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生

郑清扬

我祈祷一场瓢泼大雨，洗净这世间百态纷纷扰扰潮起潮落。

命运安排好的故事就像一部小说，再怎么躲避都躲不过的天灾人祸。

生和死全不在我，善与恶也不在我，世间的洪流滚滚向前把人一笔都带过。

——题记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然而听到噩耗的一瞬间，手还是不自主地停到半空中，迟迟不肯下落。但我知道，那颗眼睛眨得很慈祥的星星，昨晚坠落到另一方净土了。

第一次见太外婆距现在也颇有些年月了。从脑海中搜索“太外婆”三个字便跳出屈指可数的几个关键词：“慈祥”“小脚”“八十八大寿”。这些模糊的字眼在我心中勾勒出一位慈祥的老人在破旧的院子前晒着冬日暖阳的画面。

走过爬满青苔的小径，瞥见一群朝气蓬勃的公鸡在互相争夺吃食，院外的竹林和院内老人岁数相仿，它们身上都沾染了黄昏的余晖，金灿灿的。院内也热闹得很，这天是老人八十八大寿，半人高蛋糕看得我直了眼。寿星一出来，却比我想象中要瘦削很多，脸上的皱纹如同春日里茂盛的树叶，一笑就“合了体”。我牵着她的手望着那双比我的手还小的脚，这应该就是大人们常说的“三寸金莲”了吧。

那时的我，浑然不知，八十八是个怎样脆弱的年纪，稍不留神就会被风刮跑。直到去年，外婆频繁回娘家看望太外婆，我才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上个星期，外婆又回家了，我闷闷不乐地问外公她去了何处。外公顿了一下，然后幽幽地说：“你太外婆睡在床上醒不来，你外婆在照顾她呢，说不定过些时日，我也要回去了。”我听完沉默了，喉咙也像是卡了根巨大的鱼刺，吞不进去也吐不出来，异常难受。

这天中午，外公对我说：“你太外婆昨晚走了，我星期三去参加她的丧事。”本来在听舒缓音乐的我却怎么也舒缓不起来，脑中又浮现了老人八十八岁大寿的情景。此时老人的心脏已停止跳动，手指也变得冰冷，我的心一痛，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冷酷无情。生老病死的循环无尽，时间滴答旋转不停，死亡离我越来越近。

往年清明节从未扫过墓，现在才觉得我是如此幸福，生老病死，天有定数。希望那些失去的人能够去到远离世俗的一片净土。 我终有一天，也会懂得“时间是规矩，性命为结局”的道理，不再对生与死感到迷茫，心中架起一道坚强的桥梁。

生如荒叶，死而静美。

生如白帘，死而风飞。

生如腥火，死而无味。

生如堤溃，死而雪吹。

点评

“天德悠且长，人命一何促。百年未几时，奄若风吹烛。”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亦有大困惑。

太外婆的离世揭开了平静生活下生老病死的天道规则的面目，让作者生平第一次与死亡打了一个照面。惊心动魄之下有深切的悲痛，“慈祥”“小脚”“八十八大寿”，如树叶般的皱纹，与太奶奶共同沐浴在夕陽余晖下的竹林，都寄托着作者的哀思。深切的悲痛之下有明亮的光芒，“那颗眼睛眨得很慈祥的星星，昨晚坠落到另一方净土了”，笔触实在是温柔善良。

结尾引用歌词，用如水的明悟来应答生死的迷思，韵味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