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人总统马克龙

赵灵敏

5月26日，法国超过60家工会、政党和团体在数十个城市发动游行示威，抗议总统马克龙推出的一系列社会经济改革举措，在他们看来，这些举措有明显的为富人谋利、压缩穷人福利的倾向。

而仅仅4天前，数万名法国公共部门的雇员在140个城镇示威，抗议马克龙动了他们的铁饭碗。在首都巴黎，抗议的民众与警方发生冲突，大约有20人被捕。巴黎部分街区商店的玻璃窗遭砸碎，公交车站被损毁，防爆警察发射了催泪弹、闪光弹和水柱驱赶民众。

再往前推半个月，数十名法国学生进入巴黎高等师范学院示威，抗议马克龙关于高等教育的改革，导致该校当天被迫关闭。此前，所有高中学生毕业后都有进入公立大学的保障，而马克龙政府提出要推出更加严格的标准，以解决大学过度拥挤和高辍学率等问题。

自2017年5月马克龙上台以来，法国已经爆发了四场蔓延全国的示威，类似学生占领校园之类的局部示威更是无法尽数。一年前，在左右两派都不得人心的背景下，马克龙打着中间派的旗号上台，人们对他寄予厚望，但如今，他被認为是施政立场出了问题，从中间大幅向右漂移，事事拿穷人开刀，不遗余力地为富人谋利益。而这一点已经得到了法国左右翼政客的集体背书。2016年法国大选共和党初选候选人让-弗朗索瓦·科佩就认为马克龙的执政“没有任何左派的政策”。而属于左翼的前总统奥朗德在回答“是否认为马克龙是富人们的总统”的问题时，直言不讳地说：“不，他是超富人们的总统。”

法国人的这一看法，来自于马克龙的一系列倾向性很强的改革措施：为了削减过高的社会福利开支，向房客的住房补贴开刀，每月减少5欧元。5欧元看起来数目不大，但拿住房补贴的主要是低收入阶层，在法国有近10%的人生活在贫困线之下即月收入不足1015欧元的情况下，削减补贴显得很冷血。而节省下来的不过区区3250万欧元，与马克龙向富人阶层动辄几十亿欧元的税收减免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此外，退休金超过1200欧元的人，被征税的幅度将从此前的6.6%提高到8.3%;15万份为帮助长期失业者、老人、无职业技能年轻人的政府“帮助合同”被取消。

与此同时，马克龙在当选后很快启动对“巨富税（ISF）”的改革。征收“巨富税”是奥朗德时期通过的一项有争议的政策，主要内容是对年收入100万欧元以上的个人征收75%的税，这导致大量富人外逃。马克龙上台后将这项税收改成“不动产巨富税”，只对高级住宅、厂房等不动产征收，豪华游艇、私人飞机、昂贵的赛马这些动产都不用再缴税。这项改革被认为是为超级富人量身定制的减税政策，而且同样会打击商人的投资意愿。法国国民议会财政委员会前主席卡雷兹就问道：“投资以欧元基金支撑的人寿保险产品并拥有豪华游艇的巨富，跟向手工业者出租办公室或厂房的小富翁，这两者相比，谁对法国经济更有益？而前者今后不用交不动产巨富税。”

然而，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改革还存在着成本由谁承担的问题。尽管法国的福利开支积重难返，财政负担沉重，迫切需要改革，但要把责任都推给中下层民众、要求他们承担主要的改革成本是说不过去的，而在他们承担痛苦的时候，还在想方设法为富人减负，就只会招来人们的愤怒。马克龙的改革思路是把富人留住，让他们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促进经济增长;同时削减福利和公共开支，改革劳动法，降低企业的雇佣门槛。可以说，这都是传统的右翼“涓滴效应”的改革思路，并没有多少新意，因此，给他冠以“富人总统”的帽子也不算冤。而从实际效果上看，无论是传统的左翼福利主义还是右翼“涓滴效应”，都已经在复杂的社会现实面前失灵了。马克龙要改革法国，恐怕还得另辟蹊径，否则，他的下场不会比业已声名狼藉的萨科齐和奥朗德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