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遗传学教材中物种学名的使用问题

2018-06-13 06:58丁建华张云芳张海军
生物学杂志 2018年3期
关键词:学名遗传学命名

张 旭,丁建华,张云芳,张海军

(淮北师范大学 生命科学学院,淮北 235000)

教材是教师教学和学生学习的信息载体,是开展教学活动的基本依据和主要工具,也是深入教学改革、保障教学质量的重要基础[1]。作为科研成果与教学经验的结晶,一本优秀的教材除了应该具备一流的知识集成和一流的教学理念之外,其编写过程中,有关表述和书写的标准化、规范化亦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而这恰恰是教材编写过程中最容易忽视的方面[2]。遗传学是研究生物遗传和变异的一门科学,在高等教育中,它是生命科学各专业的八大核心课程之一,是相关专业的重要基础课[3];它主要以生物化学、细胞生物学和统计学这三门学科为基础,同时又涵盖生命科学的各个领域,如动物学、植物学、微生物学、系统分类学等[4],这其中必然涉及各个类群的许多物种。笔者在多年的教学过程中发现,我国的遗传学教材中均不同程度地存在物种学名(scientific name)引用与书写不规范的问题,从而为教学工作带来不小的疑惑与困扰。比如在讲解染色体易位的遗传学效应时,教材[5]第285页提到“Belling关于绒毛黧豆(Stizolobiumdeesiugianum)的杂交试验”,而当笔者根据教材所给的这个学名去查询相关文献看看这个实验究竟如何时,却发现不容易查询到相关文献,因为教材所提供的学名是“Stizolobiumdeeringianum”的错误拼写。故笔者在此对我国遗传学教材中有关物种学名引用和书写时经常出现的问题进行总结,以供参考。

1 物种学名规范书写的意义

给物种一个名称,是自人类社会历史之初就自然地开始了的。由于交流障碍的问题,不同地域、不同文化的人们赋予同一个物种的名字会有所不同,故普遍存在“一物多名”或“一名多物”的现象。比如秀丽线虫(Caenorhabditiselegans),在遗传学教材中就有秀丽隐杆线虫[5]和秀丽新小杆线虫[6]等名称,粗糙脉孢菌(Neurosporacrassa)[5-6]亦有红色面包霉[7]、粗糙链孢霉[8]的别称,而在毛茛科(Ranunculaceae)、蔷薇科(Rosaceae)等科中又有10多种不同植物均叫作“白头翁”这同一名字[9],这些都被看作普通名(common name)。为了避免这种混乱,分类学家们根据不同类群的命名法规[10-13]所规定的命名原则,赋予每个物种一个学名,每个物种有且仅有一个学名。这样一来,无论某物种的普通名如何变化多样,其学名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是统一的,便于人们相互交流。

2 物种学名的书写要求

一个物种(病毒除外)的完整的学名必须符合双名命名法(binomial nomenclature),简称双名法[10-12]。双名法要求一个种的学名必须用两个拉丁词或拉丁化了的词组成。第一个词是属名,是这个种所处的属,属名的首字母必须大写;第二个词称为种加词,通常是反映该种特征的拉丁文形容词或名词,也有地名、人名等,种加词的字母一律小写,整个学名一律斜体书写。命名法规同时还要求在双名之后应附加命名人之名,以示负责,便于查证。这在专注于物种分类的期刊或著作中得到很好的执行,但对于一般文献,则习惯只写出其双名而省略后面的命名人部分。种下分类群的名称则由“三名法”构成,种下级名称前冠以该等级的缩写字。例如,在学名中,ssp.或subsp.(亚种)、var.(变种)、f.(变型)等缩写就是放在亚种、变种或变型的“加词”前,组成三名法,且印刷时该类缩写必须为正体,其余部分为斜体。如杉木Cunninghamialanceolata(二名法)、台湾扁柏Chamaecyparisobtusavar.formosana(三名法)。

3 遗传学教材中有关物种学名的使用问题

本文选用了我国目前遗传学教学中广泛采用的4本教材的最新版本(其中有国家精品课程配套教材,也有 “十一五”或“十二五”普通高等教育本科国家级规划教材)[5-8],并以英文主流遗传学教材《Essentials of Genetics》[14]为参照,对中、英文教材中有关物种学名的使用问题进行比较总结。

3.1 我国遗传学教材中所存在的问题

在上述4本中文遗传学教材中,共归纳出7种不规范类型(表1),具体示例如下:

1)不规范的缩写。所选教材均是在第一次书写大肠杆菌学名时便采用了属名缩写的方式,容易导致读者只知其种加词,而不知其具体属名。命名法规规定:在发表的著作中第一次提及一个学名时,该学名的所有组成部分都应全部写明,但此后提到该物种时,才可以采用缩写形式[10]。例如:某种蚊虫(Aedesaegypti)第一次提到时应写明全称,此后则可表示为A.aegypti,其亚种Aedesaegyptiaegypti亦可缩写为A.a.aegypti。如果同时叙述同一个属的两个物种,如“Aedesaegypti和Aedesabserratus”,则第二个物种即便是第一次提及,其属名亦可缩写,从而书写成“Aedesaegypti和A.abserratus”。但在可能会造成混淆的情况下(如与Anophelesmaculipennis一起),则Aedesaegypti可被缩写为Ae.aegypti,从而与另一个种的学名缩写An.maculipennis相区别。

2)误把普通名当学名。示例中的赤麂隶属于鹿科(Cervidae)麂属(Muntiacus),别名:吠鹿、印度鹿,英文名称 Indian muntjac,而Muntiacusmuntjak才是其学名[15],教材显然是将二者混淆了。

3)书写格式不规范。与动物、植物、细菌这些类群的物种学名必须斜体书写这一规则深入人心相比,人们对于病毒学名的书写格式则显得相对陌生,也最容易忽视。这与病毒的命名分类工作起步较晚是密切相关的,毕竟国际病毒命名委员会(ICTV)直到1966年才在莫斯科成立[16],而国际动物命名法委员会(ICZN)早在1895年就成立了[10]。病毒的命名规则自一开始就很不统一,命名人可以根据宿主、病理特点、病毒形态、地名、人名,甚至是字母和数字进行命名,并不遵循双名法[17]。国际病毒分类与命名法规规定:在病毒分类系统中所采用的目、科、亚科和属均用斜体字书写或打印,且首字母要大写。所有的病毒种名用斜体,第一个词的首字母要大写,其他词除专有名词外首字母一般不大写,对于暂定种(tentative species)则不用斜体,第一个字母大写[17]。示例中的烟草花叶病毒是一种植物病毒,它的学名由“宿主+症状+virus”所构成,均为有意义的英文单词。因此,如果不在书写格式上加以区别对待,是很难区分到底是普通名还是学名的,而这一书写规则在遗传学教材中普遍被忽视。

4)前后所指不一致。该示例的原文是“1982年发现,原核生物四膜虫(Tetrahymena)的内含子能够……”,按书面意思,这里的四膜虫应该是指四膜虫属当中的一种,而括号内却是属名。若无需或无法明确指出究竟是哪一种四膜虫时,其规范书写应该是“四膜虫(Tetrahymenasp.)”;若是泛指四膜虫属中的某几个种,则书写成“四膜虫(Tetrahymenaspp.);若是指整个属的所有物种,则应书写成“四膜虫属(Tetrahymena)”。

5)学名拼写错误。有关学名的错误拼写,是遗传学教材中最为常见的不规范类型。以示例中的莱茵衣藻为例,所选教材中有多种错误拼写,甚至是在同一本教材中出现不同拼写。对于多数拼写错误,查询相关文献、网站,比较容易核实。比如第107[5]、第233[7]页有原文记述“欧洲麦蛾(Ephestiakuhuniella)野生型……”,经查询,该物种学名的种加词为错误拼写。根据大英自然博物馆全球鳞翅目物种名录(http://www.nhm.ac.uk/our-science/data/lepindex/search/),该属有一物种学名为E.kuehniella与此最为相近。另外,根据文献[14],也可以确定其正确拼写应该是E.kuehniella。此外,该物种学名还被错误拼写成了E.phestia(第297页[8])和E.kühniella(第510页[18])。

6)引用异名(synonym)。示例中的学名书写合乎规范,在格式和拼写上均没有问题,但它引用的却是个同物异名。根据中国植物志[19],Melandriumapricum为Sileneaprica的同物异名;同理,M.album为S.latifoliasubsp.alba的同物异名[20]。书写时,可以将其有效学名放在前面,异名置于括号中放在后面[21],这样书写既给出了正确的学名,读者又能根据括号内的异名查找到该教材所引用的那部分内容的相关文献。一个物种学名的发表到其因为存在同物异名问题而进行修订,这其中经常会间隔很长一段时间。在此期间内,该异名有可能会被其他相关文献、书籍反复引用,从而形成大范围的流行,最终造成非分类专业人员对其难辨真假的境地。且这类引用没有明显的不规范问题,根据这个异名亦可以查询到其真正的物种,因此该不规范类型不容易被发现,有时亦不可避免。

7)只给出了中文名称,未给出相应的学名。所选教材在叙述Hugo de Vries于1900年刊登在《德国植物学会杂志》上的文章以重新发现孟德尔定律时,都提到了他所用到的实验材料——月见草,但均未给出相应的学名[5-8]。根据《中国植物志》第53卷第2册,中文名为月见草的植物其学名为Oenotherabiennis,而Hugo de Vries所采用的月见草为O.lamarckiana和O.brevistylis[22],实际上这两个名称又分别为O.grandiflora和O.glazioviana的同物异名[20]。故在此处不给出相应的学名,很容易让读者误以为Hugo de Vries所采用的月见草就是O.biennis。对于这种容易给读者造成混淆的情况,笔者建议给出具体的学名,有利于读者后续深入查询。

表1 中文遗传学教材中物种学名不规范引用与书写示例Table 1 Examples of nonstandard citing and writing the scientific names of species in Chinese genetics textbooks

3.2 英文主流遗传学教材物种学名使用情况的比较

通过笔者对EssentialsofGenetics[14]一书中物种学名的使用情况进行总结后发现,上述我国遗传学教材中出现的问题,多数在该英文教材中同样出现(表2)。其中1)、3)、5)、6)这4种类型的问题在书中亦是比较常见。比如在其开篇第一页的图示说明就出现了3个物种学名的缩写:C.elegans、D.rerio和A.thaliana,再比如其所有的病毒学名均未斜体等,可见物种学名的规范引用与书写在中、英文教材中均是比较容易忽视的一个方面,只是在数量上存在些许差异而已。以错误拼写为例,经笔者统计,EssentialsofGenetics全书中有属名、种名及种名缩写(病毒学名除外)共计747处,涉及87属99种,其中有9处为错误拼写,错误率为1.2%;《遗传学》[5]一书中则共计152处,涉及82属96种,其中有19处为错误拼写,错误率为12.5%。中文教材中错误拼写出现频次更高的原因有以下两点:首先,学名都是由拉丁语或拉丁化了的词组成的(病毒学名除外),人们普遍对拉丁语都不够熟悉,再加上有的学名是由地名、人名组成,甚至是几个毫无意义的字母堆砌而成,不符合中文书写习惯,拼写起来更加困难;其次,Word文档当中有对英语拼写进行检查纠错的功能,而学名不符合英语拼写习惯,不能进行检查纠错,故人们更容易对其忽视。

表2 英文教材Essentials of Genetics中物种学名不规范引用与书写示例Table 2 Examples of nonstandard citing and writing the scientific names of species in Essentials of Genetics

4 结束语

一本优秀的教材,其内容应该科学、严谨、合乎规范。有关物种学名的查询、核实,是一项非常细致、繁琐的工作,需要查阅大量的文献。再加上有的物种分类地位尚且不确定,常常处于修订过程中,那么它的学名也会随时发生变化,这给物种学名的考证增加了更大的难度。通常情况下,诸如动物学、植物学、微生物学这些注重物种分类的教材,其中有关物种学名的书写与引用都比较规范,而类似生理学、生物化学、遗传学等其他生物教材,其有关学名的格式问题则较多。为了使得教材内容更加合乎规范,编(著)者们在引用物种学名时,可查询相关的分类专著或网站[比如Global Biodiversity Information Facility (www.gbif.org/)、Species 2000 & ITIS Catalogue of Life(www.catalogueoflife.org/)等]对物种学名予以核实。此外,邀请相关类群的分类学家参与编写过程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本文总结了遗传学教材中有关物种学名引用和书写中常见的问题,并非是针对所列举的这4本教材,而仅仅是想陈述我国遗传学教材编写中普遍存在的一个不足之处。笔者不胜惶恐,提出上述问题,旨在抛砖引玉,以求编(著)者们能够精益求精,为我国高校遗传学教学事业进一步编写出更加优秀的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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