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维
(上篇讲到,父母离了婚,虽然想和父亲一起,但是法院偏偏把他判给了母亲,母亲对他的殴打和谩骂使他早已厌倦了这个家,在经历了长达一个星期的父母离异的思想调整后,他来到了学校,至少这里有他曾经苦心经营后的友谊。)
下了早自习,几个同学都出奇地聚了过来,大概是对他请长假而感到好奇吧,他心想。同时他也感到很温暖,因为有人在关心他。他心中的太阳正在冉冉升起,整个身体都觉得暖洋洋的。
“小天,帮我写下作业吧,我懒得写了!”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是笑容却凝固在脸上。
“小天,你去扫地!我睡会觉!”
他身体僵直地坐在座位上,仿佛被冰冻。
“小天,给我钱!别说你没有,你肯定有!”
疾风暴雨,突如其来。他此刻心如死水!
“喂!你说话呀!你这个没有老子的人,装什么哑巴呢!”几个人推搡着他,他却呆若木鸡。
“走吧走吧,快上课了,老师要来了,被发现就麻烦了。”
“回头再收拾你!”
他们此刻说了什么,他没有听清楚。他心里只有一个信号,恶魔降临的信号。那在他回忆中封闭已久的黑洞,又在开始暗暗作祟,慢慢地将他吸进深渊。
先前他之所以对初中生活如此向往,并不是因为初中生活会有多么地美好,而是因为初中似乎可以让他摆脱恶魔。他近乎疯狂地学习只为了考取县里最好地中学,因为他认为学习好的人,素质肯定会高,素质高的人肯定不会很坏。
多么幼稚的想法,他追悔莫及!
恶魔无处不在,它们狰狞,它们狡诈,它们残忍,它们暴力,它们张牙舞爪,它们无恶不作,它们人面兽心,它们十恶不赦!可它们却都是小小年纪,年轻的恶魔就不是恶魔了吗?
它们嘲笑他,它们讥讽他,它们凌辱他,它们骂他,它们抽他,它们打他,它们甚至当他是畜生!它们划他作业本,它们改他的名字,他们用胶带缠他的脑袋,它们当众扒他的裤子,它们在他的豆浆里吐痰,它们往他的书包里放屎,它们用烟头烫他.......它们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可先前他并没有做错过什么。他曾读过东野圭吾的《恶意》,而现在他正遭受着那些毫无理由的恶!
他的小学生活结束在一场严重的斗殴事件中,他和一个跟他一样饱受折磨的孩子都涉事在内。毫无疑问他们被打了,而被打的原因竟是他们都穿了红色的T恤。他们不想声张,所以就想像往常一样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只要什么都不说家长也不会过多问些什么。
大概过了一周左右,他本以为事情就会这么过去,但一个陌生的女人却找到了他。满脸哀伤和疲惫的她请求他出庭作证,他很惊讶,因为那个女人正是和他一起被打的那个人的母亲。从她口中他得知她那本就免疫力低下的儿子前几天被查出了败血症,病因正是伤口感染。他们费劲心力才问出了伤口出现的真正原因,于是他们决定将施暴者告上法庭,可他们缺少关键的证人,而他就是那个证人,一股恐惧和纠结的情感在他心中涌动不止。
他惧怕报复,那群恶魔的报复,但他也空前绝后地想要懲罚它们,就在他万分纠结的时刻,母亲回来了,母亲狠心地拒绝了她,别说什么同为母亲感同身受,他没看出母亲拒绝的时候有丝毫的犹豫,母亲将她赶了出去,而她却没有表现出失望,仿佛早有预感一般,平静地离开了。他感到很震惊,对自己的母亲,同时也对那个母亲。
不久后,他无意中在街上看到一群人聚在一起,他刚要走近去围观,却忽然停下了脚步。他躲在远处张望,发现一群人在搞募捐,而被募捐的人正是那个先前和他一起被打的人。那群人喊得声嘶力竭,言语中给人一种悲伤而怜悯的感觉。
“真他妈的恶心!”他在远处破口大骂,因为那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群施暴者!其实他一直感到愧疚,愧疚自己的懦弱无能,愧疚他没能出庭作证。他想弥补,但却不知道怎么弥补,那募捐正好提醒了他。他不想同那帮恶心的人为伍,所以每周他都亲自寄钱给那个人。钱虽然不多,但也许能帮到他,也许那根本就是给自己的一个心里安慰吧。几个月过去了他发现他的愧疚感丝毫没有减弱,时隔多日他仍常常从噩梦中惊醒,梦里是那前所未有的 恐惧,但他最惧怕的并不是那群施暴者,而是变成恶魔的自己,他亲手毁了一个人,一个如自己一般的人,他说不出自己究竟和那些施暴者,那些冷眼旁观的人有什么区别。
“小天,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小天,放学跟我们一起去玩吧!”他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从黑洞中拽了出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泪流满面,他转过头,发现平时跟他走的最近两个朋友正担心地看着他。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那两人见他稍微平静了下来,便放心的离开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