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峰
(河海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江苏 南京 211199)
随着我国科教领域改革的日益深入和高等教育、科技创新投入的持续增加,我国的科研条件及科研环境均得到了大幅改善。加之近年来国家及地方政府相继出台各种人才引进政策,我国海外留学人才的回流意愿明显增强,[1]回流人数也迅速增长。2016年我国各类留学回国人员总数达到43.25万人,与2001年的1.2万人相比,增加了35倍;年度回国人数和年度出国人数的比例也从2001年的14%提升至2016年的79%。[2]大量学术人才回国创新创业,直接面临本土文化“再适应”的挑战。长年海外学习和工作经历增加了海外学者人力资本的同时,也增加了他们对国内科研环境和社会文化环境的陌生感。海外学者归国后的发展现状引起了国内外学者的高度关注,他们回国后在科研成果产量和质量[3]、科研合作效果[4]、教学工作[5]和职业发展[6]等方面的表现是当前引进人才领域的研究热点。这些研究大都通过比较海归学者和本土学者的表现差异来评估海归学者的优势。另有一些学者分析了阻碍海归学者优势发挥的潜在因素,指出国内关系网络的薄弱和文化差异等因素影响了海归学者人力资本的有效发挥。[7]总之,目前关于海归人才的评价主要参照了科技人才的通用评价方法,大都采用科学计量和同行学术评议相结合的方法,特别注重对海归人才的科研成果和学术绩效进行定量评价。[8]然而,已有评价方法一方面忽视了海归学者人力资本的特殊性,将海归学者拥有的跨国资本与普通的科技人力资本等同对待;另一方面也忽视了海归学者对本土文化的再适应过程,将海归学者的科研动机和行为特点等同于本土学者。2016年3月,中共中央印发的《关于深化人才发展体制机制改革的意见》中提出,人才工作应遵循“分类施策”的基本原则,而针对海外人才引进的政策应“更积极、更开放、更有效”。因此,本文认为,海归人才评价应充分尊重海归人才在人力资本构成要素、科研动机和行为等方面的特殊性,将海归人才评价与本土人才评价区别对待,注重对海归人才的跨国资本本土化效果进行评价,使引才用才相关政策的制定更具针对性。基于此,本文围绕海归学者的跨国资本本土化问题展开研究:首先界定了跨国资本及其本土化的概念;其次从本土化的核心过程和结果出发,提出了跨国资本本土化效果评估的概念框架;最后指出了海归人才评价中应注意的若干问题,用以指导评估实践。
跨国资本是科研人员通过海外经历积累的额外人力资本,[9]也是海归学者拥有的科技人力资本总量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根据博兹曼(Bozeman)等人的研究,科技人力资本是科研人员拥有的各种隐性知识、显性知识、研究技能,以及在科研活动中持续建立的学术关系网络的总和。[10]借鉴该定义,跨国资本可以理解为科研人员在海外留学、工作期间获得的各种知识、技能,以及积累的海外学术关系网络的总和。[11]显然,跨国资本由跨国人力资本和跨国社会资本两部分组成,其中,跨国人力资本来源于高质量的海外研究生教育和科研训练,而跨国社会资本来源于有一定深度和广度的海外学术关系网络。由于同时具备这两种跨国资本,海归学者一般比本土学者拥有更强的科研潜力和技能、更强的国际化视野,他们往往更加频繁地参与国际科研合作,在国内外学术交流中起着“桥梁”作用。可见,拥有跨国资本是海归学者的价值所在,也是他们区别于本土学者的本质特征。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学者积累跨国资本的多寡与海外经历时间长短、海外工作地点等因素均有一定联系。已有研究表明,在发达国家留学时间较长的学者能积累更多的跨国资本。[12]
本土化的概念较早出现在跨国公司管理中。20世纪90年代以来,众多欧美跨国公司在我国实行本土化战略,其核心是在运营过程中采用当地化策略以适应当地的经济、政治和文化环境。[13]因此,跨国公司的本土化战略又称“当地化”战略。海归学者跨国资本的本土化与跨国公司的本土化目的相似,两者均是在适应当地文化的基础上,利用当地资源,发挥跨国优势。它们的本质差别在于本土化路径上:海外学者在出国留学前已经建立了较为成熟的国内关系网络(如亲属关系网、同学关系网、师生关系网等),这些国内关系网络不仅直接影响到海外学者的回国动机和意愿,还影响到他们回国后的跨国资本利用效果,海归学者往往通过国内关系网络的恢复和重建来促进跨国资本的本土化;相比而言,跨国公司缺乏国内联系,主要依赖于建立新的当地网络来实施本土化战略。因此,海归学者与跨国公司在本土化过程中面临的问题和挑战也有所不同,后者面临的是从母国文化迁移到异国文化时产生的“文化冲击”,而海归学者面临的则是从国外文化回归母国文化时产生的“逆向文化冲击”。
我国与西方发达国家在科研管理、科研评价、科研保障及工作环境等方面的制度和文化差异(或差距)是海归学者在国内开展科研活动时面临“逆向文化冲击”的主要来源。[14]跨国资本本土化就是海归学者通过文化再适应克服这些“逆向文化冲击”,最大化地利用其跨国资本,最终实现跨国资本价值的过程。在跨国资本本土化过程中,跨国资本的移植和扩散是最主要的两个环节。其中,跨国资本移植,顾名思义,是指海归学者将其在海外获得的跨国人力资本和跨国社会资本移植到国内并发挥作用的过程。一般来说,跨国资本的完全移植有利于实现跨国资本效用最大化。与此同时,为了更好地发挥海归人才的引领作用,跨国资本扩散也是本土化过程中的重要环节,海归学者往往通过授课、研究生培养、科研合作、学术机构管理等活动将自身跨国资本“传递”给学生、合作者、同事等国内相关者,实现跨国资本的扩散过程。通过此扩散过程,其他国内相关者也可以间接利用海归学者的跨国资本,实现自身人力资本的增值。显然,跨国资本的移植程度直接影响到它的扩散效果,移植程度越高,可能产生的扩散效果也越好。
综上所述,从跨国资本本土化的过程来看,要实现跨国资本的最大化利用,不仅需要最大程度地移植跨国资本,还需要通过跨国资本的扩散最大程度地发挥跨国资本的辐射作用;从跨国资本本土化的最终结果来看,跨国资本价值不仅体现在海归学者自身人力资本的增值上,还体现在与海归学者有联系的其他国内相关者的人力资本增值上。因此,本文将海归学者跨国资本本土化的概念界定为:海归学者通过跨国资本的移植和扩散,实现自身及其他国内相关者人力资本增值的过程。
海归学者跨国资本本土化效果的评价,首先应遵循特殊性原则,立足于跨国资本的特殊性以及海归学者开展科研活动的动机和行为的特殊性,与科技人才、科技人力资本的通用评价方法相区分。其次,本土化效果评价应是一个综合性、系统性评价,兼顾本土化过程评价和结果评价,即不仅要对海归学者及国内相关者的人力资本增值结果进行评价,还应抓住本土化过程中的关键环节,注重对跨国资本的移植程度和扩散效果进行评价。基于此,本文从跨国资本本土化的过程和结果视角出发,提出了跨国资本本土化效果的“移植—扩散—增值”评价框架(见图1)。
图1 跨国资本本土化的过程和结果关系
国内机构希望引进回国后的海外学者能够继续开展高水平的科研创新活动,同时,也希望海归学者能与海外阶段建立的学术网络继续保持联系,并建立合作关系,即实现跨国人力资本和跨国社会资本的完全移植。然而,海外学者回国后面临着国内科研环境和社会文化环境的重新适应,而重新适应的过程可能对跨国资本的移植程度产生消极影响,导致海归学者的跨国资本往往不能完全移植。在跨国资本移植过程中,海归学者普遍需要处理两对关系:其一是科研产量和科研质量之间的关系。迫于考核压力以及国内科研文化,海归学者需要在出成果速度和出成果质量两个对立目标之间做出抉择。本文在对部分海归长江学者回国后的国际科研论文分析时发现,海归学者在回国初期的科研产量与科研质量(用期刊影响因子来衡量)之间存在负相关关系。可见,如果海归学者一味追求科研产出速度和数量,则会造成成果质量的下降,从而抑制跨国人力资本的发挥,造成低程度的跨国人力资本移植。其二是重建国内学术网络和维持海外学术网络之间的关系。海外学者回国同时面临着海外学术网络断裂和国内学术网络薄弱的问题,而修复、维持海外学术网络与恢复、重建国内学术网络同样需要付出时间成本,因此两者之间的矛盾也不可避免。一项针对海归学者科研合作行为的研究发现,海归学者回国后的校内合作频率和国际合作频率呈此消彼长的趋势,同时,国际合作频率随回国时间逐年下降。[15]显然,若海归学者以重建国内学术网络为主,或者过度依赖于国内学术网络(本土资源),则他们在国际科研合作上的优势将得不到体现,不能实现跨国社会资本的充分移植,造成跨国社会资本的浪费。
由于跨国资本由跨国人力资本和跨国社会资本组成,其移植程度评价也应包括跨国人力资本和跨国社会资本两个方面,具体可通过分析海归学者回国前后科研行为和结果的变化来反映。其中,跨国人力资本的移植程度评价重点在于分析海归学者回国前后在科研成果产出质量上的变化,同时也应关注影响科研质量变化的潜在因素,如海归学者的科研产量、科研团队建设、研究生指导等科研行为在回国前后的变化;跨国社会资本的移植程度评价重点在于分析海归学者回国前后在国际科研合作动机和行为上的变化,包括合作对象、合作形式、合作产出等。需要注意的是,跨国社会资本的移植程度不仅仅体现在原有海外学术网络的维持程度上,还体现在海归学者利用原有海外学术资源建立新的海外学术网络的能力上。在对北京生命科学研究所的海归科学家的调查中发现,他们回国后发表的国际合作论文中仅有30%与原国外单位合作,并且这些合作多数发生在回国初期,而回国四年后的国际合作机构大都为新机构。因此,是否开发和建立新的国际合作网络也是移植程度评价的重要方面之一。
发挥海归学者在科教领域的引领作用,不仅是海归学者自身抱负所在,也是我国科教界对海归学者的希望所在。一方面,海归学者(特别是顶尖海归人才)回国动机中重要的一部分就是支持国内大学发展学科、支持国家发展科学技术。他们希望利用自身跨国资本优势推动国内科教界的改革和发展,使之达到世界领先水平。另一方面,国内机构也十分重视海归学者,往往委以重任。顶尖海外学者引进后一般在学术组织中担任重要领导职务。有数据表明,70%以上的教育部直属高校校长、省部级以上重点实验室主任均为海归人才。[16]普通海外学者引进后一般也能较快获得高级职称和研究生培养资格,并在较短的时间内建立科研团队,享有较高的科研自主权。[17]跨国资本的扩散效果评价正是要在海归学者自身业绩之外,更多地关注对海归学者在机构管理和改革、团队建设和人才培养等方面的引领作用的评价。
通过访谈数十位海归学者和本土学者,本文认为海归学者的跨国资本主要有四种扩散途径。第一,海归学者利用其跨国人力资本与国内学者和机构开展高水平科研合作,从而提升国内学者和机构的科学研究质量。出于合作成本及便利性考虑,海归学者会优先选择与国内学者进行合作。海归学者在国外积累的知识和技能,以及严谨的科研态度和作风均会在合作过程中潜移默化地影响国内学者,使后者间接受益。第二,海归学者利用其跨国社会资本在国内外学术交流中起“桥梁”作用,促进国内学者与海外一流研究机构、知名学者建立国际合作关系,提升国内学者的国际化程度和国际学术影响力。第三,海归学者通过高质量的课堂授课、研究生指导等教学环节,提升本科生和研究生的培养质量,特别是使学生在创新能力、国际化视野等方面得到显著提升。访谈中发现,海归学者在国内培养的学生已经成为他们参与国际合作的新媒介。通过推荐学生出国深造,海归学者与学生的国外留学机构建立了新的合作关系。第四,海归学者引进海外先进教育、管理理念,推动国内机构的教育教学和科研管理改革,营造良好的科研文化和环境。著名海归经济学家钱颖一教授在担任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院长期间推行的“准聘长聘制”人事制度改革、本科通识教育改革、研究生教育改革等一系列改革措施均借鉴了其在美国任教时了解到的一流大学办学理念。[18]总而言之,跨国资本的扩散效果评价应是一个系统性评价。为了全面评价上述四种扩散途径的效果,评价对象应涵盖海归学者的学生、国内合作者、同事、归属及合作机构等多个主体。具体评价内容可以包括:海归学者培养的研究生与本土学者培养的研究生在创新能力、国际化视野等方面的差异;国内学者与海归学者合作前后在科研质量和国际科研合作等方面的变化;归属机构引进海归学者前后在科研质量、国际合作程度、教学改革举措、科研管理改革举措、国际化程度等方面的变化。
移植程度评价和扩散效果评价均从本土化过程视角提出了跨国资本本土化效果评价的思路,而跨国资本的增值作用评价则是从结果视角更直接地评估跨国资本本土化效果的好坏。跨国资本的增值作用主要通过两种途径来实现:一是通过移植过程实现海归学者自身人力资本的增值;二是通过扩散过程实现国内其他相关者人力资本的增值。因此,跨国资本的增值作用评价包括海归学者和其他国内相关者两类对象。
虽然跨国资本增值作用评价也是一种增值性评价,但其实际评价方法与教育评价领域的增值性评价有所区别。若按照增值性评价的一般思路,跨国资本的价值可通过评价海外学者出国前后的科研业绩增量来反映。然而,由于学术职业发展的特殊性,学者出国前往往较少有科研业绩,或者其科研业绩难以测量;同时,由于人力资本的累积效应,学者的科研业绩一般随职业阶段不断提升,其出国后的科研业绩增量也不能完全归因于跨国资本的作用。因此,单纯比较海外学者出国前后的科研业绩不能准确地反映跨国资本的增值作用。笔者认为,跨国资本的增值作用评价应通过比较拥有跨国资本的学者和缺乏跨国资本的学者在科研业绩上的差异来实现。具体来说,针对海归学者自身人力资本的增值评价主要通过比较海归学者和本土学者的科研业绩差异来实现,跨国资本的价值增值作用直接体现在海归学者相较本土学者的科研业绩增量上。事实上,已有不少学者开始采用该思路评价海归的科研业绩,他们通过比较海归学者和本土学者在科研成果上的差异来证明海外留学经历对学者人力资本的增值作用。[19]
与此类似,针对国内其他相关者的人力资本增值评价,旨在评价国内学者通过扩散过程间接获取的跨国资本对他们科研业绩的影响。由于海归学者进行跨国资本扩散的主要途径之一是与国内学者进行科研合作,本文将海归学者的国内合作者作为其他国内相关者的典型代表来讨论。不同于扩散效果评价中侧重于比较国内学者与海归学者合作前后的科研业绩差异,国内合作者人力资本的增值评价主要通过比较与海归学者有合作关系的国内学者和无合作关系的国内学者之间的科研业绩差异来实现。需要指出的是,在对是否拥有跨国资本的两类学者进行比较研究时,应尽可能多地控制学者个体因素(性别、年龄、学科领域等)、机构因素(机构类型、机构能级、机构地理位置等)和宏观因素(社会文化因素等)等对学者科研业绩的影响,使这两类学者在科研业绩上的差异更好地由跨国资本的增值作用来解释。
海归学者跨国资本本土化效果的评价归根结底是对科技人员的评价,因此在评价过程中还应遵守科技评价、人才评价中的基本准则,充分考虑学科差异、引进前和引进后差异等学者个体差异,坚持定量评价和定性评价相结合的原则。
不同学科领域的学者往往在科研行为偏好和科研结果上存在差异。《关于科研指标的莱顿宣言》中就明确指出:在对学者个体进行科研成果评价时应考虑发表和引用的学科差异。[20]比如,自然科学领域的学者以发表期刊论文为主,尤以国际期刊论文为重;工程技术领域的学者以发表会议论文和申请专利为主;而对于人文社科领域的学者来说,专著和国内期刊论文是主要的科研产出形式。因此,在评价海归学者的跨国资本增值作用时,应为不同领域的海归学者设计不同的科研业绩指标。同时,虽然有些普适性指标可能适用于大多数学科,但是评价结果并不适宜在学科间进行比较。以期刊影响因子为例,若将其用于评估不同领域海归学者的科研影响力,可能导致某些期刊影响因子普遍较低领域的学者在评价中被严重低估。[21]除此之外,不同学科领域的学者有显著不同的科研合作行为偏好,如医学、农业、生物和化学等学科的合作较为频繁,而数学、计算机科学、经济学、统计学等学科则合作程度较低。[22]特别像数学、人文科学等领域的学者偏好于独立发表论文或出版著作,在评价他们的跨国社会资本移植程度时,不能过分倚重于出版物中的合著信息,而应该更多关注他们在国际学术研讨、国际访问交流、国际项目合作、人才培养合作等其他形式国际合作行为上的表现。
海归学者跨国资本的多寡直接关系到回国后的移植程度和扩散效果,最终影响跨国资本的本土化效果。一般来说,跨国资本的积累程度与海外经历时间、海外经历种类和海外经历质量等因素相关。[23]具体来说,一个学者的海外经历时间越长,其跨国资本积累就越多;拥有全职海外经历(如海外读博、海外博士后及教职经历等)的学者相较于仅拥有临时海外经历(如短期海外访问、国际会议等)的学者能积累更多的跨国资本;拥有海外终身教职的海归学者、在世界一流大学和机构留学的海归学者,以及师从海外名师的海归学者积累的跨国资本一般多于其他海归学者。国内机构在人才引进时更重视引进积累更多跨国资本的成熟型海归学者,对他们投入的资源也更多,也更期待他们发挥引领作用。然而,有研究却指出,成熟型海归学者由于出国时间更长,对国内文化的重新适应问题也更为突出。[24]因此,在评价海归学者跨国资本本土化效果时,应正视海归学者引进前的差异,特别是对处于不同职业阶段的海归学者应该区别对待。比如,成熟型海归学者在评价其跨国人力资本的移植程度时除了关注其科研业绩在回国前后的变化外,还应重视对其回国适应程度的考察;而职业初期的海归学者则更应该注重考察他们的科研潜力。
在跨国资本本土化效果的评价过程中也需要充分考虑海外学者回国后的个体差异,针对个体差异设计不同的评估方案。首先,从海归学者的任职岗位差异来看,成熟型海归学者往往被国内机构委以重任,在行政或学术岗位上担任领导职务。在评价这些海归学者的跨国资本扩散效果时,应考虑他们岗位的特殊性,注重评价他们对组织机构实施国际化策略、推进教学与科研改革、营造组织文化等方面的推动作用。其次,从海归学者的回国时间差异来看,海归学者回国时间越短,适应问题越突出,也越不利于其跨国资本的本土化发挥。[25]因此,回国初期的海归学者更容易出现跨国资本本土化效果不佳的问题。为了更加客观地反映海归学者回国后的表现,跨国资本本土化的效果评价应更加注重中长期效果的评价,而淡化对海归学者回国初期的短期效果评价;同时,回国时间差异较大的海归学者之间不存在可比性。最后,从海归学者的科研分工差异来看,海归学者在科研成果中贡献程度和参与程度的不同也可能影响跨国资本本土化效果的评价结果。调查发现,有些海归学者虽然频繁参与国际合作,但是在合作中大都不是重要贡献者,显然,这些海归学者的跨国资本本土化效果并不理想。可见,在评价过程中应将海归学者作为首要贡献者产出的科研成果与作为一般参与者产出的科研成果区别对待,以免造成跨国资本本土化效果评价结果的高估。
单纯采用定量手段对科技人才进行评价存在诸多弊端,[26]将定量评价和定性评价相结合的混合评价方法已经成为目前科技人才评价的趋势。海归学者的跨国资本本土化效果评价本质上也是针对科技人才进行的全方位、系统评价,也应遵循定量和定性评价相结合的基本原则。具体来说,在跨国资本的增值作用和跨国人力资本的移植程度评价中,可采用以定量评价指标为主、同行评议为辅的方法对海归学者的科研业绩进行评价,也可探索“学术代表作”的评价方法;在跨国社会资本的移植程度评价和跨国资本的扩散效果评价中,可综合利用指标量化评价、问卷、访谈、同行评议等评价技术,全面诊断海归学者跨国资本的本土化过程。此外,定量评价方法有利于展示海归学者跨国资本本土化的最终结果,而海归学者在跨国资本本土化过程中的行为动机,以及本土化效果的影响因素等问题的探究还需更多地依赖定性评价方法。
目前,对于海归人才的评价内容和评价方法探究均缺乏针对性,不能体现海归人才的特殊性。本文围绕海归人才特有的跨国资本,首次提出了“移植—扩散—增值”这一跨国资本本土化效果的评价框架。该评价框架主要有两个方面贡献:一是界定了跨国资本本土化过程中的移植和扩散两个环节,并厘清了跨国资本移植和扩散之间的关系;二是合理延伸了海归人才的评价范围,将对海归人才自身业绩的评价扩展至对海归人才引领作用的评价。总体来说,该评价框架有助于推动海归人才评价体系的科学化、系统化建设,对于评估和改进当前的引才用才政策有一定现实意义。此外,笔者重在提出海归学者跨国资本本土化效果评价的概念框架和基本原则,具体的评价指标设计、评价方法选择、评价结果运用等问题有待后续进一步研究,特别是关于跨国资本移植和扩散的评价理论还需不断完善。
[注释]
[1] 陈怡安:《国际智力回流: 文献评述与展望》,《科技进步与对策》2014年第23期。
[2]教育部网站:《2016年度我国出国留学人员情况统计》,2017年3月1日,http://www.moe.edu.cn/jyb_xwfb /xw_fbh/moe_2069/xwfbh_2017n/xwfb_170301/170301_sjtj/201703/t20170301_297676.html。
[3]K. Jonkers and R. Tijssen,“Chinese researchers returning home: impacts of international mobility on research collaboration and scientific productivity”,Scientometrics,Vol.77,No.2,November 2008,pp.309–333; 陈 代还、段异兵、潘紫燕:《二元关系网络对海归科学家产出的影响—以中国“青年千人计划”为例》,《中国科技论坛》2015年第9期。
[4]杨张博、高山行、刘小花:《近朱者赤:基于社会网络分析方法的归国者跨国社会资本转移研究》,《社会》2015年第4期。
[5]S. J. Choi and J. Lu,“Returnee faculty members,network position and diversification strategy: an analysis of business schools in China”,Asia Pacific Business Review,Vol.19,No.4,October 2013,pp.559-577.
[6]X. Lu and P. B. McInerney,“Is it better to ‘Stand on Two Boats’ or ‘Sit on the Chinese Lap’ ?: Examining the cultural contingency of network structures in the contemporary Chinese academic labor market”,Research Policy,Vol.45,No.10,September 2016,pp.2125-2137.
[7]Y. C. Chen,“The limits of brain circulation: Chinese returnees and technological development in Beijing”,PacificAffairs, Vol.81,No.2,June 2008,pp.195-215;吴江、张相林:《我国海外人才引进后的团队建设问题调查》,《中国行政管理》2015年第9期。
[8] 曹丽娟:《引进高层次创业创新人才评价指标体系研究》,《科技管理研究》2010年第5期。
[9]D. Zweig, C. G. Chen and S. Rosen,“Globalization and transnational human capital: Overseas and returnee scholars to China”,The China Quarterly, Vol.179,September 2004,pp.735-757.
[10]B. Bozeman, J. S. Dietz and M. Gaughan,“Scientific and technical human capital: an alternative model for research evaluation”,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Technology Management,Vol.22,No.7,2001,pp.716-740.
[11]R. Woolley, T. Turpin, J. Marceau and S. Hill,“Mobility matters: Research training and network building in science”,Comparative Technology Transfer and Society, Vol.6,No.3,December 2008,pp.159-184.
[12]M.A. Ynalvez and W.M. Shrum,“Professional networks,scientific collaboration,and publication productivity in resource-constrained research institutions in a developing country”, Research Policy, Vol.40,No.2, February 2011, pp.204-216; K. Jonkers and R. Tijssen,“Chinese researchers returning home: impacts of international mobility on research collaboration and scientific productivity”,Scientometrics, Vol.77, No.2, November 2008,pp.309-333.
[13] 卢新德:《跨国公司本土化战略与我国产业安全》,《世界经济与政治论坛》2004年第3期。
[14]史兴松:《高校海归教师归国适应情况调查研究—以北京高校为例的分析》,《华侨华人历史研究》2017年第2期。
[15]F. Li, Y.J. Miao and C.C. Yang,“How do alumni faculty behave in research collaboration? An analysis of Chang Jiang Scholars in China”,Research Policy,Vol.44,No.2,February 2015,pp.438-450.
[16] 欧美同学会·中国留学人员联谊会:《21世纪中国留学人员状况蓝皮书》,北京:华文出版社,2017年。
[17]Qiongqiong Chen,Globalization and Transnational Academic Mobility: The Experiences of Chinese Academic Returnees,Singapore: Springer Singapore,2017,p.106.
[18] 钱颖一:《大学的改革(第一卷学校篇)》,北京:中信出版社,2016年,第148、422页。
[19]斯坦利·罗森、崔大伟:《跨国资本:对中国归国学术人才的评估》,《复旦教育论坛》2004年第1期;X.Lu and W. Zhang,“The Reversed Brain Drain: A Mixed-method Study of the Reversed Migration of Chinese Overseas Scientists”,Science Technology & Society,Vol.20,No.3,2015,pp.279-299.
[20]D.Hicks,P. Wouters,L. Waltman,R. S. De,and I. Rafols,“Bibliometrics: the leiden manifesto for research metrics”,Nature,Vol.520,No.7548,April 2015,pp.429-431.
[21] 贾志云:《期刊影响因子的学科差异、领域差异以及绩效考核》,《中国科学院院刊》2009年第5期。
[22] 李峰、缪亚军:《个体科研合作行为研究述评》,《科技进步与对策》2015年第23期。
[23]M.A. Ynalvez and W.M. Shrum,“Professional networks,scientific collaboration,and publication productivity in resource-constrained research institutions in a developing country”,Research Policy,Vol.40,No.2,February 2011,pp.204-216.
[24]K. Jonkers and R. Tijssen,“Chinese researchers returning home: impacts of international mobility on research collaboration and scientific productivity”,Scientometrics,Vol.77,no.2,November 2008,pp.309–333;D.Zweig,C. G. Chen and S. Rosen,“Globalization and transnational human capital: Overseas and returnee scholars to China”,The China Quarterly,Vol.179,September 2004,pp.735-757.
[25]A. Bäker,“Non-tenured post-doctoral researchers’ job mobility and research output: An analysis of the role of research discipline,department size,and coauthors”,Research Policy,Vol.44,no.3,2015,pp.634-650;A. Fernández-Zubieta,A. Geuna and C. Lawson,“Productivity pay-offs from academic mobility: should I stay or should I go?”Industrial and Corporate Change,Vol.25,No.1,2016,pp.91-114.
[26] 王前、李丽:《科技人才评价导向的若干误区与调整对策》,《科学与社会》2016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