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味爱鹤菌

陈罡元

“正二三月去，八九十月回。”在我的老家湖南，有一种野生蘑菇，味道柔滑鲜美。一到雨水多的季节，它们便在茂密的丛林中悄悄破土而出。这种菌长在地上很像白鹤迁徙时排列的队形，乡亲们便把这种菌叫“爱鹤菌”。

每当有白鹤从头顶上飞过，乡亲们都会开心地说：“白鹤来了，今年的爱鹤菌一定会大丰收。” 我小时候好奇心重，问母亲：“为什么白鹤来了，爱鹤菌就会丰收？”母亲回答我：“白鹤来了，它们把爱鹤菌的种子含在嘴里，飞到哪里，就把种子播到哪里。所以我们就能捡到野生的爱鹤菌了呀！”我不懂母亲有趣的回答是否有科学道理。但的确如她所说，白鹤所到之处，就会长出野生的爱鹤菌。

爱鹤菌一年可以采两次。二三月间，乡村播早稻种子的时候，第一批爱鹤菌便萌土而出。等到插秧的时候，大人们都在田里忙碌，我们小孩子个个拿着草刀，提着竹篮往山上跑，去收获第二批爱鹤菌——土边，荆刺堆里，落叶厚的地方，大松树下面，总之只要是潮湿的地方，就会生长有爱鹤菌。有时一扒开松针叶，就会发现一大堆爱鹤菌，能捡上半竹篮呢。

由于爱鹤菌的味道鲜美香甜，又只在雨水多的春季和秋季生长，所以物以稀为贵，销路很好。乡亲们将其拿到县城卖，一下子便会被抢光。

有一年，父亲拿爱鹤菌去集市卖。一个卖猪肉的商人，提着两斤猪肉跟父亲换二两爱鹤菌。旁边的人不解地问他：“肉不是更好吃吗？怎么用来换山上的野生菌？”商贩回答：“说来也真有点奇怪，我宁愿吃这二两爱鹤菌，也不愿吃那两斤猪肉。这爱鹤菌，哪怕不放猪肉，简单煮煮，吃起来比肉还味美香甜呢。哪里是猪肉能比的？”

后来，爱鹤菌价格飙升，从几年前的5元1斤卖到了现在的30多元1斤。越来越多的人上山采摘：運气好的，早上出去，中午回来时就能采到一竹篮；运气不好的，一天也就只能摘几个，只够自家吃一餐的。

小时候家里穷。从山上采摘下新鲜的爱鹤菌，母亲舍不得给自家人吃，会先拿去集市上卖。等到卖完大个的，剩下那种柄都被买家挑碎了，实在卖不出去的，才拿回家自己煮着吃。尽管如此，我们一家人还是吃得有滋有味，感觉特别幸福。

母亲很会做吃的，她会在自家种的菜地里，挖出一把苕头，和爱鹤菌一起炒，再放上水煮到半干。接着，香喷喷、冒着热气、色泽明亮、柔滑可口又香甜的爱鹤菌便上桌了。

虽然身在外地，好些年未能吃到故乡的爱鹤菌，但那种滑嫩的清香，仍常常萦绕脑海，回荡在心中，久久不能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