,但我却非常珍惜,总是尽心地打理它。毕竟,在寸土寸金的城市里,不是谁想拥有几畦菜园就可以轻松拥有的。我家住在康巴什新区最早开发的一个小区里,也许是开发商为了吸引购房者,一楼外额外划出来一小块私家菜地。农家子弟出身的我,对土地的热爱丝毫不逊于乡下农民。
当我走近菜园时,发现菜地靠墙根的地方有些凌乱,那是起完水萝卜又补种上小白菜的一畦菜。菜畦边上的刨挖的痕迹——浅浅的,类似于鸡仔刨食的那种,不是十分明显。另外还有一块巴掌大的黑瓦一样的东西扣在那里。起先,我以为是邻家的小孩在菜地里玩耍时把瓦片或是什么的东西遗落在地里。经仔细查看,发现菜畦左右两边的菜苗都完好无损,地上也没有脚印,那块“黑瓦”也不是黑的,而是淡绿色的,而且用手摸上去有一种很柔软的感觉。一瞬间,我意识到,这是一只鳖。
这的确是一只鳖,一只很乖巧的鳖。我小心翼翼地刨挖它并将它捉在手里的时候,它丝毫没有反抗,也没有将自己的头和脚藏进甲壳里,只是将头转过来,朝身后看了看,似乎觉得捉它的人并无伤害的意思,便又将头转了过去。
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若干年前中学课本里读到毛泽东诗词《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的时候,同学们无不为伟人的冲天豪气所倾倒,很为能捉到一只鳖而倾慕不已。然而,当我真正捉着一只鳖的时候,却没有半点豪气。尽管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捉到鳖,捉到活生生的鳖。
看着手中乖巧的鳖,豪气是没有的,疑问却多了不少。它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溜进我的菜园,是觅食,纳凉,躲避天敌,还是休闲度假?从居民家逃出来是不可能的,因为每一栋楼的每一个单元都上有可自动关闭的密码门。密码门一旦关闭,别说是一只鳖,就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飞进去。倒是小区南面有一座天然河流改造成的人工湖——乌兰木伦湖,但湖区距离小区有两公里之遥,期间还横亘着五六条马路。它会从哪里来吗?至于它的去向,就更无从猜测了。菜地里种有油菜、菠菜、小白菜、韭菜、香菜,还有青椒、西红柿秧苗。倘若它愿意,这些菜是可以随便享用的,然而它也不吃。纳凉,也似乎说不通,因为它的背一直是暴露在阳光下的。躲避天敌,也不大可能,因为人口稠密的小区,没有鹰犬,不会有伤害。休闲度假,也未可知,但谁能说的上来。
最终,我把鳖放归湖水里,那里或许就是它的家。
我一直坚信,这是一只聪明的鳖,它是在某个夜晚,想走出家门看看外面的世界,想去散散心。于是,爬上湖岸,爬进与湖岸相连的公园里,尽情地游玩,玩累了,便将自己潜伏起来。然后在另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机敏地穿过街道、越过街边的景观草木,在小区的绿化地里悠闲地散步,在公园的花草间自在地哼曲,然后,继续游山玩水……直至某天,走进了我的菜园。而我能做的,也就是将它送回它的家。
将鳖放回湖里的瞬间,我有几分释然,有几分愧悔。释然的是,它安全了;愧悔的是,没有好好招待一下这位朋友,这位来自大自然的朋友。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