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
2016年1月24日晚,在北京某水产品公司上班的白峰正跟客户聊天,远在河北文安县老家的母亲谢芳又给他打来电话:“兴峰,春节回家带女朋友不?”
白峰一听母亲又催促自己的婚事,有些不耐烦地说:“妈,还有别的事吗?我正忙着呢。”谢芳见儿子不耐烦,不高兴地训斥:“听说孟雷要带女朋友回家过年,学习比不上孟雷,找女朋友也比不上,你让妈老脸往哪搁?”白峰一听母亲又拿孟雷与自己比,不由火冒三丈:“如果你嫌我这个儿子丢脸,干脆去找孟雷当儿子好了。”说完,他气呼呼挂断电话。
白峰时年28岁,出生于河北文安县平舒镇,父母都是普通农民。母亲谢芳生性要强,白峰上面有两个姐姐,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母亲盼望着他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为使儿子知耻而后勇,谢芳经常拿邻家孩子孟雷做榜样激励儿子。
孟雷家与白峰家只一墙之隔。两人同龄,从出生后就一起玩耍长大。小学时,他们学习成绩还相当,升初中后,白峰的学习成绩退步到中等偏上,而孟雷却一如既往地优秀。为激励儿子,谢芳总爱拿孟雷当“榜样”。每次考试完,谢芳总爱对白峰说:“你看孟雷又是第一名,你原来跟他学习差不多,就是不如他勤奋刻苦,你要多向他学习!”
中考时,孟雷以优异成绩考取县重点高中,而白峰却刚过普通高中的录取线。谢芳不死心,逼白峰回校复读:“孟雷考的是重点,你要考不上,妈这脸往哪儿搁?”一连几天,好强的谢芳喋喋不休地絮叨此事,甚至还几次垂泪。
看着母亲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白峰恨透了孟雷。村里像他这样只考上普通中学的孩子多得是,如果不是孟雷比着,自己何至于在母亲面前一无是处。郁闷的白峰甚至要求父母搬家,谢芳却一口回绝:“人家孟母三迁,是想给孩子找一个好邻居。你如今就住在榜样身边,还不知足?”可在白峰看来,青少年时光真是不堪回首的痛苦记忆,孟雷的光环压得他几乎无路可遁。
白峰只好复读一年,第二年总算考上县重点高中。孟雷高考考取了山东大学,而白峰则幸运地考上了天津大学。这回,白峰总算扬眉吐气了一把,谢芳也颇感欣慰,认为“攀比”激发了儿子的斗志。
长大后的世界攀比仍不停
孟雷大学毕业后回到天津,到一家新能源公司做了一名技术员。一年后,白峰大学毕业去了北京,应聘到一家水产品公司财务部门上班。他对工作兢兢业业,工作一年便获得“优秀员工”殊荣。不过,谢芳依然会趁儿子回家之际,在他耳边唠叨孟雷,这次她比较的不再是成绩,而是工作单位、职务、年终奖……让白峰不胜其烦。以至于每到春节,白峰都有一种“恐归”的心理,害怕母亲这种“比较”和期待……
2016年十一国庆节,白峰坐车回老家看望父母。谁知,当天孟雷居然开了辆丰田越野车回来。众邻居都称赞孟雷有本事,羡慕地跟孟雷的母亲杨秀兰说她有福气,养了个优秀能干的儿子。谢芳也随声附和。回家后,谢芳直接开门见山地对儿子说:“儿子啊,孟雷上的大学没你好,混得却比你强,以后你也要努力买辆好车,给你爸爸和我长长脸!”在这种对比中,白峰感到了很大压力:一辆丰田越野车得三四十万,他每月挣5000多元工资,就算不吃不喝也要攒个五六年。不过,公司几个部门中,销售人员的待遇却非常高,因此白峰决定休完假回去就转岗。
国庆节过后,白峰回到公司主动向老总提出调到销售部上班。销售部正好缺人,老总很快批准他的请求。然而,销售人员虽然待遇高,却有很强的挑战性:销售部业务员上百名,按业绩拿薪酬,薪酬从3000元至5万不等,且实行残酷的淘汰制。
白峰之前没干过销售工作,最初吃尽了苦头,也受了很多委屈。销售员主要负责将虾仁、鱿鱼、螃蟹等海产品推销给饭店、酒楼、餐厅及超市、海货店。这种日晒雨淋、东奔西走的生活,比起过去那份在财务部当会计的工作累多了,但为了不输给孟雷,白峰始终咬牙坚持着。为了尽快掌握业务,白峰还跟着那些经验丰富的销售骨干一起出去跑业务、见客户,认真观察那些销售骨干是怎么工作的。跟着这些销售骨干历练了一阵,白峰明白了,要干好销售工作,不能只一味地推销产品,还要研究客户的脾气秉性、兴趣爱好、家庭情况等。
由于肯下工夫,虚心又善于沟通学习,一个多月后白峰就能独当一面了。
这年年初,老总开会时宣称,为激励销售员,公司的年终奖跟以往的不同,销售冠军除获得公司奖励的50万元现金外,再加一辆价值70多万的宝马车!消息公布后,销售部的同事特别兴奋,白峰更是精神一振,暗自在心中编织着美好的未来:如果自己能当上销售冠军,到时就能衣锦还乡,把孟雷比下去了!可他刚进销售部没多久,要想混到销售冠军的地步谈何容易!但因为有年终大奖这个动力,白峰工作比以前更卖力了。
熟悉销售业务后,头脑活络的白峰考虑到北京市场基本已经饱和,便大胆向周边地区拓展业务。事实证明,白峰确实有销售天赋,对市场分析准确,到2017年6月,短短半年时间,白峰相继跟天津、河北等地的几个大客户达成合作关系,他的销售业绩突飞猛进,这年8月,他在高手如云的销售部成为当月的销售冠军。
为争夺年终奖铤而走险
2017年9月,白峰认识了做水产品批发生意的老总常敬伟,常敬伟在天津王顶堤水产批发市场经营水产品生意多年,是个不可多得的大客户,如果能签下这笔大单,公司销售冠军非他莫属!白峰费尽周折,总算搞定常敬伟,答应跟他合作。当晚,白峰迫不及待给母亲打电话,兴高采烈地跟她汇报:“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今年就能开宝马车回去过年了!”谢芳在那边笑得合不拢嘴:“儿子真棒,妈等着你衣锦还乡,好好给咱老白家长长脸!”
然而,让白峰始料未及的是,临签合同的前一天,对方却打来电话说不打算跟白峰合作了。白峰当即傻眼,马上去往天津,希望有挽回的余地。没想到,在常敬伟的办公室里,白峰看到公司同事黄鑫也在等常敬伟。看到白峰,黄鑫笑着跟他打招呼:“真巧,咱们居然到同一家公司跑业务。”白峰赶紧跟黄鑫交涉,说:“是我率先开发常总的,我跟他联系一个多月了,前后花了几千元,咱们是同事,得遵循游戏规则!”黄鑫据理力争:“我不知道你在跟常总联系,他不跟你签约是他的事,况且我也付出很多,我凭什么退出?”跟黄鑫谈不拢,白峰只好将此事反映到销售主管胡鹏那里,胡鹏表示如果不是恶意挖客户,如果是客户自己选择,这事就没法管,还说这种事在销售行业很普遍,劝白峰不要太计较……
白峰郁闷不已。本以为销售冠军非自己莫属,没想到同事黄鑫为争夺销售冠军也跑到周边地区开拓业务。黄鑫是去年的销售冠军,从事销售工作已有七八年,白峰一直视黄鑫为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如今他不但跑到周边地区开拓业务,还不顾同事情分,硬“抢走”自己好不容易搞定的大客户,实在是太可恶了!
想到自己这一年多所付出的种种艰辛和委屈,以及之前对母亲夸下开宝马车回老家的“海口”,白峰突然产生一个邪恶的念头:黄鑫是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如果他不在了,自己就能顺利成为销售冠军,就能夺回年终大奖!
可如何除掉黄鑫?一番思索,黄鑫摆在办公桌上的槟榔让白峰萌发恶念。黄鑫是广西人,平时喜欢嚼槟榔,他办公桌上长期放着槟榔。2017年9月8日,白峰从网上购买了20克某化学品,将事先买好的6枚槟榔放在里面浸泡。9月13日早上,趁办公室无人时,白峰悄悄将槟榔混入黄鑫的槟榔盒里。
当天,黄鑫来到办公室后,习惯性地掏出两枚槟榔咀嚼,不久便瘫倒在地上,没了呼吸。同事发现后立即报警,警方很快赶赴现场,展开勘查。得知黄鑫平时爱嚼槟榔,警方立即对他办公桌上的槟榔逐个进行检验,发现槟榔中混着4枚被剧毒化学品浸泡过的毒槟榔。
隨后,警方对公司员工逐一传讯。白峰面对刑警眼神慌乱,语无伦次。得知白峰因争抢一单业务跟黄鑫闹得很不愉快,警方以此推断白峰有重大作案嫌疑,并于当晚突击搜查白峰的住处,在其电脑里发现了网上购买某化学品的交易记录。
面对铁的证据,白峰不得不交代了自己谋杀黄鑫的犯罪事实。白峰的母亲听说儿子为了争夺年终奖铤而走险谋杀同事铸成大错,痛悔不已:如果不是事事拿邻居家的孩子去攀比,或许儿子就不会惹来命案!
很多父母爱拿“别人家的孩子”来比较,目的是为了给自家的孩子一个奋斗和努力的目标,但事实上,这样做难以起到激励作用。如果说母亲的攀比是白峰走上犯罪道路的心理动因,但究其深层次的原因,是白峰没有学会及时化解来自母亲的压力和职场的竞争压力,如果能学会“放下”,放下内心那些偏执的臆想与负面情绪,及时调整心态,就不至于误入歧途,一冲动成千古恨。编辑/纤手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