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文化创意视角的福建传统民居吉祥装饰传承策略探析

胡小聪

(厦门理工学院，福建 厦门 361024)

福建依山傍海、多元文化融合的特点造就了多样化的建筑形态，如海洋文化中孕育的闽南民居、移垦文化中形成的闽西客家民居以及书院文化为内涵的闽北民居等[1]。吉祥装饰是福建传统民居装饰的重要内容，其艺术形象凭借不同的装饰材料、工艺依附在建筑构件上，不仅折射出先民们理想化的精神世界，还极大提升了传统建筑的审美形象及艺术表现力。然而，历经岁月的洗礼，吉祥装饰却随着传统建筑的失语而逐渐被人们淡忘，仰或只能以静态保存的方式束之高阁，其文化价值并未在当代生活中得到应有的体现。

文化创意是指以文化为元素，通过人的创造力对文化进行原创、再创与创新的过程。它以满足人们消费需求的产品为目的，是一种特殊的审美创造活动[2]。在文化创意视角下，吉祥装饰是记录和表现民族历史的一种艺术形式，有其特殊的历史文化价值[3]，能够为创意设计提供丰富的灵感素材。创造性的再应用，促进文化资源创意性转化出当代价值，才是保存这份集体记忆、激发文化自觉的必然选择。因此，本文通过归纳福建传统民居吉祥装饰的总体特征，分析其在当代语境中应体现出的价值，并基于文化创意的视角研究其传承策略，以期促进福建传统民居吉祥装饰在当代生活中的可持续发展。

1 福建传统民居吉祥装饰的总体特征

福建传统民居吉祥装饰既传承了中原建筑文化的精髓，又受各地自然因素、经济条件、文化习俗、工艺技术等多方面的影响，形成了鲜明的地域特征。历代匠人通过不同的艺术手法，或象征、或谐音，将人们祈望幸福圆满的吉祥文化内化在装饰中，并在不断演变中显示出人们审美意识的印痕[4]，其映射出的历史性、地域性总体特征正是现代传承的意义所在。

1.1 题材多样，内容丰富的精神诉求

如闽北武夷山下梅村民居上的砖雕以“鱼跃龙门”、“魁星踢斗”等传说故事为题材，用“凝固的教科书”不断讲述着闽北人耕读传家、求取功名的进仕之心；厦门卢厝的道教文化题材，用红砖拼出“天官赐福”篆书纹，为家人祈福消灾；南安蔡氏民居的“竹节窗”，寓意竹报平安，展现出内容丰富的精神诉求。

1.2 纹样丰富，装饰元素相互组合

在长期的发展演变中，福建传统民居形成了丰富的吉祥装饰纹样，有的直接转化或融入建筑构件，如培田客家民居屋脊中央的钱币图形、外墙上的囍字形窗、莆田“顺茂隆”大厝融合在护栏中的“福、禄、寿”吉祥文字；有的又构成重复排列的程式化适合纹样，装饰在不同的建筑部位，如闽南红砖建筑镜面墙上重复组合的万字纹、葫芦纹等，重复组合的纹样诠释出闽南建筑华丽的艺术特征。当然，还有的纹样因吉祥寓意将不同的元素组合在一起，如鼓浪屿大夫第民居门眉上的“百蝠捧寿”、晋江五店民居墙壁上的“太瓶有象”、“瓶升三戟”等装饰图案，这些动植物与器物组合后的画面更加喜庆热闹，形成了约定俗成的吉祥含义。

1.3 材料多样，体现地方特色传统工艺

福建民居中的装饰除了延用我国传统建筑中常见的“三雕”工艺外，闽南建筑还充分发扬剪粘、灰塑、影雕、模压红砖等地方的技艺特色，塑造出色彩艳丽、图案繁复的南国建筑风情。如闽南建筑屋脊上常见的剪粘工艺、屋檐下及侧面山墙的灰塑、泥塑工艺，通过花篮、葫芦、石榴、祥云等吉祥图案的穿插组合，构成了丰富的建筑细部。

2 文化创意视角下福建传统民居吉祥装饰应体现的当代价值

2.1 审美价值

福建传统吉祥装饰是由历代匠人综合多门类艺术的审美经验而集成，在文化创意过程中，其图案、纹样原型中蕴藏的审美特征都值得我们认真研究，它们是创造当代审美价值的重要基础。一方面，文化创意要挖掘福建传统民居吉祥装饰物质形态层面的美，从不同类型吉祥装饰的造型、构图中提炼形式美规律，让传统文化的审美价值为今人所共享；另一方面，也应关注吉祥装饰精神层面的美，除了要保护好精神内涵的完整性，还要在与当代文化的对话过程中兼容并蓄、吐故纳新。当然，传统审美价值的体现不是简单的复制传统，而是在认识传统、理解传统的基础上结合当代人审美需求的再创造，以致于在当代文化实践中不断延伸出新的审美价值。

2.2 文化价值

文化价值是传统民居吉祥装饰的核心价值，对地域文化的认同与发展有着独特的意义。在当代文化全球化发展的背景下，吉祥装饰的文化价值具有助力文化识别和文化认同的作用。文化识别就是要使文化创意成果具有明显的地域文化特征。通过有机融入具有地方特色的传统文化符号，使现代产品具有典型的地域文化属性；文化认同则是在文化识别的基础上让人产生文化归属。不论古人还是现代人，对吉祥装饰图案中所蕴藏的美好寓意与象征同样都心存向往，其审美心理是息息相通的[5]。文化创意要利用好这种共通的文化心理，通过创意开发形成独特的形式语言表现在文化产品中，从而增强现代人对传统文化价值的认同。

2.3 经济价值

何人可教授在《新通道社会创新设计》报告中提出“要将地域文化遗产(资源)转化成全球消费者都能利用的物质文化和经济价值”。纵观国内外传统文化保护理念，生产性保护已成为主流观点，也就是将传统文化通过产业开发实现商品化，使之具有经济价值，并通过消费与当代社会生活连接起来。由此可见，经济价值对福建传统民居吉祥装饰的传承会有相当的现实意义。一方面，当传统吉祥装饰搭上创意的引擎，有利于开发出适应现代生活需要的新形式，让人们在生活中近距离感受传统文化的魅力。另一方面，经济价值又能为吉祥装饰的传承提供持续动力，不断吸引创新资源去参与传统吉祥装饰的保护与开发。

3 基于文化创意的福建传统民居吉祥装饰传承策略

3.1 融入当代消费领域，实现传统吉祥装饰价值现代化更新

研究表明对于消费时代中的消费者而言，其对物的消费不仅仅是其使用价值，更是其中的象征价值、身份价值和其所指代的文化[6]。文化认同在当今消费时代显得尤其重要，那些有明确地域文化特征的消费品更易获得人们的青睐。因此，福建传统民居吉祥装饰应当尝试与建筑本体相分离，融入到现代消费领域中去探索新的传承载体，实现传统吉祥装饰价值现代化更新，让沉淀的文化资源“活起来”。

福建传统民居的吉祥装饰适合融入哪些消费领域，又如何通过文化创意发现融入的交汇点，是传承首先需要思考的问题。一般而言，民居中的吉祥装饰具有形态尺度小、吉祥内涵丰富的特点。在消费领域中，文创礼品也具有相似的特点，在现代社会交往中扮演着情感互动的角色，传递出对美好生活的祝愿。将民居吉祥装饰创意嫁接到文创礼品中，传其形、延其意，不但能丰富文创礼品的创作素材，还能使吉祥文化在文创礼品设计中得到深化和拓展，塑造出具有地方风格的产品。但是，虽然福建传统民居吉祥装饰有不同类型的题材、图案纹样和地方特色工艺，但其形态依附于建筑构件，文化内涵指向的精神诉求和表述方式又受到当时社会需求的制约，有些或许已经不符合这个时代的要求。这就要求在开发中对传统吉祥装饰不能一味的全盘吸纳，应从现代消费者的文化视角去判断哪些传统吉祥装饰适合开发，哪些又需要作出调整。在吉祥装饰形态方面，建议将吉祥装饰有机融入产品的功能模块。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消费者肯定乐于得到更多有价值的创意体验，吉祥装饰通过形态局部抽取、转化成产品的功能组件，在实用和创意中体现出新的文化价值。如台湾文创品牌喜器的双喜杯将字体转换成茶杯杯把，通过保留形态、转换功能的策略赋予吉祥装饰新的意义。福建CCPC文创大赛作品“花窗赐福钥匙扣”创意来自福州三坊七巷传统民居花窗纹饰，局部选取三方七巷古民居代表性的万字、海棠等花窗纹饰，赋予金属钥匙扣，将传统建筑构件重构成了生活用品的一部分。图1、图2在吉祥装饰内涵方面，建议延伸内涵、转换内涵的方式使其符合当代要求。如台湾文创礼品“鸡吉金取”陶瓷杯垫，就是借用吉祥图案传递出谐音“积极进取”，延伸出符合现代需求的激励语意，为一件普通的生活用品赋予了美好寓意。图3福建民居中常见的吉祥装饰“瓶升三戟”中“戟”指的是官运亨通，带有明显的封建时代色彩，直接应用于文创消费品可能不容易被接受，但如果用创意的方法诠释成现代人关注的健康、平安、事业等三类内涵，则更容易与消费者产生情感共鸣。

图1 双喜杯

图2 吉祥图案钥匙扣

图3 “鸡吉金取”陶瓷杯垫

3.2 运用现代设计方法，促进传统美学特征创意性转译

现代设计不仅可以从现代审美的视角重新审视传统吉祥装饰，发现传统资源的价值，还能够通过设计语言促进文化资源在新领域中创意性转译。运用现代设计方法从福建传统民居吉祥装饰中提炼经典形态、构图形式、色彩信息等美学特征，再结合特征匹配、形态再设计等方法产生新的应用成果，提升传统资源价值的当代表现力。

首先，原型获取是运用现代设计方法促进吉祥装饰美学特征转译的第一步，指的是对田野调查资料的二次整理，要求将选取的吉祥装饰形态二维平面化，生成具有详细形态特征、构图形式、色彩信息、材质类型、工艺特征等信息的记录性图样，从中分析理解传统吉祥装饰的美学特征；其次，根据文化创意的目标进行特征匹配，也就是判断吉祥装饰的特征能与哪些文化创意产品相适应，主要围绕功能、形态、比例等方面展开分析，从中发现创意性转译的交汇点，形成初步的设计概念；再次，就是具体的物质形态再设计过程，由于大多数图案雕刻类传统吉祥装饰都具有丰富的细节，当应用在以现代风格为主的产品上时，为考虑实用功能及成本等问题，就要将传统吉祥装饰化繁为简，多用块面替代以线为主的传统吉祥样式，提炼最具代表性的形态特征。例如将鼓浪屿大夫第的“百福捧寿”木雕图案用计算机软件提取出基本形，保留主要的比例和构图关系，并通过特征匹配将其应用到乌金石茶盘中，其中的寿字图案为了适应茶盘排水需要，故在图案部分增加排水槽线条设计，实现与功能的相适应，色彩则因乌金石喷砂工艺与石材原色保持近似，突显了茶盘的文化意味，见图4、图5、图6。此外，解构重组也是物质形态再设计的主要方法。福建传统民居吉祥装饰受到建筑部件的制约，构图大多呈对称或均衡的样式，在文化创意开发中，只要把握好画面的美学特征，设计应大胆通过图形替换、色彩重构、材质替换等方法重构画面，转译出新的美学特征；如厦门礼行天下公司开发的“礼数”系列香道礼盒，在简化提炼闽南建筑装饰中常见的万字纹吉祥图案后，合并入平面化的闽南建筑图形，重构出地方特色鲜明的礼盒外观。同时，为了体现香道沉静、灵动的产品特征，改变了闽南建筑常见的红色，将装饰色彩与产品原木材质保持了一致。

图4 物质形态再设计流程

图5 原型抽取和转变过程

最后，方案的生成要根据产品定位，把握好工艺要求和生产成本。这两项因素相互关联，工艺要求过于复杂必然推高生产成本，可能会降低后续商品化的市场竞争力；但过于关注成本又可能降低整体品质，因而需要在方案设计过程中维持好平衡。

图6 茶盘设计

图7 香道礼盒

3.3 创意成果商品化，通过经济效益驱动吉祥装饰传承

创意成果商品化是文化创意产生经济效益的必由之路。无论对福建传统民居吉祥装饰的传承产生了哪种类型的创意成果，最终都要完成从设计到商品的过程，否则传承也就难以为继。创意成果商品化一方面在创意开发中要了解设计、生产领域中的新理念、新技术、新趋势，让创意在设计之初就符合市场的发展要求。例如系列化、主题化设计理念，可以利用福建传统民居中丰富的吉祥装饰题材，开发出不同地区特色的系列化产品。再比如数字化技术的应用，如果将闽北耕读传家的典故以二维码的形式融入到文创产品上，人们在扫码后即可以详细了解产品中吉祥寓意的来龙去脉，这将会丰富人们认知传统文化的途径，提升人们的体验感受；另一方面，商品化还要熟悉市场营销模式，健全品牌体系。运用线下与线上相结合的推广模式，并建立地方特色的品牌形象，增加吉祥装饰承续的经济效益。如北京国际设计周与天猫共同开发的“设计猫”在线平台，由线下实体的展会和线上产品选购构成，为消费者提供了一站式设计消费服务。福建传统民居吉祥装饰的传承只有不断提高转化成功率，传承效应才能加以放大，所创造的经济价值才会为文化传承带来持久的驱动力。

4 结束语

综上所述，文化创意不仅是一种基于文化元素的创意行为，也是一种基于消费需求的商业行为。文化创意的介入为我们传承福建传统民居吉祥装饰提供了更多的思考维度。传承不仅要从文化资源的角度审视传统吉祥装饰的价值，还要从当前消费领域的发展趋势中发现传统吉祥装饰承续的支点，应用现代设计手段转换传统吉祥装饰的美学特征，并依托商品市场运行规律，为传统吉祥装饰的传承创造机会，产生经济效益。因此，只有积极转换福建传统民居吉祥装饰的原生价值，将其融入当代生活空间，不断扩大传统元素的运用空间和路径，使之继续生存繁衍在当代社会空间中，产生思想、文化、经济的多元作用，才能真正搭建起传统与当代对话的桥梁，也才能使福建传统民居的吉祥装饰元素与符号在当代产生更为广泛的影响力，真正实现文化的动态传承。

[参考文献]

[1]戴志坚.福建民居[M].北京：中国建筑出版社,2009.

[2]席格.论文化创意审美的三个维度[J].中州学刊,2013(11):80-85.

[3]王文灏.吉祥装饰纹样在中国传统建筑中的应用及其儒家思想内涵探析[J].民俗研究,2012(3):137-141.

[4]楼庆西.装饰之道[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1.

[5]马骏.中国传统吉祥装饰艺术的当代价值[J].湖北社会科学,2012(5):105-108.

[6]陈诚.试论少数民族艺术的社会消费境遇变化[J].贵州民族研究,2015(12):61-64.