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立昭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一听到这首童谣,脑海里就会想起一颗童心无羁无绊与虫儿们做伴的色彩斑斓时光。
虫儿不仅跟“天象”连在一起,还跟人们祈祷风调雨顺的心愿连在一起。“蟋蟀上房叫,庄稼挨水泡。蚊子咬的怪,天气要变坏。蜻蜓千百绕,不日雨来到……”中国南方,城步,像中国大地上无数古老的村庄一样,穿过二十四节气的每一段时光,依然风俗盛行,气息神秘。
气候转暖的惊蛰季节,预备春耕之前,乡人都要先举行扫虫、吃“炒虫”、喝虫茶、吃梨等仪式,每项都跟虫儿有关,周而复始。农谚“春杀一虫,胜过夏杀一千”,很适时。“扫虫节”那天,向来不是一家的事,而是大家的事。村里所有的房前屋后的墙基、畜栏、厕所等处,撤上石灰粉末;屋子里,门窗、炕沿处都插上了香,起熏虫作用;家家户户的中堂挂上大公鸡图,以避百虫,保全家安康。吃“炒虫”其实吃的是黄豆粒。黄豆,浸泡一夜,开大火煮沸,立刻关火焖。清晨,一屋子的黄豆香,日光、雨露、土地、云和风,都在黄豆粒里。“炒虫了,吃炒虫了!”黄豆粒带着季节所有的芬芳,让生活美好又富足。
虫茶是一種茶形特殊的茶。小圆珠似的,像油菜籽那么大,也叫“虫精”、“龙珠茶”。在乡村,时光总是很缓慢的,虫茶要经历3至5年的自然发酵氧化才成。谷雨前后,人们上山采集钩藤树、化香树、藤茶、野山楂和苦茶树的叶,把叶子堆放到天棚里,叶子逐渐自然发酵、腐熟,散发出扑鼻的清香气息。然后泼上淘米水,引诱一种叫“米黑虫”的虫子来产卵。10天以后,一条条暗灰色的夜蛾幼虫便破卵而出,布满了叶面,一边蚕食着腐熟清香的叶子,一边排泄出“金粒儿”。主人就将这些黑褐色的“金粒儿”收集起来,筛选晒干就成了虫茶。更为讲究的是,经阳光暴晒后,在铁锅里经180℃的高温炒上20分钟,再加上蜂蜜、茶叶,那是优质的虫茶。一般来说,500克虫茶能供五口之家饮用一年。用虫茶泡出的茶水,口感似普洱,沁人心脾。老辈人说,喝虫茶,一年都不会鼻、牙龈出血。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村里常看到卖梨膏糖的人,穿着很体面,每次来就拉风箱、唱歌。“老太太吃了我的梨膏糖啊,有说有笑寿命长;小妹妹吃了我的梨膏糖啊,走起路来真漂亮……”他唱一天也不会“词穷”,花样翻新。围观的人越多,他唱起来越有劲。奇怪的是,每到下午,他就收拾摊子了,糖也奇迹般的卖完了。他挨家挨户去收购虫茶了。那时,虫茶自产都不够,很少对外销。2009年夏,中央电视台来这拍了一个风光片,自此城步虫茶名气大增,好的虫茶价格动辄上万。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虫吃虫,如今每个村庄都经历着一场“蝶变”。村长中贵大伯七八岁时就爱上了虫茶,70多岁的人了,还如一个少年郎,蹦跳着站到你面前。年轻时他爱看美国电影,特别是西部大片,他无比羡慕片子里的田园风光。他没想到,有一天,这一切在自己的村里也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