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性写作能力发展的过程视点

2018-05-30 04:20黄吉鸿
小学语文教学·会刊 2018年8期
关键词:文学性写作能力习作

黄吉鸿

“文学是一种很艰难的艺术,从初学到成家,中间须经过若干步骤,学者必须循序渐进,不可一蹴而就。”

由此,朱光潜先生提出了写作的“疵、稳、醇、化”四境之说。

的确,一个人的文学性写作能力发展需要漫长的过程,是一项艰巨的工程。有人认为,实践出真知,只要坚持写,写着写着就能提升写作能力了。这话似乎不无道理。然而,细度之下,又觉不全妥帖。仅仅坚持多写,还不行,这样可能只是停留在文字层面,未必能够进入文学层次。写作者如果本身品性不高,文学意识不强,达不到一定境界,那么,他即使写得再多,也是写不出文学味来的。

这一点,朱先生在《我们对于一棵古松的三种态度》一文中讲得很清楚。持实用的态度看事物,它们都只是实际生活的工具或障碍物,都只能引起欲念或嫌恶;持科学的态度看事物,我们的注意力偏在事物间的互相关系,心理活动偏重抽象的思考;在美感的态度中,我们的注意力专在事物本身的形象,心理活动偏重直觉。

木商、植物学家和画家代表着不同的人,也代表着写作的不同层次。木商为“真”,植物学家代表着“善”,画家象征着“美”。“真”是一种通俗,“善”是一种科学,“美”则是一种艺术。愚以为,文学性写作能力发展需经历“真”“善”“美”的三重境界。当然,三者之间有先有后,有主有次,相互交融,并不抵触。文学性写作能力的发展应顺着“真、善、美”的节律,螺旋上升,稳步发展。

一、生命体验,“真”为基础

什么是文学,文学就是静静的湖面上,一排白桦树美丽的倒影。倒影源于实物,没有实物,何来倒影?此所谓“文学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

文学需要生活,没有真实的生活为基础,是不可能有文学的。曹文轩先生说:“我们身边有两个世界存在,一个是现实的世界,

另一个是文学虚拟的世界。”一切文学性的东西,离不开生活的真实性,并非可以随意想象,率性为之。

文学需要一定的生活经历。文学性写作的能力发展必然需要写作者经历一定生活中的“重要事件”,这是写作的源泉所在。蒲松龄经历了“名落孙山”的刻骨痛楚,才有了“聊以自慰”“聊神说鬼”的“聊斋”。说得近一点,沈石溪如果没有云南插队那么多年和动物的亲密接触,是不会走上动物小说创作之路的。

文学需要真实的“生活基地”。这一点,我们可以从一些作家创作的“特定区域性”展开思考。莫言的“高密县东北乡”,路遥、陈忠实的“黄土地”,梁晓声的“北大荒”,曹文轩的“江南水乡”等,是真实的生活经历,为作家的文学创作提供了源头活水。

同样,学生习作需要真实的“重要事件”。很多时候,学生习作水准的高低是由他“寫了什么”决定的。而“写了什么”取决于他“经历了什么”。比如,在去年的“全国万校小学生创新作文大赛”中,有两篇获得特等奖的文章,一篇是《贝加尔湖的水》,另一篇是《雪西湖》。前一位小作者和父母一起游历了美丽的贝加尔湖,后一位小作者看到了大雪纷飞中的西湖景象。他们亲身经历的真实生活,让他们有了弥足珍贵的写作素材,使得他们的文章在太多的写长江黄河、江南水乡、山野平原的习作中令人眼前一亮,清新出奇。

当然,有了独特的生活、生命经历,不一定就能写出好文章来。要想发展文学性写作能力,必然要将生活经验提炼、内化到体验。体验是一种感同身受的心理经历,它是一种生命的活动,一种情感的律动。

生活经验人人有,生命体验却是少数人能有之。这可以说是作家高于常人的重要秘妙所在。真实的生命体验为走向文学性写作提供了重要素材。要真正进入文学性写作境界,还需要一定的技术、策略支持,需要一定的运思和谋划。

二、遭遇技术,“善”乃重要

文学是需要技术的。当然,如果文学性写作仅停留在“技”和“术”的层面,是不够的。如朱先生所说,“平庸的作家往往不懂得这简单的道理,以为文学只是雕章琢句就可以了事,于是‘修辞学成为一种专门学问,而文学与雄辩混为一谈”。

作家最难的事不在创造作品,而在创造欣赏那种作品的趣味。所谓“开风气之先”。这固然是高级的境界。但是,没有“术”,何来“道”?试问,谁的写作能一下子进入“醇、化”之境呢?文学性写作能力的发展必然要经历技术、技巧的层面。

模仿,是必然的。朱先生说:“运用语言文字的技巧一半根据对于语言文字的认识,一半也要靠虚心模仿前人的范作。文艺必止于创造,却必始于模仿,模仿就是学习。最简捷的办法是精选模范文百篇左右(能多固好;不能多,百篇就很够),细心研究每篇的命意布局分段造句和用字,务求透懂,不放过一字一句,然后把它熟读成诵,玩味其中声音节奏与神理气韵,使它不但沉到心灵里去,还须沉到筋肉里去。”(《谈文学》之《资禀与修养》)

小学语文教学中,“读写结合”已然深入人心。笔者在教学《穷人》一课后,让学生试着模仿课文的写作方法,以《去老师办公室的路上》为题习作。在动笔前,笔者详细地帮学生制订了此次习作的技术支撑。如何写出自己在去老师办公室路上“忐忑不安”的心情呢?(1)写出矛盾、纠结的心理变化,老师要我到她办公室去,究竟是“凶”是“吉”,是喜是忧,是苦是甜呢?(2)要用“……”表达内心的不稳定。(3)要用上“!”和“?”,表现内心情绪的强烈和困惑。(4)可以适当结合神态描写。

结果,此次学生习作质量明显提高。完全是因为充分给予了学生详尽可操作的技术支持,学生有“法”可依,有文可“摹”。

笔者以为,要提高文学性写作能力,技术习得,非常重要。教师要引导学生阅读一些文学作品鉴赏、评点、批判的书籍,要接受一些名家和专业人士在写作技巧上的讲解、分析和指导。要知晓文学作品的“妙处”,然后再试着加以迁移运用。

当然,在技术分析的基础上,更多的是一种意识的唤醒和强化,而不是急功近利、生搬硬套的方法习得、技术获取。

再举个例子,小学语文教材里有多篇老舍先生的散文。教学时,教师有必要对老舍的语言特色作一些适当的分析,让学生初步了解、感受大师的语言魅力。如,老舍很喜欢用“小”字,《猫》一文里的“小梅花”,《林海》一文里的“小河”“小蝴蝶”“小花”“小红豆”。经过比较、欣赏,让学生明白,“小”字有着一种天然的亲切感,老舍先生喜用“小”字,就在传递、表达他对事物的喜爱、亲切、舒服之感。

教师必要的技术指导、告诉和引领,或者学生的自读自悟,会渐渐地转化为一种写作行为、习惯,久而久之,就会形成一种文字驾驭的能力。这是文学性写作发展的一个重要过程。

三、精神生产,“美”是灵魂

文学写作是一种特殊的精神生产。与科学、宗教等精神生产不同的是,文学写作活动是一种审美创造,是通过人对社会生活的独特感觉、心理体验、情感把握、价值判断等精神活动过程,来表达写作主体对世界的审美感受和诗意认识,并创造性地将这种感受和认识传达给他人,以满足自己和他人的精神需要和审美需要。

写作本身是一件难事,语言像一张罗网,对人而言,试图挣脱它是痛苦的。文学性写作尤甚。

“美”是文学性写作的最高境界。如何逐渐步入“美”的境界呢?

其一,学会“审美性观察”。一是带着情感观察,二是在观察中要展开联想和想象。文章缘情而作,“一切景语皆情语”,没有情感,何来“美”感?任何优秀、伟大的文学作品,作者莫不是融情于中,入境于里。山水田园诗,不在山水,不在田园,在乎精神山水、心灵家园。另外,要给文学以想

象的翅膀。文学失去了联想,后果将变得怎样。想象和联想拉开了文学和生活的距离,而距离产生了美。

其二,学会“审美性判断”。作家也是凡人,和凡人一样共同生活,但为什么他们往往能从平凡的生命中觉察到与众不同的值得传达和揭示的审美价值和思想价值,从而造就伟大的作品呢?如范仲淹的《岳阳楼记》、苏轼的《承天寺夜游记》、柳宗元的《小石潭记》、欧阳修的《醉翁亭记》等。关键在于这些作家有一种敏锐的艺术眼光,有一种独特的审美判断能力。当然,也和他们的生命经历和情感把握息息相关。

而情感把握是一种价值判断,它并非一种纯理性的科学的认识判断,而是一种“诗意的裁判”。这种“诗意的裁判”是一种充溢着主体性、诗意性、审美性的情感判断。于是我们说,读者从作品中发现自己,而作者是在作品中讲述自我。

其三,学会“审美性综合”。审美是把生活的真实体验和表达的科学方法加以统整,真正的美建立在“真”和“善”的基础之上。文学性写作若脱离了真实的生活,便是一种虚无的“美”;若失却了科学的表达方法和策略,就是一种虚假的“美”。真实的“美”是一种综合的大“美”。如同朱光潜

先生所说,“凡是艺术创造都是旧经验的新综合。经验是材料,综合是艺术的运用。唯其是旧经验,所以读者可各凭经验去了解;唯其是新综合,所以见出艺术的创造,每个作家的特殊心裁”。(《谈文學》之《想象与写实》)

我们通常以为,由“情”可以直接抵达“辞”,“情动而辞发”。不料想中间必须经过一个“思”的阶段,这个“思”的阶段,就是一种“审美综合”。片面地以为“文学为情感的自然流露”,是不对的。

“思”是文学性写作的关键纽带和通道。情是自然,融情于思,达之于辞,才是文学的艺术。在文学艺术中,情感须经过意象化和文辞化,才算得到表现。而寻找“意象化”的过程是一种“新综合”。

曾听一位特级教师讲座,提及这样一个习作案例。

一个孩子写过这样一段文字:下午放学后,我站在走廊上悠闲地看着四周。学校舞蹈队在操场上排练,他们围成一圈,分三层。里层的同学穿着黄色的衣服,像金子;中间一层的同学穿着白色的衣服,像雪花;最外圈的同学穿着红色的衣服,像火焰。他们随着音乐翩翩起舞。看着,看着,我忽然觉得他们的造型就像是一盆巨大的蕃茄炒蛋。

这样富有文学气息的文字,让人感叹不已。其中的灵性来自于这孩子旧有的生活经验——对于蕃茄炒蛋的认识,此为“真”;来自于他旧有的习作技巧——对于比喻的认识,此为“善”;更来自于他对于当下这一现象的“审美观察”和“审美判断”,最终加以“审美综合”。于是,文学的性灵之花在一瞬间开了。

一言以蔽之,笔者以为,文学性写作能力的发展需要沿着真、善、美的三级石阶,拾级而上。整个行走过程中,依次而为,不得僭越。

一孔之见,贻笑大方。

(作者单位:浙江台州市椒江区海门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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