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高考”趣事多

刘永加

科举制度在唐代得到继承和发展，设置了进士、明经等科选拔人才，而以进士科最受重视。科举取士，为唐朝延揽了众多治国安邦的人才，也难怪唐太宗曾自鸣得意地说：“天下英雄，都入我彀中了！”

据《册府元龟》载，唐代每年应试者多则两千人，少则也不下千人，而有幸金榜题名的不过百分之一二，竞争激烈显而易见。考上的人“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落榜的人“花繁柳暗九门深，对饮悲歌泪满襟”。

考官和考生的关系

考生和考官本来就是一对矛盾，不安分的考生总想着作弊，而负责任的考官总会恪尽职守。那时，考生与考官的关系很微妙。

据《唐摭言》载：开元二十四年，李昂担任吏部考功员外郎，相当于现在的副司长级干部，掌管科举考试。李昂性格刚直褊急，不能宽容待人。一上任，他就召集举子们，严厉告诫说：“文章的好坏高下，一看就都知道了。至于考试的录取还是淘汰，这就全依赖于主考官的公正了。本官秉公办事，严禁徇私舞弊，如果发现有托关系的，我就一概不录取！”

考生李权，为了确保成功率，便拜托李昂的亲戚在李昂面前美言几句。李昂刚讲完规矩，就有人顶风而上，很是生气，当即召集举子们，重申自己的纪律，对自作聪明的李权作了不点名批评。几天后，李昂还摘录了李权文句中的一些小毛病，张贴到大街上，让李权难堪，给他个教训。李权见此，决定予以反击，他考虑成熟后，找上门去，对李昂说：“‘耳临清渭洗，心向白云闲这是不是您的诗句呢？”李昂点头称是！李权接着说：“古时候尧帝年老体衰，厌倦管理天下了，打算把帝位让给隐士许由。许由讨厌听到这样的话，觉得尧的话弄脏了自己的耳朵，所以跑到渭河边洗净了耳朵。现在，大唐皇帝正值青春年华，不会把帝位禅让给你，可是你为什么也要去洗耳呢？”李昂也不是吃素的，以李权蛮横无礼、顶撞上司为由，不仅把他的功名给除了，还把他交给执法机关惩治。司法部门却认为李权的言语无法治罪，对他没作任何处罚。事后，朝廷认为吏部考功员外郎官位太低，无法驾驭和震慑众多的科举考生，决定改由礼部侍郎，相当于现在的副部级干部，来主持科举考试。

唐代不是所有的考官都像李昂那样苛刻，也有爱才惜才、关心考生的。据《资治通鉴》载：郑州荥阳人阎济美，大历八年春天科考落榜，将要离开长安时，献给主考官张谓一首六韵诗，很得主考官的赏识。第二年，阎济美再次来参加考试，主考官还是张谓。这一年，阎济美终于考中了进士，他到张谓府上去拜谢。张谓高兴地对他说：“去年春天我遗落了人才，你赠给我六韵诗，我时刻也不敢忘记。幸好这次实现了我选贤授能的夙愿啊！”

举子的行卷

唐代时盛行一种风俗，各地进京赶考的举子们，为了宣传自己，提高中考率，多在头年秋天即赶往京城，把自己的诗文加以编辑，写成卷轴，呈送给朝廷权贵或者社会名流，请他们向主考官推荐，被叫作“行卷”。

其中，唐代大诗人杜牧的行卷最为出名。据《唐才子传》载：唐文宗大和二年，杜牧将要参加进士考试，当年的主考官是礼部侍郎崔郾。按照惯例，举子不能向主考官直接投献行卷，必须通过其他名人转交、推荐。杜牧出身长安名门，是名相杜佑的孙子，本人又才华出众，许多官员愿意主动为他奔走，散发行卷。太常博士吴武陵尤为上心，他随身携带杜牧的名篇《阿房宫赋》。当听说崔郾从长安启程赴洛阳主持考试时，吴武陵急忙赶来，对崔郾说：“先生正要为天子选求奇才，我这正有一位。”说完，从衣袖里拿出一篇文章交给崔郾，正是杜牧的《阿房宫赋》，文章写得词采警拔，立意高远，崔郾读后连连称赞。吴武陵当即要求崔郾给杜牧个状元，可是名次已经内定，崔郾没有答应。一直问到第五名，崔郾仍然摇头，吴武陵很生气，就要回《阿房宫赋》，崔郾舍不得，这才承诺给杜牧第五名。吴武陵走后，有人说杜牧举止轻佻、行为放浪，请崔郾再考虑考虑，崔郾坚定地说：“我已经答应吴先生了。杜牧就算是个小商小贩，也不能更改了！”考试结束，杜牧果然中了第五名進士。

行卷的流行，固然产生了杜牧这样的佳作，但也出现了弊端，甚至有偷窃抄袭他人诗文以沽名钓誉的不良现象。

科考出典故

唐代科考，不仅为国家选出了大批人才，同时还诞生了不少科考典故，今天读来也十分有趣。

曳白本义指卷纸空白，只字未写，后也用来比喻白色的云气或江水等，亦引申指白痴。它的来历就发生在唐玄宗时代，而且是因为科考走后门引发的笑谈。

据《旧唐书·苗晋卿传》载：苗晋卿是上党壶关（今属山西）人，善为文词，进士及第。开元年间历任吏部郎中、中书舍人、吏部侍郎，先后五年执掌科选。他为官宽缓松弛，属下行贿受贿之风盛行。有一年，苗晋卿主持科举考试，御史中丞张倚的儿子张奭，蠢笨无比，也来参加科考，想混个进士。为了巴结讨好张倚，苗晋卿就把张奭录在第一名。大家都知道张奭腹中空空，一时间议论纷纷。范阳蓟县（今北京大兴）县令苏孝愠听说内幕后，气愤不过，但自己又不敢出面揭发，便告诉了安禄山。正红得发紫的安禄山，哪把区区御史中丞放眼里，就把科场舞弊的事报到了唐玄宗那里。唐玄宗并没有轻信，为了慎重起见，他决定召集那些登科的人士在花萼楼前重新考试，结果十个人当中没有一个合格的。其中这个张奭最差，手拿试卷，整整一天没有写出一个字来。人们就嘲笑他“曳白”———意思是“交白卷”。唐玄宗大怒，贬黜了张倚，指责他：“平素在家，不能训导儿子；科考之际，竟然托人舞弊。”苗晋卿也被贬到外地做官。

碧纱笼出自《唐摭言·起自寒苦》，后被引申为所题诗词受人赏识、重视的意思。中唐时期曾两度出任宰相的王播，少年时贫穷孤苦，生活没有着落，寄居在扬州惠昭寺木兰院，跟随僧侣们混斋饭吃。僧侣们是集体用餐的，用餐时撞钟相告，王播便放下功课赶来吃饭。时间长了，僧侣们对他“吃白饭”厌恶起来，就悄悄地聚集用餐，饭后再敲钟，等王播闻声赶到时，连口米汤也没有了。

受到这种作弄后，王播更加发愤用功，贞元十年终于考中了进士，随后不断高升，直至当到宰相。唐穆宗长庆二年，王播出任淮南节度使，坐镇扬州。惠昭寺的老僧听说后，就在寺内寻找王播的遗迹，发现了王播当年在墙壁上写的诗句还存在，立即用碧纱罩盖起来，当作珍贵的文物保存。多年过去，王播旧地重游，尤其是看到碧纱罩壁的情景，抚今追昔，很是感慨，于是在当年题诗的地方，又写了《题木兰院》两首绝句：

二十年前此院游，木兰花发院新修。如今再到经行处，树老无花僧白头。

上堂已了各西东，惭愧阇梨饭后钟。二十年来尘扑面，如今始得碧纱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