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乡家庭经济资本与高等教育需求关系实证分析①

张意忠，黄礼红

（1.江西师范大学，江西 南昌330022；2.新余学院，江西 新余338004）

一、问题的提出

经济资本即我们通常所理解的物质利益，可以直接转化为货币，也可以制度化为产权形式。［1］经济资本是各种社会资源中最基本也是最有效的资本形式。如社会资本和文化资本都是以经济资本为基础的，它包含了我们平常所说的物质资本、自然资本、金融资本等。［2］家庭经济资本主要是指父母具有所有权、使用权和经营权的各种资产的总和，本文主要以家庭的年纯收入、支付子女大额学杂费的主要来源和经济支出项目等作为衡量指标。

家庭经济资本影响高等教育的需求满足程度。就现有研究成果而言，晏小敏（2010）通过分析我国高等教育机会获得的城乡差异，揭示城乡家庭经济资本对子女高等教育机会获得的影响：家庭社会经济地位越高，子女越有可能进入优质的重点高校就读。［3］钟宇平，陆根书（1999）通过实证研究表明，在我国实行高等教育成本分担制度以后，学生选择不同地区、类型、隶属关系和不同层次的高校，以及选择不同专业时，与其家庭的经济资本存在着显著的关系。雷万鹏，钟宇平（2005年）从理论上分析了我国高等教育需求中的城乡差异，认为在预期收益较低和家庭网络资源较少时，农村学生高等教育需求较之城市学生更为强烈。［4］随着我国经济社会的发展变化，城乡家庭经济资本与高等教育供给结构随之改变，家庭高等教育需求呈现出多元化，因此，面对社会发展的新常态，城乡家庭经济资本与高等教育需求关系需要深入探究。

二、问卷的设计与实施

（一）问卷设计

本问卷以家庭的年纯收入、家庭支出项目、学费解决方式等作为城乡家庭经济资本多寡的衡量指标，此外，还有城乡家庭的父母职业与文化水平、户籍及子女学业成绩等；家庭高等教育需求首先是是否有需求；其次是家庭高等教育需求的5个维度：高等教育的类型、层次、形式、专业和区域需求。

（二）问卷试测

在文献分析与理论研究之后，课题组设计出了初步问卷。为了检验该问卷的信度，课题组开展了预调查。调查对象是高中学生的家长，共发放纸质问卷500份，回收问卷350份，有效回收率是70%，其中有效问卷344份，有效率98.29%。通过对问卷的信度分析，用SPSS18.0对样本数据进行可靠性检验，总量表的α系数是0.833，说明信度较好，经过修订可以正式使用。同时，根据被试反映的有关问题，对问卷的题项内容表述与选项进行了修改完善。

（三）问卷实施

一是样本基本情况。本调查抽取样本时考虑到江西省各地区及城乡家庭的经济状况、高中教育类型与布局等，选取了省会城市南昌以及宜春市、赣州市、萍乡市、抚州市、新余市、景德镇市的14所高中（含职高）学生家长作答，共发放纸质问卷3640份，回收问卷3243份，回收率为89.09%。剔除无效问卷后，获得有效问卷3050份，问卷回收有效率为94.05%。调查对象中男性1987人，女性1063人；农村户籍1981人，城市户籍1069人；家长学历为初中及以下1627人，高中（含中专）983人，专科175人，本科及以上265人。

二是信度分析。通过运用SPSS18.0对样本数据进行可靠性检验。以Crobach’sα系数来判断各变量的内部一致性程度。分析结果显示：正式问卷的α系数为0.868，表明正式量表信度较好，收集的数据比较可靠。

三、调查结果

（一）城乡家庭经济资本存在差异

1.城乡家庭经济收入差异显著

根据我国人均收入等级划分标准，以及鉴于本次调查21.2%的家庭人口数是3个、45.1%的家庭人口数是4个，因此，这里将年纯收入小于或等于4万元的家庭界定为低收入家庭、4-8万元的为中等收入家庭、8万以上的为高收入家庭。家庭年纯收入在4万以下的组中，农村家庭比例高于城市家庭；家庭年纯收入在4-8万及以上的组中，城市家庭比例远高于农村家庭。通过对城乡家庭的年纯收入进行卡方检验，Pearson卡方检验值为129.103，p=0.000＜0.01，说明城乡家庭经济收入存在显著性差异。城乡家庭的年纯收入差异及卡方检验结果详见表1。

表1：城乡家庭的年纯收入差异统计及卡方检验

2.城乡家庭支付子女大额学杂费来源存在差异

城乡家庭支付子女大额学杂费（1万以上）来源的卡方检验结果来看，Χ2=8.574，P=0.073＞0.05，说明城乡家庭支付子女大额学杂费的来源差异在0.05水平上不显著（见表2），但子女学杂费来源于家庭当年收入和多年积蓄的组中，城市家庭的比例要稍高于农村家庭；农村家庭子女学杂费来源于信贷部门贷款和向亲戚朋友借钱的比例高于城市家庭。

表2：城乡家庭支付子女大额学杂费的来源差异统计及卡方检验

3.城乡家庭经济支出项目存在差异

在子女教育、家庭日常开支、住房和医疗等项目的支出上，农村家庭比例均高于城市家庭，而在旅游休闲等其他支出项目上，又低于城市家庭。城乡家庭子女教育是最大支出项目，但农村家庭的比例略高于城市家庭，城市家庭用于旅游休闲等项目的支出高于农村家庭，表明城市家庭的经济状况好于农村家庭，其子女接受高等教育经费支出的负担轻于农村家庭（见表3）。

表3：城乡家庭经济支出项目统计及卡方检验

（二）城乡家庭经济资本与高等教育需求关系

家庭经济收入是影响高等教育需求的重要因素，因此，以家庭年纯收入为自变量，对城乡家庭的高等教育区域需求、层次需求、类型需求和专业需求进行卡方检验，找到家庭经济收入与高等教育需求之间的关系。

1.城乡家庭经济收入与高等教育区域需求

一是城乡家庭经济收入与国内外高校需求。从表4可以看出，在低、中、高三个不同收入水平的组别中，选择内地高校的家庭依次为1695、595和434，分别占低、中、高收入组家庭的92.8%、90.6%和80.2%。可见，随着家庭经济收入的提高，选择内地高校的百分比逐步降低，选择港澳台和国外高校的百分比逐步递增；在这三类家庭中，选择国外高校百分比最高的是高收入组家庭。Pearson卡方检验结果显著（P=0.000），说明城乡家庭在国内外高校需求上有显著差异。

二是城乡家庭经济收入与不同经济发展水平地区高校的需求。表4显示，低、中、高收入组的家庭选择经济发达地区的高校依次为1471、545和492，分别占低、中、高收入组家庭的80.6%、83.0%和90.9%，可见，随着家庭经济收入的提高，选择经济发达地区高校的比例逐步升高，选择经济落后地区与欠发达地区高校的比例则逐步降低。Pearson卡方检验结果显著（P=0.000），表明家庭经济收入对不同经济发展水平地区的高校需求有显著影响。

表4：城乡家庭经济收入与高等教育区域需求关系统计及卡方检验

三是城乡家庭经济收入与不同行政级别地区高校的需求。低收入组的家庭选择地级及以下城市的高校比例高于中、高收入组的家庭；中等收入组的家庭选择省会城市的高校的比例高于低、高收入组家庭；高收入组的家庭选择首都北京的高校比例高于低、中收入组的家庭。随着家庭经济收入的提高，选择地级及以下城市的高校的比例逐步降低。Pearson卡方检验结果在0.01水平上显著（P=0.001＜0.01），说明家庭经济收入对不同行政级别地区的高校需求有显著影响。

2.城乡家庭经济收入与高等教育层次需求

一是城乡家庭经济收入与学历层次需求。表5显示，随着家庭经济收入的提高，选择本专科学历的百分比逐步降低，对研究生学历层次的需求比例逐步上升。在低、中、高收入组别家庭中，选择本专科学历层次比例由高到低，选择研究生学历层次百分比由低到高。Pearson卡方检验结果显著（P=0.000），说明家庭收入与子女高等教育的层次需求差异显著。

二是城乡家庭经济收入与不同层次高校的需求。调查结果显示（见表5），在低、中、高三个不同经济收入水平的家庭组别中，选择本科高校的百分比远超过高职高专的比例。在不同本科高校的选择中，随着家庭经济收入的提高，选择一般本科高校的百分比逐步降低，选择重点本科高校的比例逐渐上升。Pearson卡方检验结果显著（P=0.000），说明家庭经济收入与不同层次高校的需求存在显著性差异。

表5：城乡家庭经济收入与高等教育层次需求关系统计及卡方检验

3.城乡家庭经济收入与高校类型需求

一是城乡家庭经济收入与高校类型的需求。表6的卡方检测值（Pearson Chi-Square）为5.136，双侧近似概率为（Asymp.Sig2-sided）为0.399，大于0.05，表明城乡家庭在不同类别的高校需求上没有显著差异，故家庭经济收入不影响高校的类型需求。

二是城乡家庭经济收入与不同人才培养类型的本科高校需求。表7显示，随着家庭经济收入水平的提高，选择应用型本科高校的百分比逐步降低，选择学术型本科高校比例随之增加。学术型本科高校的选择比例在低、中、高收入组家庭中都相对较高，说明大多数家长都希望子女成为学术型人才。Pearson卡方检验结果显著（P=0.000），说明家庭经济收入对其不同人才培养类型的本科高校需求有显著差异。

三是城乡家庭经济收入与不同人才培养类型的专科高校需求。在低、中、高三个不同经济收入水平的家庭组别中，选择高等职业技术学院的比例要略高于选择高等专科学校的比例，但随着家庭经济收入水平的提高，选择职业技术学院的百分比逐步下降。表7的数据表明，Pearson卡方检验结果Χ2=11.953，P=0.018＜0.05，说明家庭经济收入对不同人才培养类型的专科高校选择上有显著差异。

表6：城乡家庭对不同类型的高校需求统计及卡方检验

表7：城乡家庭经济收入与不同人才培养类型的本、专科高校需求关系统计及卡方检验

4.城乡家庭经济收入与高校专业需求

一是城乡家庭经济收入与专业需求。调查结果显示（见表8），Pearson卡方检验结果Χ2=11.631，P=0.310＞0.05，说明家庭经济收入对子女专业需求选择不存在显著影响。

二是城乡家庭经济收入与不同高校同一专业需求。随着家庭经济收入的提高，选择普通高校重点专业的比例逐步下降，选择重点高校普通专业的比例逐步上升，说明经济收入越高的家庭，越倾向于子女就读重点高校；低、中等收入50%以上的家庭选择普通高校的重点专业，说明这两组家庭更多地关注子女所就读的专业，而不是学校层次。Pearson卡方检验结果显著（P=0.000），说明城乡家庭经济收入与不同高校同一专业的需求有显著影响。

表8：城乡家庭的年纯收入与高校专业需求关系统计及卡方检验

四、研究结论及建议

（一）城市家庭经济资本优越于农村家庭

研究表明，低收入家庭主要来自农村，高收入家庭主要来自城市；农村家庭中支付子女大额学杂费通过银行贷款和亲友借款的比例高于城市家庭；在经费项目支出中，城市家庭用于旅游休闲等项目的支出高于农村家庭，可见城市家庭经济状况优越于农村家庭。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是我国长期以来实行城乡二元体制，城乡之间在经济、科技与文化等领域的发展差异明显。

（二）经济资本对家庭高等教育的类型与专业需求影响不显著

家庭经济资本差异不影响高校类型需求选择，他们均选择全日制公办高校，对民办高校、成人高校需求不足。进一步分析发现，城乡家庭对不同人才培养类型的本专科高校需求存在差异。经济收入较高的城市家庭偏好学术型的本专科高校，收入相对较低的农村家庭则倾向于应用型本专科高校，说明城乡家庭之间在高等教育价值取向上存在差异，农村家庭更加务实，希望掌握一门实实在在的谋生技术，早日获得高等教育投资回报，城市家庭则追求“高大上”的学术之路，这种取向上的差异，是传统文化与城乡资本差异带来的必然结果。家庭经济资本差异对专业需求差异不显著，但农村家庭选择农学专业的比例略高于城市家庭，其工学与理学专业的比例则略低于城市家庭，这反映出农村家庭倾向于选择学费较低的专业，城市家庭则选择培养成本相对较高，投资周期长、回报高的专业。经济实力影响专业需求，正是由于经济资本的差异，导致农村家庭对专业的选择更关注其实用价值，城市家庭更重视高校的声誉与品牌，检验了家庭高等教育价值观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

（三）经济资本影响家庭高等教育的区域与层次需求

高等教育区域反映的是高校所处位置，一般而言，经济水平发达的地区，高等教育也比较发达，人才培养质量好，培养成本也相对较高，所以，经济资本越雄厚的家庭，希望子女到港澳台高校、国外高校或者是国内经济发达地区省会城市接受高等教育，而一些农村家庭基于经济考量，选择内地欠发达地区高校就读，这充分体现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接受高等教育的层次越高，受教育年限越长，家庭高等教育投入越大，教育机会成本越高，故家庭的学历层次需求与其经济状况密切相关。作为高收入的城市家庭，倾向于选择研究生学历层次及其重点本科高校，这与现状是吻合的，重点大学来自城市家庭的大学生比例远高于农村家庭，一般本专科院校则相反。

（四）缩小城乡家庭资本差异，保障高等教育入学机会公平

经济资本是影响家庭高等教育需求的主要因素。城乡家庭经济收入差异客观存在，要在短期内消除这种差异既不现实、也无可能，因为这是我国城乡二元体制发展带来的必然结果，要消除这种差异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但是国家以城市为中心、优先发展城市的政策在新的环境条件下需要调整。城市发展建立在农业基础之上，需要工业反哺农业，两者协同发展。要消除城乡之间的不平等，需要实行城乡一体化，出台大力扶植和支持农村发展的相关政策并落到实处。对农业实施倾斜政策，加大对农业科技的投入，开发农村旅游产业。只有大力发展农村经济，解决好农业、农村、农民问题，提高农民收入，才能缩小城乡家庭资本差距。此外，目前城乡教育之间差异很大，在经费投入、办学条件、师资队伍与学生素质等方面，城市学校均好于农村学校。对此，需要政府采取补偿措施，加大农村学校的经费投入，合理配置教育资源，改善农村学校的办学条件，加强区域内城乡教育资源的共享，缩小城乡之间、校际之间的差距，实现教育公平。改革高考招生制度，继续加大农村大学生录取重点高校的比例，改革部属高校属地化招生的做法，向中西部高考生倾斜。加强对贫困大学生的经济救助，通过完善奖（奖学金）、贷（贷款）、助（助学金）、免（减免学费）、补（特殊困难补助）、勤（勤工助学）等资助方式帮助贫困大学生顺利完成学业。社会各界也要积极参与助学，通过设立奖学金、助学金等方式解决贫困大学生的后顾之忧，尽可能弥补因城乡家庭经济收入差异对高等教育需求带来的不利影响，保障高等教育公平。

参考文献：

［1］廖述平，张丽红.场域、惯习和资本：大学生社会实践研究的新视角［J］.重庆高教研究，2013，（5）：60.

［2］薛晓源，曹荣湘.文化资本、文化产品与文化制度——布迪厄之后的文化资本理论［J］.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04，（1）：43-49.

［3］晏小敏.试析家庭经济资本对子女高等教育机会获得的影响［J］.湖北经济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0，（10）：145-147.

［4］雷万鹏，钟宇平.中国高等教育需求中的城乡差异——人力资本与社会资本理论的视角［J］.北京大学教育评论，2005，（3）：48-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