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培:因热爱而痴迷

2018-06-15 15:22崔墨卿胡玉枝
中关村 2018年5期
关键词:国培

崔墨卿 胡玉枝

认识国培有三十年了,他对文学的痴迷,从少年时代就开始了,从一脸稚气到两鬓飞霜,虽然经历了很多坎坷与磨难,但从没有削弱他对文学的钟情与向往。国培,高大的身材,黝黑的皮肤,粗壮的身板,厚厚的镜片后面,一双幽深的眼睛,赤诚而热烈。一个黑大汉,心思却很细腻,写作也很注重细节。

别看这样一个不起眼的黑大汉,可不简单呢。许多网站这样介绍他:

赵国培,地道的北京人,五零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作家协会会员,朝阳区作协副主席,朝阳区政协文史研究员。曾务农、做工、经商,九十年代中期至今供职媒体从事文字检查工作。酷爱阅读、写作。七十年代至今发表文学作品千余篇(首),部分作品被转载、入选各类选本、获报刊征文奖,结集有诗集《第一串脚印》《两种颜色》《万千气象》、散文小小说集《另一种风景》等。小小说《玉笔筒》获北京市建国五十五周年征文优秀奖。简历收入《中国作家艺术家辞典》《北京作家辞典》《中国民间名人彔》。

从这简短的简历中,不难看出国培的经历和文学成。

国培,的确是地道的北京人。他土生土长在朝阳区的大望京村,纯粹的老北京腔调,是“老三届”最后一届——六八届学生,青年时期曾干过十多年庄稼活。因此,在整个村庄被国家征地拆迁之前,他始终是农村户口、农民身份。所以,当他在文学创作上取得了一定成就,先后加入北京及中国两级作家协会,被人们称为“作家”“诗人”时,毫无例外地,在他的姓名前面,冠以“农民”二字,也算名副其实、恰如其分。当然,有时也会加上“著名”俩字。直到年过半百,受改革浪潮的惠顾,他才得以改变身份,领取退休金。

国培,以前虽然是农民身份,却一直从事着文字工作。如今即使拿了退休金,也是退而不休。他接了十几家报社杂志的校对审读的工作,还主编了一本区级诗刊。大家都劝他别那么累,他却说不累,因为太热爱了,所以一点都不觉得累。虽然聚会时常常见他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国培有满脑子的故事,满肚子的段子,当今文坛著名的文人墨客,他几乎都有所接触和了解,并且多多少少都有段子。他把这些段子写成散文随笔,有趣而生动。大家聚会时,他也常常会神色相聚地讲上一个段子,一下让你跟着他的情绪,感受段子中的人物事件,而仰合捧腹,如临其境。

国培很热情也很执着,把朋友的事很放在心上,哪怕很小的事,他都会很认真很认真的帮忙办理,直到有结果。当别人要感谢他时,他总是腼腆地笑笑,说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国培为人低调,是大家公认的重情、仗义、豪爽的性情中人。他却一直应着时代的节拍,思索前行。

其实,国培很早以前就很有名了,走在大街上,常有陌生人和他打招呼,说读过他的文章。曾经有个暑假来住亲戚的外地女学生,在她亲戚的菜摊上认出了国培,直喊他赵老师,说读过他的文章,并露出崇拜的神色。弄得国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当然也有一点小得意。这事已成为一个有趣的段子,被他记录在案。

的确,国培发表作品已经有四十多年的历史了,他的名字在许多报刊杂志上出现过。在许多场合不认识他人,但提他名字,很多人都熟悉。比如《城里人和农村人》中的那次文友小聚,当介绍他时,那个衣冠相貌俱佳且清高的知名人,立刻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又说出他刚发表在中国商报上名为《太阳》的那首诗的其中一句诗,并给予了赞扬和鼓励。当时让他很受鼓舞。其实,像这样的事情很多。

国培以写诗和散文为主,也涉小小说、歌词、报告文学等体裁。他的诗独有特色,他的散文更是别致,耐读。

他的写作是非常认真的,他的文章几乎没有错别字,连标点符号都准确无误,这或许与他二十多年校对工作有关。他的语言有自己的特点,在采访中,经常用聊天体,或者说是采访体,经过文学酝酿,再现人物的性格,事件的是非本相。不虚夸,不低贬,很高妙的手笔。比如他1991年4月8日发表在《北京日报》的人物访谈《她的名叫刘凤兰》一文,其中就是以不同人物的聊天记录,原生原貌地展现了刘凤兰,这个泼辣能干,耿直无私的基层女性的风采,中间穿插他自己的判断评论。语言很京味。

而收录在《沸腾的凉水河》书中的《肖村四人谈》一文,则通过肖村四个代表人物的口述,描写了肖村人对于开河占地的得失态度,以及服从大局的大胸怀,大觉悟。有血有肉,活灵活现地在现了人物,并不是干枯造作的写作,让人一下体会到当事人的心境,很真实的感受。

其中最能干的肖村人,三十一岁的李连生,快言快语的说起凉水河改造得失:菜地?更甭提了。上边让拆时,我還正绑架呢。整整五十六米的芹菜,只抢回来一半儿,几分钱一斤就甩出去了。

跟您说这话吧,光塑料布,我就折进去两千多块。

咱也不说那些个漂亮话,什么“顾全大局”啦,什么“无私奉献”啦。国家的事儿,还不是大伙儿的事儿?再说,治好了这条河,再沿河边栽花种树建公园修马路,往后的日子不更美?甭说造福首都、造福后代,眼瞅着咱这辈儿就得益。

您说我是乐天派?哪里哪里。这些年仗着党的政策好,也仗着咱年轻有力气心眼儿活泛,挣下俩钱。猫上三冬,偎个两夏的,吃喝还是不愁的。

………

出门就见,谁不求谁呀。不能钻钱眼儿里两眼一摸黑。

我说的,在理吧?这些直白坦荡的北京口语,既亲切,又帖妥,直接体现出李连生的脾气秉性,甚至看到了他的聪明能干。养猪买菜,弄马车,拉个砖瓦灰沙石盖房土的,挣个拉脚钱什么的,样样在行。但帮邻居,不但不收钱,还搭草搭料的,很仗义的一个年轻人。让你感受到肖村最能干的人,如他自己说,不是吹牛。

又如五十余岁的郑凤仙自述:先说自己拉把孩子及一家人的艰难,又说刚缓过劲来,赶上好时候盖大棚种菜,还准备阳历年、春节两季儿挣个好价钱呢:可谁能掐算到,我这块地,就在新开河道的正当间儿!

我是个急性子人,坐在地里哇哇直哭,嗓子都哑了……

乡亲们怕我哭出个好歹,好说歹说把我劝回了家。

回到家,二话没说,我赶紧张罗卖东西。弓子板、草帘儿,塑料布全卖了,用不着的家伙也都卖了,只留下一把六齿。不卖,院子这么丁点儿,搁都没地儿搁呀!

损失多大?您说能小得了吗?这点事儿,搁一生产队一村身上,算不了什么,可搁我一家人肩膀上,那分量就沉多了。……… 一个识大体又能干的女村妇女形象一下跃然纸上,尤其是“坐在地里哇哇直哭,嗓子都哭哑了。”简直太传神了。

再看,三十七岁上有老下有小的年轻媳妇耿淑英,婆家娘家都需要她的照顾。丈夫在村工厂上班时,被轧了,因为有地,她从没找过村里,再大的困难,都是自己挺过来了。可这回开河占地,失去土地,面对生活,她不得不求人了:我说,前几年我们孩子爸在厂子里干活被车轧了,锁子骨都折了;厂里说没工伤,不照顾;那么大的事儿,我都没找头儿,有地,就有来钱的门路,愣挺过来了。这回,地没了,再不给安排活儿,干什么?吃什么?咱不能躺在国家占地这码事上伸手要吃要喝,那是倚疯撒邪、倚赖耍浑。但要活儿干,不框外吧?

您们是从区里来的,劳神您们给反映反映,治河腾地,咱没二话,可善后的事,也得抓紧办才是呀。………一个要强自立通情达理的年轻女性,活生生地立在了眼前。

国培用现场记录的方式,把一个很敏感的题材很真实地反映出来,反映了农民对土地的感情和依赖,也反映了广大人民群众朴素的思想觉悟和纯粹的高素质。

国培的散文也很有自己的特点,典型的国培式的语言,一贯的幽默,自夸式的自嘲。其闲篇轶事,人间冷暖,社会变迁,皆能信笔由来。嬉笑怒骂皆自成文,字里行间都是国培平时的口吻,真的是文如其人。

国培的文章常常针砭时弊,说实话,直接批判,比如一时兴起的中国名人录,各种名人大辞典,只要给钱,就会神乎其神把你吹上天,让不知其详的人,真以为世界著名了,但实际一打听,一名不明,甚至从来都不沾边。用国培的话说,哪有那闲钱卖名人当呢?《无名》中,对当下众多名人,是自嘲,更是批评。

凡夫俗事、日常琐碎,国培也皆能信笔入画,且都描写得细腻翔实,传神有趣。这与他的勤奋,他的用心,大有关系。很多人喜欢他的真情京味小文,有情趣有思想,还时而透出一股子冷幽默。诸如《离婚协议》、《盼住高楼喜且忧》、《年龄》、《别当罪人》、《打的四记》《家中宝》、《吃嘛儿嘛香》等等,有时读着读着,就会让你笑出声来。比如《打的四记》中,望着绝尘而去的出租车,恼怒;被明着黑得无奈,气愤;最有趣的是和夫人逛街回来打车,夫妻俩的诙谐对话和微妙心理,一下让人乐喷了。

国培散文中,不少涉及父女之情的篇章,令人感受到其父爱如山的担当与呵护。如《写在女儿入团时》、《硬币与国徽》、《我投赞成票》、《一封回信》、《爸爸福饼》等等,伴着女儿的成长,那种怜爱、喜悦、担忧与骄傲,充满了字里行间。

如《女儿,爸爸打过你》文章开头,用幽默的笔墨,描写他与女儿及孩子的幽默滑稽,表新出满满的父爱,突然笔墨一转,场景也突然静了下来。女儿在同学面前自豪的称赞自己的爸爸没有打过自己,爸爸却说打过女儿,一时空气有些尴尬。但爸爸语重心长地叙述了当年为惩戒五岁的女儿,在女儿屁股上轻打的那一巴掌,即使轻,也疼在了爸爸心上。一个父亲纠结的心情,在纸上铺开。疼爱而不溺爱。

国培还很会写冷笑话,于其中提炼出哲思隽语,如《下棋》、《我本无名》、《“黑人”自白》、《张先生》等,都颇有味道,令人沉思。发表在《北京日报》上的《110车上的老人》尤为突出,虽然筆墨只照搬了老人自叙自议的自家长短,哩哩啦啦,絮絮叨叨,可让人看到的是北京胡同老太太的慈祥大度、随和感恩、知足常乐。其风俗民情,跃然入目。

当然,更值得一提的是,他的诗歌。他的许多短小诗篇很有特点,有味有趣,耐品耐读。作为诗人,他把生活的五味杂陈,都揉在了诗情画意,哲思哲理的诗篇中。锅、碗、瓢、盆、擀面杖、茄子、辣椒、大蒜、豆腐等等等等,信手拈来,一一入诗,其浓郁的生活气息,富有生命力的诗意口语,朗朗上口,亲切感人。

国培精力非常充沛,担任着十几家刊物的校对和审读,每天忙得脚不离地,但他却乐此不疲。大家都劝他,如今已过花甲,不要太累了,身体为重。他一边感谢大家的好意,一边说不累,因为太喜欢了,全都是乐趣。

众所周知,校对是一件很费神费功夫的事,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十几本刊物,需要多大的精力呀,尽管不是一个时间出版,但也是非常累的事。有时刊物要的急,他就在单位通宵加班,甚至连续几天都不回家。审读更是责任重大,稍有纰漏,就有可能酿成大错,国培干这么多年,从没出现过。他做事认真为人实在,在圈子里口碑极佳。因此很多刊物,都放心地交给他校对,审读。有的刊物很有名,也很重要。他也在其中得到了别人无法想象的乐趣。他常说因为他实在太喜欢文学与文字了,活了多半辈子,才捞到这么中意的工作,太幸福了,还可以提高自己的文学修养和写作水平,这么好的事,怎么会累呢?现在他还是一家诗刊的主编,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工作,他干起来非常得心应手。

即使这样,每天风风火火,脚不沾地的,但他还常常有作品问世。小说、散文、诗歌、报告文学等等,不时在报刊上刊登,还结集出版了好几部书,这不得不让人佩服他的精力:啥功夫写出来的呢?

国培很风趣,常常以自己为农民自嘲,在文章中也常以此说山,调侃中自得又自豪。当然,当下的农民是很骄傲的,可当年却备受歧视遭人白眼。在某些场合,他也自卑过,但他的内心是强大的骄傲的,并坚定地走着自己认定的道路。因此,得到许多知名大家的关注认可,比如浩然、李凤祥、张志民,陈祖芬、张中行、汪曾祺等等,他都以文章形式记录了难忘的一幕幕。《他永远活着》、《想见汪老》、《吃饺子》、《书·签名本与我》、《三方浩然》《诗好人好永不走》、《“好好写”》、《一张老照片》、《四十春秋千滴泪》等等。

其实,真正说起来国培还真算不上地道的农民。虽然稀稀拉拉干过几年农活,但从出身就不算。据说他祖上是地主资本家,当年占有的土地面积,在十里八村都是数得着的,在前门大街还开着不小的买卖。但这些并没让五零后的他沾上什么光,反而在各项运动中吃了不少苦头。不许考大学,只能回村劳动;不许发表作品;不许参加这个会议,不许介入那场活动,处处受排挤,时时受打击。甚至有人说他写的东西是“毒草”,要批斗他。但从没有挫灭过他的文学梦,他一直脚踏实地,笔耕不辍的辛勤耕耘,从而收获颇丰。

圈里人如此评价国培:实在认真,是个大好人。他生性豪爽,乐于结交:我这人,极好交。从步履蹒跚的白发长者,到欢蹦乱跳的十岁顽童;从颇具盛名的文人墨客,到默默无闻的耕者小贩,都能成为我的朋友(见《交友》一文)。其实,他更像一匹在广袤沙漠中不倦行走、一往无前的顽强骆驼,有被称作“诗坛不老松”的著名老诗人写给他的诗为证:

《骆 驼》

——致国培

迎着拂晓熹微的星光

踏着夜晚溶溶的月色

忍受着烈日下的干渴

和腹中难耐的饥饿

背负着山般的重载

又开始了无穷尽的跋涉

眼前是宁死不倒的胡杨

给了你坚忍不拔的性格

脚下是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漠

使你的身心更加博大辽阔

踏破了冰封雪

闯过了泥泞坎坷

顶风 步履决不踟蹰

沐雨 更显从容不迫

面对铺天盖地的沙暴

眼中没有半点惧色

在荒无人烟的小路上

谱育出一支潇洒无畏的歌

虽没有李杜的旷世奇才

却有着贾岛的苦苦求索

张志民为你播下希望的种子

它在你的心中永远萌动鲜活

诗为民而写

文为时而作

伴生无怨无愧无悔

才有今日如日中天的蓬勃

诗友点赞你的朴实

前辈佩服你的执着

骆驼——国培

国培——骆驼

冲破关山重重阻隔

何惧来路岁月蹉跎

聲声悦耳驼铃响彻千山万壑

催你奋进为你加油给你鞭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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