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马

刘比年

“小马不能走！”

大清早，老马就气喘吁吁地来到分局程政委办公室，坐下第一句话就直奔主题。

“哎，不是你给分局打报告，要调小马走吗？怎么，反悔了？”

程政委边给老马沏茶边不紧不慢笑眯眯地问。

“那，那是多久的事了，还拿来说……”老马自觉理亏地压低了音量。

一

一年前，小马警院毕业，分到老马所在的社区，跟这位全市“十佳社区民警”当了徒弟。刚开始，老马挺稀罕这娃，成天教他这教他那，领着他走东家窜西家，还把几十年积累下来的资料一本本拿给小马熟悉。可没过多久，老马就对小马失去了耐心，因为老马发现，徒弟对他如数家珍的“传家宝”并不那么感兴趣，常常是当面敷衍、说些好听的恭维话，转身就去捣鼓他的宝贝电脑，把自己的谆谆教诲早忘得一干二净。

“孺子不可教也！”老马没少在所长跟前念叨，要求所长给他换个踏实点的小年轻。所长却给他翻白眼，说：“你看我踏实不？要不我来跟你！”一句话呛得他好几天不愿搭理所长。

拗不过所长，老马又去拗教导员。教导员与老马岁数相当，脾气又特好，就耐着性子听老马“实话实说”。

“老伙计，你不是不知道，我那社区这些年得的那些先进，是靠一脚一步走出来，你看我这手上的老茧，那是为了进居民家，敲门敲的……要想当好社区民警，不沉入社区，不与居民打成一片，咋行哟！我就不信，成天捣鼓那破电脑就能当好一个社区民警……”

“不着急，慢慢来，俗话说，十年树木，百年……”

“又是老一套！”老马不等教导员把话说完，就吹鼻子瞪眼地拂袖而去。

万般无奈之下，老马厚着脸皮直接给分局打了个非正式报告，直接面呈给了程政委。

二

“你这个老马，到底怎么回事嘛？你交的申请，局党委都专门研究过了。”程政委不动声色地往老马的杯里续了点水。

“别，别，我的好政委，千万刀下……手下留情！”老马本来想说刀下留人，猛又觉得不妥。

“说说理由我听听。”程政委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嘿！那小子还真有一套！”

“咋了？”

“咋了？他把我那几大本的宝贝全给捣鼓进电脑里了，现在要在社区找个人、查个地址什么的，比过去方便多了。”

“噢？”

“不仅如此，他还给我手机弄了个什么件……”

“软件？”

“对对对，软件！现在，只要我一机在手，辖区啥事都别想难到我，让我尝到了返老还童的滋味。”

“真有这么神？”程政委满脸好奇地问。

“可不是，这还不算什么，我徒弟的点子还多着呢，下一步，我们准备在社区……”

正说到兴头上，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人还没进屋，声音就先撞进来了：“政委，我不要离开社区！”

来人正是老马的徒弟，小马。

“你俩师徒成心跟我捣乱，是不是？”程政委看看老马，又瞅瞅小马。

“政委，真的，我真的不想离开社区、不想离开师傅，师傅那里还有好多东西我还没有学到手，等我什么时候出师了，您再调我走！”

程政委脸一沉：“谁说要调你？”

“外面，外面都传开了，不信，您問问！”小马急得抹了抹头上的汗水。

程政委嘴角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转变话题问道：“刚才听你师傅说，下一步你们准备在社区做什么来着？”

“是这样的……”小马先用眼神征询了下师傅，然后滔滔不绝地开口道：“现在是互联网、大数据时代，传统的社区警务模式已经不适应动态化治安形势的需要，必须借助新兴科技手段，开展智能化管理，比如，智能门禁、人脸识别、电子围栏、RFlD……”

“是啊，时代变了，人们的观念也得跟着转变，这就叫与时俱进！”听完小马的介绍，程政委由衷地发出感叹。

“不过，再怎么变，传统的东西也不能丢，如果没有我师傅多年积淀下来的东西，我的这些想法都是不切实际的空想。”

“说得好，新时期群众工作，既要键对键，还得面对面。厚茧子同样吃香！”程政委赞许地点点头。

“政委，那我俩的事……”老马用手在自己跟小马之间比画着，试探地问。

“以后再说吧！”程政委侧过身，故意不让师徒二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谢谢政委，说话可得算数。”师徒二人几乎同时跳了起来，话声未落就手挽手往外跑，生怕领导反悔似的。

目送师徒二人离去的背影，程政委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窃窃道：“哈，跟我玩儿，还嫩了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