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仙
上海是一座人文之城,海纳百川,中外文化在这里交融碰撞,现代和传统文明兼收并蓄。在这种包容下,出现了许多历史厚重的优秀老建筑,从打破“华洋分居”的老式石库门里弄(“里弄”指胡同),到新式石库门里弄、新式里弄,再到充满西式风情的花园式里弄、公寓式里弄,建筑的演变与上海的发展密不可分,因此拍摄老建筑仿佛就是在品读上海。
对上海老建筑的拍摄,源于我对摄影的热爱——从一开始举着相机拍摄花花草草,到拍摄旅行途中的人文风景,再到把目光最终转回我的故乡,我才发现上海是拍不完的:每一座老建筑,每一栋老房子,都与我们息息相关,承载着历史,充满了故事。
在上海众多的老住宅、里弄中,我最喜爱的是克莱门公寓。克莱门公寓(现名为“玉门公寓”)位于复兴中路1363弄,是1929年比利时人克莱门与教会合办新建而成。克莱门公寓是一栋法式公寓里弄建筑,在复兴路众多建筑中颇具代表性:整个小区由5栋相同且独立的公寓组成,结构对称;墙面以米白色打底,粉刷水泥砂浆,虽然表面粗糙,但故意勾勒出的线条图案清晰可见,有一种粗犷之美;公寓局部饰以清水红砖镶嵌的图案,红砖上有几何构成的简单图案,简洁却极富装饰感;坡屋顶上平下陡,铺上了红瓦,与整体色调和谐相应。
克莱门公寓曾被改造成饭店,白天这里供应意大利菜,晚上就成为舞厅,并且一整天都有乐队伴奏演出,音乐不断,让克莱门公寓更富有艺术气息了。在法式风格为主的情况下,克莱门公寓也融合了英伦建筑的风格,红色的小砖特别讨喜。(右下图)克莱门公寓的正门与秋日红叶显得特别相衬。
克莱门公寓的独特就在于外墙的红砖装饰、对称结构和社区的布局,所以,我着重拍摄了公寓外墙的细节,为此我选择了中长焦镜头,拍了不少红砖拼接而成的装饰图案;在拍摄建筑的对称结构时,我换上了广角镜头,以便拍到任意一幢公寓的全貌;最后是社区全貌的拍摄,我爬上隔壁公寓楼的天台,那里恰好是最佳拍摄位置,可以俯瞰整个小区:呈梅花形的布局排列,大面积砖红色的屋顶,尽显秋色气息,阳光穿过树叶,洒在地面影影绰绰,浪漫之意浓厚。
不同于华美的外观,克莱门公寓内部质朴了许多:推开陈旧、厚重的大门,最先看到的是古老而又腐朽的木质邮箱,它们早已被居民们自制的邮箱取代;门口的门垫已经被踩破,然而地板上的马赛克图案,黑白灰三种小格子交替排列,尤其漂亮;公寓内的楼梯、地板都是深色木质的,楼梯的漆色大面积脱落,上面印刻着无数斑驳痕迹,虽然凌乱沧桑,但岁月感油然而生;楼梯转角是修长、需要仰望的大面积窗户,午后的阳光洒进来,古老的空间被照亮,窗户四周的墙壁白与灰明暗对比,显得有些不真实。
之所以选择克莱门公寓进行拍摄,大抵是因为我的小资情怀。克莱门公寓的每一栋房屋都像别墅,白墙红砖的细节让人充满浪漫的联想,再加上小区里经常飘扬出隐隐约约的钢琴声、小提琴声,极具文艺气息。若是在一个暖暖的午后徜徉在这里,喝上一杯香浓的咖啡,其中的意境会让人产生穿越时空,回到上世纪老上海的错觉。
上海开埠初期,外国人和中国人原是分区域居住,互不干扰,即“华洋分居”。后因为战争等原因,大量难民涌入租界避难,住房问题日益突出。在这种情况下,为了充分利用土地、迎合中国人的居住习惯,设计师创造出中西合璧、新建筑样式的里弄住宅——石库门。石库门基本保持了中国传统住宅对外较为封闭的特征:每户都有一简单的石料门框,内配黑漆厚木门,上有铜环一副;这种建筑虽身居闹市,但关起门来可以自成一统,石库门因此而得名。后来为了区别逐渐西化的新式石库门里弄,早期的石库门建筑被称为 “老式石库门里弄”。
斯文里,上海规模最大的石库门集群之一,建于1920年左右,在新闸路北的大通路(今大田路)两侧,以路为界分为东、西斯文里。西斯文里早已拆除,如今留下“东斯文里”孤独存在。我很早就有拍摄东斯文里的想法,无奈工作繁忙,一直没有行动,等到有空去拍的时候,东斯文里的居民早已搬迁完毕,只剩下体量庞大、空空如也的里弄住宅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