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远东最好的牙医学院”

2018-07-07 02:38王翰章口述岱峻整理
书摘 2018年3期
关键词:华西医学院

☉ 王翰章 口述 岱峻 整理

家乡沦陷 远去成都

1919年春天,我出生在北京东边一个郊县农村。童年印象,走在村子外,往北看是绵绵不断的燕山,往南是流淌的白河,我家就在河西岸。

8岁时,父亲把我带到通州,上那里的潞河学校。那个学校出了很多名人,如周文彬、蔡德辰、孔祥熙、费启鹤、马文昭、黄昆、侯仁之等。

晚清,英美教会在北京建了汇文协和大学、华北女子协和大学及通州协和大学。经义和团与八国联军战后,这几个学校都被战火毁了,想重建,很难,因教会派系的关系,对哪个做主管争论不休。最后找了一个各方都能接受的司徒雷登。他是在杭州出生的美国人,11岁时才回美国受教育。司徒雷登把几个学校组织起来,成立燕京大学,就在圆明园和颐和园附近。1937年,我在潞河初中——我的初中毕业典礼上,听过他一次演讲。他讲的题目是《中国的小西天——中国的天府之国》。讲他到四川,逆扬子江而上、过三峡,一路的绮丽风光和数次历险,到了成都。四川本很封闭,由于有华西协和大学,和国际交往频繁,某些方面很开放。司徒雷登特别说到,看到华大的牙医学院,很惊讶。在那么一个周围是大山,交通落后封闭的地方,有一个高水平的专业学府,不可思议。按照他的说法,那是东方牙医的最高学府,亚洲第一。这席话决定了我终身的选择。

初中毕业后,我到北平,考入一个教会名校——育英中学高中部,1940年毕业。也许是受教会学校影响,认为助人是一生的快乐,就想学医。那时,日本侵占北平已3年,大多数大学都迁了,只剩下燕大和辅仁大学。当时还有一个机会,山东齐鲁大学主要部分撤走了,还剩一部分人留在济南办医学预科。

1940年夏,我约几个同学一起考入齐大医学预科。学校在济南南城外千佛山脚下,紧靠城墙。城里是医院和一些外籍教师住宅,城外是主校园区。教学楼是大屋顶,还有一所叫康穆堂的教堂,全是用白花岗石建成,非常漂亮。

教专业课的大部分老师走了,只剩一些外籍教师,及少数几位中国教师。

1941年冬,珍珠港事件爆发,12月8日夜里,大概两三点钟,日本兵封锁校园,逮捕了所有的外籍教师,送进山东潍坊附近的一个集中营。有个外科医生,我们叫他孟医生,是英国人孟和礼的儿子,喜欢画画,我常跟他一起写生。我画粉笔画,他也送我些颜料什么的。那天,他匆忙和我告别,告诉我,他把一批甲骨埋起来了。那时,齐鲁图书馆的柜子里放着很多珍贵文物,也不知道那些珍宝后来的下落。

讲述者王翰章先生 岱峻摄于2007年

日本兵抓走老师,也把我们轰出校园,我又回到北平。一个无业青年是危险的。我拿齐大一年半的学分,到辅仁大学借读生物系。辅仁大学是罗马公教捐资创办的,此时医院和学校还在办,也受政治因素干扰,课程受北平日军干预,必开日文课。学生不愿做亡国奴,反感日文课。一天,大家正在说笑,教日文的日本老师进来了。他首先注意到我。王姓字母打头是“W”,我坐在稍微靠前的座位。他问我一个问题,用日文;我用中文回答,产生一种出乎意料的效果,大家笑得不行。他很生气。我也莫名其妙,就把课本从窗口扔了出去。后来,有警察通知我家,叫我去警局。下午4点,我去家附近的一个警局,守卫把我带过一个又一个的院子,最后到一间没有窗的屋子,他们丢下话,“在这等着”。那是冬天,四周透着寒气,我坐在土炕上,等啊等,很久不见人,心里恐惧,也没吃晚饭。夜过近2点钟,来了一个警察,把我喊去,“去吧,叫你回话。”把我带到他们一个头目那儿,问我姓名、年龄、家住在哪儿。最后他说,“青年人要守规矩。不能跟日本人作对,否则就不是在这谈的问题。这次警告,下不为例。”走出警局,天快亮了。是怎么得罪他们的,我想到日文课事件。到家,一家人喜出望外。母亲说:“听说你去了警局,我跑了五趟,没人回答我,还把我轰走。”

那段时间常听到有青年学生被逮捕的情况。北平不能再留了。我有些中学大学同学,听说齐大迁到四川成都,就想到大后方继续读书。和父母商量,他们说,这么远,又在打仗,怎么走?留在北平更危险。我和中学同桌李梦鱼商量,决定一起去成都。

那是1942年秋天一个清晨,按照约定梦鱼先到我家。父母无可无不可的,含泪看着我走出家门。踏上南下的火车,由徐州转到商丘。下车后,看见都是日本兵站岗,我们先躲进一个小旅馆,按照梦鱼父亲的设计,先打听怎么到安徽界首。商贾一般都走这条线。按照旅馆张老板嘱咐,我们雇一个架子车拉行李卷,也相当于带路。河南老乡淳朴,告诉我们只有走小路,汽车路有日本人来回巡查。从商丘到亳州,那里是曹操家乡。拉车人把我们送进城转身就走。我们只好另雇当地的车,出亳州西门,是汪伪军把守,把我们的东西拿走一半。继续前走,走到三不管的土匪区。又走,走到国民党军队汤恩伯部防地。还好,他们只拿走我们一点东西,已所剩无几了,终于到了界首。

界首位于安徽西北,地处黄淮平原,原以为是个荒凉的小村子,却不知由于未遭日军入侵,成了南来北往的重要驿站,很多商人从内地运药材,从沿海运日用品到内地,商贾云集,被称为“小上海”。我们就跟着那些商人进入“黄泛区”,搭他们雇的小船,浸泡在浑浊的汪洋里,到处残垣断壁,时断时续地行进。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到洛阳。已是后方了,有火车通西安、宝鸡。我们成了政府接待的流亡学生,爬上火车,不要票。火车不能开快,过潼关,黄河对面的山西蒲圻被日本人占领。他们常常打炮。火车断断续续地走,三四天才到宝鸡。一路走来,除了穿在身上的衣物,能卖的都卖了,换上几个银元,那时有大华纱厂从西安往成都重庆运纱的车。找到司机,好说歹说,我们一人给了2个银元,终于同意我们坐棉纱堆上,身体被捆在绑纱的绳子上面,随着车晃晃悠悠,生怕转弯时被甩下去。车在秦岭大山之中盘绕,沿途走了一个星期。

我是土生土长的北人,一进秦岭发现大不一样,到处青山绿水。车停庙台子,是张良后来隐居的地方,在那里住了一夜,戏剧《火烧红莲寺》就写的那里。沿途看到很多三国古迹,虽不知前面会发生什么,但沿途的见闻还是让我们感兴趣。我们是1942年11月5日夜里到的成都。天亮以后,我和李梦鱼分别。他去陕西街的燕大。大学毕业后,他在重庆国民政府资源委员会工作。再后来,去美国纽约联合国大厦作同声翻译。

插读齐鲁 转学牙科

雇辆三轮,一直拉我到坝上齐大校址(现光明路院内)。“他乡遇故知”,我看到很多中学大学同学。他们领我去见教务处长傅教授。傅教授接待我,看了我在济南的成绩单,就安排住宿吃饭。跟餐厅说把我名字加在名单上就可以了,安排的寝室多有我中学同学,有的已上高年级。傅教授说,“这都期末了。你上哪个班?从一年级上起吧。”

坝上参天的桢楠,两三个人才搂得过来的垂柳,潺潺流淌的溪渠,各式各样的草坪,飞檐翘角的建筑,有些主要建筑还有塔楼。那时联合办学,有金大、金女大、齐大及燕大的部分;此外还有一些借读生,如圣约翰大学、之江大学的;当时香港已沦陷,还有香港的借读生。

转眼到了1943年,我在坝上已很熟悉,常去后坝骆园侯家。侯宝璋先生是齐大医学院院长,他家老大、老二、老三,都是我潞河中学的同学,我们一起踢球,侯师母有时也留我吃饭。侯先生懂画,喜欢收藏。一次我指着墙上一幅画请教他。他问,你也喜欢?我回答,有个堂叔是北平荣宝斋的王仁山,我常去那里,那时张大千、齐白石都在那里卖画。侯先生几个儿子都学医,后来在成都搞解剖、病理等工作。解放后,周总理动员侯宝璋从香港回来。侯先生把一车皮的文物全捐给国家。周总理答应把他的几个儿子调回北京,在北京大水车胡同给了他一个四合院。后来我还去过他家,他与几个儿子住在一起。那时他已是中国医科大学的副校长。唉,一晃就过去几十年了。

那时,齐大校长先是刘世传,后是汤吉禾。汤有官方背景,同学反感他。后来发生的驱汤运动我没参加,我已转华西学牙科了。有个同学叫邵孝鉷,也是我的好友,他给汤吉禾画了幅漫画,贴在新南门,有人吐口水、抹泥巴,当时校方要开除邵孝鉷,最后不了了之。他1950年自齐大医学院毕业后,分配到北京协和医院,后来是北京协和医院的急诊室主任,著有《现代急诊医学》,算是我国急诊医学的开山。

想转学华大牙医学院,那是当年听司徒雷登演讲时做的梦,觉得做专科医生,会比普通医生好。那时外迁的几所大学,宿舍都是临时盖的,竹木搭架,外面涂泥抹灰。学生8个人一间,上下铺。华西就不一样,还有学生一人一间寝室。我参观牙医学院,看到刚修后的口腔医院,各种实验室设备齐全;二十多台口腔治疗椅,很现代;还有博物馆展厅,有上千具人颅骨,有蜡型或用泥塑的病例模型,一一按病人形象雕塑的各种口腔病标本。几十年积累,有些已很稀有,如从鱼到人演化过程的头颅骨,非常齐全,我下决心转学。找侯院长,把想法跟他说了。他说,“我给你写封介绍信,给Dr.Lindsay(林则),招不招就看你运气。成了,好好学。”

我拿着这封信到牙学院办公室去见林则,他身着笔挺的西服,与其他魁梧的加拿大人比起来,身材中等,近六十岁,略发胖。眼镜后的目光敏锐。他欠起身招呼我坐对面的椅子,看了信,用英语提问。我一一回答。然后他说,“一艘船在大海航行,罗盘定下来,就要乘风破浪,勇往直前,才能到达目的地。”本来和我讲英语,他突然换成四川话,“假如在一个地方打转,就永远到达不了目的地。”随后用英语问我,你懂我这番话的意思吗?我怔了一下,向他保证。1943年秋天,我成了华大牙医学院学生。

林则与华西牙医学院

华大牙医学院荟萃了全国甚至国外的一些牙医学权威,被誉为“远东最好的牙医学院”。创始人是林则博士。1884年2月24日,他出生在加拿大魁北克省,高中毕业考入多伦多大学牙医学院。此时,大学兴起“学生志愿海外传教运动”。多伦多大学牙医学院“中国西部华西传教会”活动,吸引了一大批同学包括林则。1907年,林则获得牙医学院医学博士学位后,去多伦多的医院进修全身麻醉学,然后与教会签订到中国的誓约卡,决心以医学传教的方式,到地球另一头的东方帝国做牙医,帮助民众解除口腔疾病。

1907年,23岁的林则带着新婚妻子林铁心来到成都,先在教会办的仁济男医院开设一个小小的牙科门诊。1910年华大成立后,在医学院建立牙医学科。1917年,在唐茂森、吉士道等牙医专家支持下,林则领衔在华大赫斐院创立牙医学专业,两年后改为牙医学院。林则坚持高标准办学,认为培养的目标是医学家,其后才是专科医生。学生须经过基础医学、临床医学训练后,才能念牙医学专业课程。最终,要与美、加各国的牙医毕业生相比,医科三年级学生黄天启转学牙科,成了第一位“吃螃蟹者”。1922年黄天启的毕业成绩单送往美国审查,获得纽约州立大学博士学位证书。此后的牙科毕业生,沿用此例。从上世纪30年代开始,林则与他的同事培养出的口腔人才遍布京津沪宁等大城市,没过多久,“华西牙科”就闻名全国,影响远至亚洲各国包括俄罗斯。

那时华大牙医学院教师大多是国际上有名的牙医学家。

如美国人刘延龄博士,1921年来到华大牙医学院。1926年,他在《华西边疆杂志》写文章,说牙周病是中国人最早发现的,《黄帝内经》已将牙病分为三型:风牙就是炎症,虫牙就是龋病,牙疳就是牙周病。他的观点得到国内外同行采信。从1933年到1943年,他与夫人、营养学家玛丽联手,采用十几种不同食谱,通过控制实验大白鼠的饮食来造成龋病的模型,研究预防与治疗方法。

蒋介石夫妇与吉士道夫妇 王翰章供图

又如吉士道博士,1917年来华,他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蒋介石的御用牙医——别人这样看,学校也在意,而他只把蒋当成普通病人。

但对中国口腔医学,对华西牙医学贡献最大的,莫过于林则博士。1949年以前,他一直担任华大牙医学院院长、华西牙医院院长及华大校务委员,还任过华大最后一届校务委员会主席(即校务长)。兼过国民政府教育委员会卫生委员会特邀委员,曾获国民政府颁发的一级荣誉勋章和金星勋章。他前前后后发表了七十多篇牙医学论文。1929年,在美国牙医学杂志发表的《下齿槽神经阻滞麻醉直接注射法》,这一方法国际上至今普遍采用。

林则夫人林铁心教授,端庄、和蔼,是华大图书馆创建人。每周三个清晨的六点半到七点半,青年医生准时到她家,围坐在餐桌旁听她讲授英语,课本常为《读者文摘》,讲读、问答,随着她幽默的话语,不时引起笑声。有时她也请一些青年医生来家餐聚。一次在她家吃西式正餐,她正讲该怎样使用餐具,突然一位同学切猪排用力过猛,连肉带盘子飞落在地板上,很尴尬,大家也紧张。林则夫人笑着说:“这是由于用力支点不对。使用餐具有时也和临床医疗操作一样,如果在口腔内操作时,手和器械的支点不当,用力失控,会伤及病人。”她理解中国学生的生活方式,善意维护他们的自尊心。

1948年底,我完成论文初稿,经导师审查,交给林铁心教授。一周后的一个上午,她拿着我的论文稿,来到口腔医院,把我叫到医生休息室,耐心指点我文法和词句的错谬。那神态和语气,至今难忘。1949年我大学毕业,获得博士学位,成了一名医生。转眼间,坝上的求学生活就过去了,像一棵稻穗,经历了风风雨雨,逐渐成熟了……

特殊的牙病患者

华大牙医学院高水平的师资和毕业生,口腔医院精湛的牙医术,名扬遐迩,吸引很多名人政要前来诊治,如国民政府主席林森,国民党中常委、监察院院长于右任,还有蒋介石夫妇等。那时,成都行辕主任、省政府主席张群家在华西后坝,他来看病直接找王民范医生。王医生是我潞河中学的同学,后赴加拿大获口腔科博士。一次,哈佛大学医学博士、大学联合医院外科主任董秉奇陪着张群来,王民范给张群镶了一颗金牙。

蒋介石的专职口腔医生是加拿大人吉士道教授。蒋全口义齿,每次换假牙,或请吉士道去他的官邸,或是蒋夫妇亲自来。华大档案馆有一张1935年蒋宋夫妇与吉士道夫妇在华大懋德堂(图书馆及博物馆)前的合影。我亲见过1949年蒋从大陆撤离前来镶牙的情景。

那是秋天的一个礼拜,我去牙科楼,碰到周少吾医生与一个瘦高个在门诊室外面转悠。周教授有三青团背景,我突然想起那个瘦高个叫俞济时,是蒋介石的侍卫长。9月14日周一上午,蒋介石在蒋经国陪同下来口腔医院。那时的院长宋儒耀,向不应酬。出来接待的是副院长刘臣恒,蒋的随行有七八个便装侍卫,外表没佩枪,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其中一人拎着水瓶。一行人直走到口腔外科一单间诊疗室。我是医生,正在别的诊室给患者看病,也未清场回避。紧贴蒋身边有三个侍卫,还有三个陪着蒋经国与周少吾教授在医生休息室聊天。为蒋诊断取模,由吉士道与徐乐全教授共同完成,以吉士道为主,由一个胡姓女医生当助手,前后也就一个多小时。最后,蒋在操场上接见校长方叔轩带领的部分师生,离去已近中午。数日后,义齿由华西高级技师邓真民完成,直接送到北较场中央军校蒋的官邸。蒋很满意,后来在那里举办答谢宴会,出席的有刘臣恒、吉士道、徐乐全、周少吾、邓真民等。饭后,蒋取出一幅裱好的“精诚团结”手迹横批,和一套“四书五经”赠给华西牙医院。那些东西是周少吾捧回的。

1949年12月30日,贺龙率领中共军队178师进入成都。几年前,贺将军马上摔下,跌松前牙。进城不几天,他就来这里就诊。按说,检查后拔牙镶牙,需要较长时间。但知道他当时很忙,要出席各种场合开会讲话,口腔医院决定由徐乐全与连瑞华教授合作诊治,做即刻脱牙。当天由徐乐全取上下颌前牙模型,然后按模型预先制作义齿,第二天再来,即由连瑞华教授拔除上颌四颗前牙,我做助手,然后徐乐全教授把预先作好的义齿即刻戴上,咬合极好。贺龙将军脸都长了,讲起话更精神。后来,贺龙带话,“刘臣恒、徐乐全,都很不错。毛病吗,知识分子总有那么点小骄傲。”徐乐全一块石头落了地。

华西口腔医院声名远扬。每年春季,总有中央领导来治牙病。我担任口腔医院领导后,出面接待过朱德夫妇、陈毅夫妇、邓颖超、聂荣臻夫妇、杨成武夫妇、罗瑞卿夫妇等,部长级的就多了。以后,贺龙又找我拔阻生牙。程子华找我做面部手术。华西口腔医院也得到中央卫生部格外重视。1963年特批修建新的华西口腔专科医院.1966年5月中国首座现代化的口腔专科医院在成都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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