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世师表是孔夫子。他的徒弟,有几位真能青出于蓝?颜回、公冶长、子路,还是子贡?
“名师出高徒。”这话说来好听,可是不太能反映事实。
贝多芬的师父是谁?什么人教毕加索绘画?张大千的师父又是哪位高人?
所以,“名师出高徒”这话,马屁成分居多。
不过,此话一出,往往两代皆悦。短短的五个字一说出口,鲜见师徒二人不笑逐颜开的。
但师与徒的关系,对各自的成就,实在不见得有什么直接的影响。张大千的徒弟,有谁因得大师心传,而成就高出师父?
学艺,靠自己。好老师,能令自己开窍。但真有潜质的,窍自己会开,与有没有好老师,关系不大。
年轻人问如何恶补一己不足。“向大师学习。”我说。
大师功夫好。向他们偷师,准没错。写诗学李白、杜甫,写剧本学莎士比亚,绝对不会走弯路,能省好多时间。
能近其人,自然最妙。不可近,就看作品。拿他们最精彩的地方来仔细分析、研究,一招一招地偷师。
二流东西,不碰,太浪费时间。在沙砾中淘金,是无可奈何的事。不如捧块大金砖,天天对之凝眸,省事省时得多。
看尽旷世大师震古烁今的杰作,再及其他不迟。而且,很可能看完沧海,对小溪流就不太感兴趣了。
在时间多的情况下才可以披沙拣金。年轻人虽然有的是时间,但与其花时间在平庸之作上,倒不如眼界放高些,只看空前绝后的东西,不向垃圾堆注目。
国学泰斗饶宗颐教授说:“我做学问,是什么书都看。”
治学,很多时候要靠触类旁通。这样,才容易创造出新观点。什么书都看,正是增加触类旁通的机会。
很多知识,从表面看一点联系都没有,全不相干。可很多时候,把毫不相干的知识放在一起,就会有所发现。
所以,我很赞成年轻人什么书都看。抱着这“都看”的态度,除了可以增闊眼界之外,另有好处是,不容易闷。今天看这类,明天看那类,恣意自在。
求知,有时过程十分枯燥。专攻一种,非要毅力过人不可。我们这种缺少恒心与毅力的人,只好另找方法,与什么都接触。这样,虽然不专,却增加了“旁通”的效果,有时,反而会超越前人,不比专家逊色。
(司志政摘自华人文化出版社《开心快活人:黄霑散文随笔精选》一书,视觉中国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